第80章
  躲避不得,她只能停下。
  硬生生受着这股痒意。
  “……没躲。”她说。
  女子乌睫浓密卷长,像把扇子随着她的动作轻颤,在眼睑下打下一小片浅浅的阴翳。
  裴砚忱注视着她,目不转睛看着这双澄澈冰雾、仿佛从清透湖水中捞出来的水润润的灵眸。
  轻薄乌睫每一下的颤动,都仿佛是羽毛扫在了心尖上。
  泛着别样的痒。
  想去将之抓住,囚于掌心。
  又想倾尽所有,小心翼翼呵护着,捧在心头。
  姜映晚并不知他在想什么。
  她没去看他沉沉晦暗的眸子,轻垂着眼,努力忽视着被吻的生麻的唇瓣,解释着方才的问题:
  “——只是坐久了腰有些酸,不太舒服,想换个姿势动一——”
  她还没说完,冷冽气息逼近,裴砚忱扣着她脸颊,很轻很轻地在她眼皮上触碰了一下。
  姜映晚嗓音骤僵。
  没说完的话,蓦地卡在了嗓子中。
  再也发不出来。
  眼皮上的温热一触即分。
  她眨了眨眼,还未动作,就被裴砚忱惯住腰身打横抱了起来。
  “天晚了,夫人,该睡觉了。”
  “我……”被放在床上,在他解她腰间束带的时候,姜映晚攥紧手指,轻轻出声:“我腰有些不舒服,不想行房……”
  这句话,她并没抱太大的希望。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裴砚忱扯开她腰间的束带,脱下她身上的外衣后动作就停了下来。
  她狐疑抬头朝他看。
  却见他已经灭了床榻附近的烛火。
  折回床边,搂着她直接躺在了榻上,半点没有做其他事情的意思。
  “哪里不舒服?”他破天荒地好说话,哪怕她从白天到晚上接连回避行房,他也顺着她,“跟夫君说,为夫帮夫人揉。”
  ……
  这场雨下了快三天,才终于停歇。
  待雨停时,整个天空都是水蒙蒙的。
  空气潮湿得厉害。
  路上大多有积水,车马不便。
  裴砚忱在别院又停了两天,待天彻底晴了,才带着姜映晚离开别院。
  这次离去,不像之前短暂出门散心那般上马车就走,裴砚忱特意让春兰她们收拾了一部分衣物。
  看着后面马车中装着的行囊,姜映晚细眉蹙起,她坐正身子,马车缓慢行驶起来,偏头问旁边的裴砚忱。
  “怎么还带着行囊?”
  “这是去哪儿?”
  裴砚忱神色有些漫不经心。
  敛眸倒着茶水。
  听着她的话,他缓缓抬了抬眼皮,
  淡淡说:“我们换个地方住,自然要带些行囊。”
  “换、换地方?”姜映晚语调诧异,心口瞬间揪了起来。
  她下意识掀开车帘往外看,这才发现,别院中的婢女下人们基本也都带着行囊上了马车,最后出来的管家还在别院的朱门上落了锁。
  只是不同的是,春兰她们及别院中侍奉的婆子侍从等人,坐马车去的是城北方向,而她和裴砚忱的这辆马车,则是一路向了南。
  在益州待了这么长时间,这座别院中有多少侍奉的下人,姜映晚还是清楚的。
  就方才那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往北走,基本能确定,别院中所有的下人都被下令撤走了。
  姜映晚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尤其看着这座骤然空下来的宅院。
  她攥着窗角珠帘的指骨发白,直到马车行过拐角,那座别院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她才被迫回了神,松开帘子坐正身子。
  见她脸色有些苍白,裴砚忱贴心地将茶水递过去。
  姜映晚指尖僵硬,强忍着心底的慌乱去接。
  这时,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裴砚忱终于出了声:
  “要换个地方住,夫人不开心吗?”
  姜映晚怎么开心。
  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这几个月来,她前前后后费了无数的心思,才终于将益州一带的路线全部摸清楚。
  若是换了其他地方,这些心血,就全都白费了。
  姜映晚没出声。
  他兀自牵了牵唇。
  修长冷白指骨拂过袖摆,冷而薄削的眼皮半抬,将她一闪而过的慌乱尽收眼底。
  语调偏偏很是善解人意的,接着说:
  “自从来了益州,不止一次听夫人提起,说住在这里憋闷无聊,既然不喜欢这里,那换个地方便是了。”
  姜映晚强行压下心底乍起的慌乱。
  广袖中的指尖掐紧手心。
  她想说‘不用换地方,虽然长久被困在别院中憋闷,但好歹也住惯了,换了新地方难以适应’。
  可话音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就听他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近来晚晚将益州一带能逛的地方都逛完了,以后就算出去散心,也没什么新鲜的地方可去。”
  “本就觉得无聊,周围又都是熟悉的场所,怕是更觉得枯燥乏味。”
  “那倒不如夫君带你早早换个地方,换个新环境,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都是好的。”
  姜映晚的注意力停顿在他中间那句‘益州一带能逛的地方都逛完了,周围都是熟悉的场所’上。
  电光火石之间,她恍然明白过来——
  为何自从莲花池落水后,他不再拦着她出门。
  为何每每带她出去时,他愿意在益州天南地北地带着她各处去走去逛。
  更甚至在明知她想往南跑的情况下,还多次带她去益州南郊一带骑马看景。
  原来从一开始……
  他就没有想过让她长久待在这里。
  她自以为地将益州附近的路线全部摸透记熟又如何?
  他从未想过允她留在这里。
  所以根本不避讳,让她去看附近的景、记周围的路。
  因为这些,她都用不上。
  姜映晚脸色更加白了几分。
  攥紧的指节用力到失去血色。
  她几乎是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才维持着面上不出现异样。
  见她唇角紧抿着不说话,裴砚忱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掌心握住她僵硬的腰肢轻拍了拍。
  另一只手,指骨蹭过她冰凉的脸颊。
  唇侧轻勾着,温和问她:
  “晚晚又不愿意离开这里了吗?”
  第101章 她揣摩不透他的心思,他却将她的想法,掌控的一览无余
  姜映晚怔怔看向他。
  这才发现,她所有的心思,从未有瞒过他的时候。
  她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他却将她的想法,审视得一览无余。
  从在裴府开始,她与老夫人计划着离开,到被他关在别院,几次三番设计着出逃,以及她自以为的、看似缜密周全的离开计划,在他面前,全都无所遁形。
  这种发现,让姜映晚心底前所未有的慌乱。
  慌乱到,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快要维持不住表面上的平静。
  好一会儿,她才压制住惶然,语气平静地反问他:
  “如果我说是,我们还走吗?”
  他轻笑着,没直面回答。
  但委婉给了她答案。
  “夫人,我们是夫妻,长久分隔两地,怎有利于培养感情?”
  “再者,如夫人所说,益州人生地不熟,夫人长久待在那里,为夫无法日日前来相陪,怎能放心?”
  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姜映晚除非是傻,才会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她借口昨晚没睡好,上了马车没多久就靠着软榻闭目养神,不愿再说话。
  裴砚忱也不逼她。
  她没睡着的时候,他就她身边抱着她。
  她睡着后,他就给她披上毯子,在旁边看书。
  直到足足过了大半天,马车还未停下,姜映晚揉着僵硬的脖颈,掀开帘子往外看,见马车还在往南,她拧眉回头问他:
  “越往南走离京城越远,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他放下书卷,平和看过来。
  “回家。”
  姜映晚:“?”
  不等她再问,裴砚忱主动解释:
  “前几天夜里,总听夫人在睡梦中喊爹娘,我们晚晚确实离家很久了,在去新别院之前,我们先回邺城待几天。”
  ……
  从益州到邺城的这一路不近。
  裴砚忱顾及姜映晚甚少出远门,连续舟车劳顿怕她吃不消,所以路上的速度赶得很慢。
  一连两三天过去,才堪堪走了一半的路程。
  在刚从益州离开时,她情绪低落不愿意说话他全都由着她,她借着没休息好躲避他也好,不肯让他抱也罢,他都顺着她。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直到两三天过后,他不再让她躲。
  这天从酒楼出来,刚上马车,姜映晚便跟前两天一样往里侧角落挪。
  只是这次,她身子还未挨到软榻的边缘,腰身就猛地被一股力道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