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饶是泠霜也有些惊讶,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辞盈温声道:“小碗看了怕是要哭了。”
  泠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们是朋友嘛......”
  这话还真没说错,一开始和小碗最针锋相对的人是泠月,后来和小碗走得最近的人还是泠月。
  辞盈轻笑着点头,泠霜也笑起来。
  泠月将衣服放到一旁,又从暖炉里面拿出被烫的红红的橘子,拨开皮小心递到辞盈嘴边:“主子,甜吗?”
  “很甜,你们也吃。”辞盈咽下口中因为烤熟甜味有些变质的橘子,只觉得身体暖烘烘的,整个人被那种异样的甜包裹着。
  门外大雪纷飞,屋子里三个人一瓣一瓣吃完了一整个橘子,又是一封请柬送上门的时候,泠月看也没看,照例想丢到书房的箱子中,但一不小心将请柬落了下去,辞盈和泠霜看着泠月的身影久久未动,出声问泠月怎么了。
  泠月还是没动,望着地上的请柬,还有摔下去时摔出来的一个白玉吊坠。
  辞盈和泠霜走上前,泠霜将泠月扶了起来:“摔着了吗,怎如此不小心?”泠月没有回泠霜的话,只颤着眸看向辞盈:“主子,这吊坠是小碗贴身的东西。”
  ......
  请柬被摊开放在桌上,上面只有五个字——“辞盈,来见我。”
  辞盈想起什么,走去书房翻开那放着上一封请柬的箱子,从里面拿出请柬打开打开,请柬上面赫然写着:“那个名叫小碗的丫鬟在我手上,来见我,辞盈,否则你会后悔的。”
  泠月在一旁焦急地要哭出来:“小碗还怀着孕,皇后她怎么可以......”
  泠霜看向辞盈,辞盈又看了手中请柬一眼,轻声道:“没事,没见到我之前她不会动小碗的,泠霜你去寻烛二问公子现在在哪,泠月你晚上同我一起去宫宴。”
  泠霜点头下去,泠月也明白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辞盈看着书桌上两封请柬,想了想,还是都闭了上来。泠霜很快回来,只带回来烛二的三个字,泠霜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道:“烛二说他不知道。”
  辞盈不算意外,烛二只是一个暗卫,很久以前就在负责她的事情,又哪里去知道谢怀瑾的踪迹。
  泠霜轻声道:“烛二之前的传信中说,今日宫宴前半个时辰会回来。”
  辞盈点头,现在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人在苏雪柔手中,其实无论告不告诉谢怀瑾,她晚上都是要去见一次苏雪柔的。辞盈其实能猜到一些,宫中频频传来消息,苏雪柔时日无多,熬到年关应该是要熬不下去了。
  人之将死,其谋求的东西也很好猜。
  无非,是为了那个病弱的太子。
  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苏雪柔也不会伤害小碗,说到底是苏雪柔有求于她,她始终不答应苏雪柔的见面所以苏雪柔猜出此下策,逼她定要去相见。
  但即便想得清楚这一层,辞盈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心悸,她摸着自己的胸口,外面的雪愈来愈大,辞盈的心也恍若被雪压着,不住地回想起那日废弃宫殿听见的一切。
  她站起身,出门透透气,鹅毛大的雪落在人身上是湿的,泠霜打着伞追出来,替辞盈挡住风雪:“主子,别担心,小碗会没事的。”
  辞盈点点头,她望着雪茫一片的天空,屋檐下的红灯笼也早就被冻住了,此时风一吹,咯吱咯吱摇着响,辞盈轻声对泠霜说:“再去派人去寻烛二,同他说如若公子回来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泠霜说:“是。”
  风雪愈大,一直到傍晚,辞盈都还没有收到谢怀瑾的消息。
  于是辞盈明白,谢怀瑾应该是被风雪耽搁在路上了。
  对着铜镜,辞盈安静了一瞬,身后的泠月红着眼,眼睛里面是藏不住的担忧。
  辞盈拍了拍泠月的手,轻扣了扣手指,房中悄然出现四个暗卫,辞盈没有回身,只轻声吩咐道:“藏在暗处,看准时机......”
  辞盈声音停了一瞬,眼眸缓慢垂下,后面的话很久以后她才说:“若是皇后做了什么,直接动手,生死勿论。”
  这一句落下,后面的暗卫垂首后都如影子一般消失。
  泠月跪坐下来,为辞盈整理裙摆,眼泪啪嗒落在辞盈的裙摆上:“如果很为难的话,就算苏皇后用小碗威胁主子,主子也记得要拒绝。”
  泠月哽咽着却咬着牙说:“主子不能因为心软遭了歹人奸计,万万不可以。”
  辞盈温柔地看着泠月,轻声说“嗯”,但也说:“放心,我会救下小碗,她因为我牵连到事情中,泠月,相信我好吗,别哭了。”
  辞盈拿起帕子擦拭着泠月脸上的泪,抬眸看着外面的天色。
  天色已经黑了,雪还是未停下,谢怀瑾也还没有回来。
  辞盈坐上了去宫宴的马车,临行前泠霜担忧地说“这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辞盈也考虑过,但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只是苏雪柔的拼死一搏。
  苏雪柔所求很好猜,于是苏雪柔等同于将软肋两个字写脸上,以她对苏雪柔的了解,在生命最后关头苏雪柔不会做鱼死网破的事情,就算要做,也不是同她。
  但以防万一,辞盈还是拜托侍卫去给卫将军传了消息。
  就算脱离开夫人那层关系,她每月主动送去的大笔钱财和粮草,也足够卫将军护卫住她,辞盈盘算着,觉得已事无巨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望向车窗外鹅毛般的大雪时,心还是沉甸的可怕。
  她被泠月搀扶着走了下来,泠月自己擦了些粉将红肿的眼睛盖过去了,泠霜不放心到底还是跟来了,辞盈独自在宫宴上落座。
  周围的人依旧用各种各样的眼光打量着她,这些年下来,辞盈已经习以为常。
  皇帝没有像之前一样要给谢怀瑾下马威,拥着最近受宠的梁妃早早就来了,在众人的目光中,梁妃被皇帝推到了皇后的位置上,大堂内安静一瞬,但很快又像司空见惯一般谈笑起来。
  歌舞升平,辞盈也不着急,淡淡饮着杯中的果酒。
  总会有人忍不住,一宫婢送膳时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她身上,泠月蹙眉处理辞盈衣裳上的酒渍:“这么不小心可知道你冲撞的是谁?”
  辞盈悄然按住泠月的手,温声道:“无事,下去换一套吧。”
  宫婢瑟瑟发抖的身体这才停下来:“谢夫人同奴来。”
  辞盈看了泠霜一眼,泠霜留在了宫宴上,让泠月随着辞盈一起去换衣裳,泠月这才意识到什么,捏紧衣角看向辞盈,辞盈点点头,几人一起向着宫殿走去。
  外面有一个宫婢已经等候多时,低声道:“还请夫人同奴来。”
  辞盈已经决定去见苏雪柔,就没有再说什么,几人一同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走进去看见一方柱子时,辞盈怔了一下,明白自己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宫中能见面的地方有千千万,苏雪柔只能是故意的,大抵是她上次跟过来时被苏雪柔发现了。
  辞盈不动声色向身边的暗卫看去,她对于苏雪柔这个人而言心情是复杂的,环境造就人,她并不觉得苏雪柔能算完全的恶人,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同苏雪柔站在完全的对立面。
  但苏雪柔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威胁她,辞盈在谢怀瑾那里受够了威胁,谢怀瑾教会她一个道理,如果被威胁从而妥协了一次,后面就会有相似的千千万万次。
  辞盈不觉得苏雪柔对人心的把控有谢怀瑾那般准确,否则苏雪柔就不会用最错误的方式打开这一场交易。
  辞盈等了大概一刻钟,先见到的是怀孕的小碗。小碗的肚子隆起,身上衣服干净整洁温暖,除了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苏雪柔随之出现,比起小碗这个人质,苏雪柔的状态更差一些,皇后的华服裹在她身上已经变得极不合身,她瘦的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整个人脸颊都凹陷了下去。
  泠月上前一步搀扶住小碗,辞盈同小碗身后的苏雪柔对望着。
  泠月将小碗扶回来后,辞盈伸手摸了摸小碗的头,安抚道:“对不住,是我连累了小碗。”
  小碗忙摇头,哭着道:“主子,对不起......我、我,我何德何能让主子几次三番......”小碗哽咽得说不出话,辞盈轻声说“没有”,泠月扶着小碗,一旁跟着的医女忙上来诊脉。
  她们身后,骷髅一般的苏雪柔突然对着辞盈的方向跪了下来。
  辞盈听见声音,回身,复杂地望向苏雪柔。
  她需得承认,苏雪柔是聪慧的。
  如果刚才苏雪柔苛待了小碗或者适才试图用小碗的性命威胁她,暗卫手中的银针已经穿透苏雪柔的心脏。
  辞盈屏退了要动手的暗卫,上前一步看着苏雪柔。
  她认真地发问:“为何要跪下?”
  苏雪柔抬起那张苍白的脸,她生的很美,即使瘦成了现在这样依旧能从这张脸上看见往日的光彩:“辞盈,我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同你见面,但你始终不肯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