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天在一楼闹得那一场惊动了很多人,方寸有些不自在,恶声恶气地,“看什么看。”
  佣人们各自忙碌,一个年轻女人给方寸端来了一杯热饮。
  方寸握着杯子,“董阿姨呢。”
  年轻女人说:“董管家已经辞职退休了。”
  方寸愣住,“董阿姨不是还很年轻吗?”
  年轻女人说:“董管家在这里干了快二十年了,先生送了她一套房子,批准她提前退休。”
  方寸不说话了,手里的热饮索然无味。
  方寸拿回手机,第一件事就是跟唐夏联系,他重重地按着屏幕,“我要跟冯宗礼同归于尽!”
  唐夏回复说:“怎么了呢,冯先生是你丈夫,夫妻之间什么事不好商量。”
  方寸盯着看了一会儿,“你吃错药了。”
  唐夏那边停顿了一下,“我要写的书第一章 叫什么。”
  “令人失望的婚姻。”方寸连点三个感叹号,说,“第二章 叫生不如死的婚姻!!!”
  唐夏说,“真是你啊。”
  方寸警觉,“难道冯宗礼冒充我给你们发消息?”
  “那倒没有,”唐夏说,“不过我上次给你打电话他接到了,说你这几天在上课,没拿手机。你在上什么课,学习的这么废寝忘食吗?”
  方寸冷笑,“我在学习,如何当好一个冯太太。”
  “?”唐夏问:“出什么事了。”
  方寸什么也不说,就骂冯宗礼。
  日子好像是回到了正轨,可是方寸知道,一定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照旧学习小提琴,连弓练习的时候总是想到冯宗礼说的话。
  他的小提琴老师是个年轻男人,一身朋克气息,看起来不着调,但却是某个小提琴大师的关门弟子。
  他跟方寸之间的交流一向简单,方寸聪明,一点就透,也愿意下苦工,枯燥的练习他可以从头练到尾,而且保持逐次递增的水准,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说真的,他很愿意把方寸往大师的方向培养。
  但是今天的方寸有些心不在焉。
  老师看出来了,说:“你如果有点累了,我们可以先休息。”
  方寸放下琴,他抓了下头发,用皮筋在头发扎起来,表情有些烦躁。
  “你有烟吗?”方寸问。
  老师微微一愣,他从兜里摸出半包烟,“烟有,打火机不知道丢哪儿了。”
  方寸用火柴点烟,老师很好奇,“现在很少有人用火柴了。”
  他对火柴的印象还是电影里那种单手可以擦着的,但是方寸的火柴是长火柴,黑色的柱身,看起来很特别。
  方寸点了烟,把火柴捻灭,把火柴棒掰断,捏在手里。
  “要不今天的练习先到这里吧,”老师说:“你状态不太好。”
  方寸背对着他,抽烟抽得很凶,他吐出一口烟,“还没练完。”
  老师有点好奇了,“你喜欢小提琴吗?如果只是想培养一个兴趣爱好,这种水平很可以了。”
  方寸垂着眼睛,无精打采,“不知道。”
  “喜欢就是喜欢,不知道不就是不喜欢。”他的老师摇摇头,有些可惜,“你不喜欢小提琴。”
  方寸若有所思,他额头的碎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他整个人显得阴郁颓丧。
  雪白的烟雾弥漫在琴室里,方寸掐了烟,说:“我不学了,你走吧。”
  老师毫不意外,他有点可惜自己失去了一份报酬可观的工作,不过对于小提琴来说,他觉得自己算是拯救方寸于水火。
  小提琴提前结课,方寸有一个下午的空闲时间。
  他陪着猫猫狗狗玩,花钱老想往外跑,赚钱就知道睡觉。方寸骂它们小没良心,扔下逗猫棒上楼了。
  他站在卧室门口,犹豫了一下,脚步转去隔壁的房间。
  里面收拾的很整齐,所有属于方寸的东西,都已经搬到冯宗礼的卧室了。
  方寸伸开手脚躺在床上,把自己砸进柔软蓬松的被子里。
  他在床上翻身打滚,绑头发的皮筋都被蹭掉了。房门忽然被打开,佣人进来问,琴室是不是可以提前打扫了。
  方寸说是,佣人关上门出去了。
  方寸走到门口锁门,锁拧了好几下没反锁成功,方寸仔细看了看,发现门锁被改过了。
  不仅是卧室,连卫生间的门都没法反锁。
  方寸气死了,他把茶几沙发凳子都挪过来,摞一块抵着门,好像这样就能阻挡邪恶的冯宗礼一样。
  方寸回到床上,手机叮咚响起来,是唐夏给他发的自传第一章 。
  方寸看完,觉得怪怪的,“干嘛把冯宗礼写这么帅。”
  唐夏莫名其妙,“是你之前说的啊,把冯宗礼写帅一点,厉害一点,侧面表现你把他耍的团团转的高明之处。”
  方寸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现在后悔了,你把他改掉。”
  赵言誉说:“我的文字不是你说改就能改,你不尊重创作者。”
  “???”方寸气得坐起来,“我可是金主!”
  唐夏从中劝和,“咱们可以采用先扬后抑的写法,现在写冯宗礼帅,后文写冯宗礼坏,有反差才能有效果。”
  方寸又躺回去,“好吧。”
  他把第一章 重新看了一遍,像看别人的故事一样,一点也不觉得那是自己和冯宗礼。
  他给赵言誉发消息,“言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但是很快他又把这条消息撤回,捂着脸埋在枕头里。
  不知不觉的,方寸睡着了,他的手机扔在一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砰”的一身巨响,门后的桌子凳子都被踹翻,方寸一下子被惊醒,“谁呀!”
  冯宗礼又踹了一脚,椅子咣当倒在地上,他踹开门,走进来。
  方寸这下子清醒了,他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冯宗礼。
  冯宗礼看了看门后面的一地狼藉,“这是干什么。”
  “呃,”方寸说:“堆积木。”
  冯宗礼看着方寸,“出来。”
  方寸赶紧爬起来,跟上冯宗礼的脚步。
  外面天已经黑了,花园里一些路灯照着枯索的树枝,方寸这一觉居然睡到了晚上。
  他跟在冯宗礼身后,脑袋放空,睡饱了的方寸有点懒懒的,也不很怕冯宗礼。
  冯宗礼把方寸带回卧室,之后去了卫生间,方寸窝在小沙发里,摸出手机。
  手机里,唐夏和赵言誉就故事情节讨论了好多条,他往上翻聊天记录。
  冯宗礼从卫生间出来,看了方寸一眼,方寸一个激灵,赶紧把手机聊天记录删除。
  不过冯宗礼没查他的手机,只是径自掀开被子上床。
  方寸也走过去,从另一头爬上床,冯宗礼推开他。
  方寸一脸莫名。
  冯宗礼神色平静,“不想跟我一起睡?”
  “没有啊。”方寸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冯宗礼冷笑,“不想睡床上,你就睡地上。”
  方寸站在床边,看着冯宗礼,心里大骂。
  冯宗礼转头看他,他立刻坐下,背对着冯宗礼。
  身后的冯宗礼没有动静了,方寸盘坐在地毯上,嘀嘀咕咕,“睡地下也比跟你睡好,你个老变态。”
  方寸躺在地毯上,地毯毛茸茸,一点也不硌。
  他翻了个身子,冲着冯宗礼喊,“连个枕头都不给我!”
  冯宗礼扔给他一个枕头,方寸拿过来垫在脑袋后面,嘴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方寸白天睡多了,晚上根本睡不着,他玩手机,手机幽幽地灯光照着他的脸。
  “你不学小提琴了?”冯宗礼忽然问。
  方寸吓了一跳,差点被手机砸脸。
  他说:“不想学了。”
  冯宗礼枕着一只胳膊,看着天花板,“学也是因为你爸爸,不学也是因为你爸爸,方寸,你有真正因为自己想要而去做什么事吗?”
  方寸从地上爬起来,恨恨地瞪着冯宗礼。
  他抱着枕头往外走。
  “干嘛去。”
  方寸说:“我睡客厅!我睡花园都不跟你睡了!”
  冯宗礼揉了揉眉心,“回来。”
  方寸在卧室门口停下脚步,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冯宗礼难得拿方寸没什么办法,“上床睡觉。”
  方寸走回来,冯宗礼示意他把脏睡衣脱了,方寸把枕头扔床上,冯宗礼啧了一声,还没说什么,方寸就爬上了床钻进了被子里。
  光滑的床单摩擦着方寸赤条条的手脚,他身上的痕迹还没消下去,牙印指痕都在,咬出血的地方还没愈合。
  冯宗礼伸手摸了摸,被方寸一巴掌拍开。他背对着冯宗礼,蜷起来像一只虾子,脊背突出的骨头,一寸一寸都是反骨。
  这一晚上方寸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冯宗礼不在房间里,床头放着一杯温开水,方寸身上弄破皮的地方都涂好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