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瞧这两个后生不像贫苦人家娶不到媳妇凑合过的,早上那条腰带他可见过,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东西,就算留他们在这,他下田干活去了,把媳妇留在家也放心。
  安钦没去过江南地带,自然不知道这些民俗叫法,听了“兄弟”两个字,应当不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词,只是狐疑的看了一眼沈宴珩,补充道,“只要一个暂住的地方,吃的和药都不用着你们。”
  有银子拿,还不用供吃的,这两人还是断袖,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了。
  壮汉没多犹豫,一口就爽快的答应了:“行!你放心,你就等你大哥把伤养好了再走,这灾荒年,要说粮食还真是没点多的,但只是借住,尽管住就是了!”
  他转声操起更大的嗓门,叫自家婆娘把偏房收拾一下,铺了张板子,拿了床破旧的棉絮被,叫安钦他们安心在这里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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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房实际不过就是一个柴房,用帘子将柴隔开,只剩下一张床板和两个人站立的余地。
  安钦将沈宴珩扶到床上,欲言又止。
  沈宴珩瞧出他的心思,弯了弯唇,等着他来问。
  安钦终究还是耐不住,几次开门要出去都停下脚步,最后退了回来,拧起眉冷冷开口:“什么是契兄弟?”
  沈宴珩笑道:“顾名思义,自然是结义兄弟,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得称我为兄长才是。”
  笑的不正经,可安钦左思右想,“契”字也确实就契约那几个意思。
  只是沈宴珩有这么老实?
  问是问不出什么了,安钦压下心里的疑惑,姑且算是相信了沈宴珩的解释,淡淡的“哦”了一声,“迷药在床板下,我去江州,两个时辰后回来。”
  沈宴珩才掀开嘴皮子,安钦“嘭”的一声将门关上,连同他的话一起堵了回去。
  吹了一脸关门风的沈宴珩:“……”无奈笑了笑。
  等门外一片寂静,沈宴珩才敛起笑容,沉声道:“进来。”
  “主子。”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掀开瓦片从屋顶跳了下来,双手奉上一只金瓶。
  沈宴珩从里面倒了一枚药丸服下,身后火辣辣的伤口总算降了些温下来,让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得到了片刻舒缓。
  “江州情形如何?”
  “主子身亡的消息已传出,诛龙教徒对此深信不疑,打算明日做局污蔑朝廷占领江州,属下已将他们分发给百姓的炭火掉包,确保百姓无虞,只是徐庶那边……”
  沈宴珩道:“易容的人安排好了?”
  “一切安排妥当。”
  “很好。”沈宴珩:“你回去等消息,徐庶一死,开始行动。”
  黑衣人虽不知道主子为何如此肯定徐庶今夜必死,但不疑有他:“是!”领命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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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安钦将沈宴珩腰带上的玉扣下留下,带着腰带回了江州城。
  不用带一个行动不便的人,身为风月山庄如今顶尖的刺客,安钦轻而易举的便略过了城墙,跨越了大半个江州城内,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房檐上。
  刺客的敏锐和机警让安钦还未踏足这里便知道了宅中的人在哪间屋子里,他蛰伏在房檐上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往窗缝中扔了颗石子。
  屋内的男人被这声响惊动,吓了一跳,才抬起脚步要去关窗,脖子上倏忽抵上了一柄刀刃,立刻要呼叫的嘴巴遭人捂住。
  “徐庶,诛龙教副教主,其余叛党在哪。”
  身后的刺客冷冰冰的开口。
  徐庶陡然睁大了眼睛,却没有丝毫要说话的意思,反而见有回旋的余地,镇定下来。
  安钦见状,眸子一寒,毫不犹豫的将他抹了脖子。
  套不出话的人,留着无用,他本也没打算徐庶会将诛龙教余孽藏身何处告诉他。
  杀人,最忌讳的就是磨蹭。
  将人杀了,处理掉屋内的脚步,安钦顺走了徐庶身上的银子,换下夜行装扮,直奔夜市而去。
  第27章 要我的命都成
  在沈宴珩那接连暗杀失败挫败掉的锐气,终于在今日找了些回来,安钦行动带风,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
  可见他并没有退步,实在是沈宴珩那厮过于无赖难缠。
  也难怪刺杀沈宴珩这事庄主要刻意交给他,庄主果然是对他委以重任!
  安钦暗暗敛眸,深沉严肃的表情在走出漆黑一片的死胡同后,刹那变得平静。
  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俊脸淡泊的板起,穿着身束袖的劲装,悄然隐没进人流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江州作为整个梁朝最大的玉矿地,虽前不久闹了涝灾又有疫病传播,但受灾严重的也只有住在河堤两旁的农户人家,徐庶散药收割神医名号后疫病也几乎不再蔓延。治住了涝灾和疫病,这玉矿地商贩富贾无数,几日的整顿街市早就恢复了以往的繁华,比安钦和沈宴珩刚到那日的黄昏还要热闹,就连和皇城比,都有些不相上下了。即便如今是夜晚,整条街依然灯火通明,吆喝不断,和白日几乎没什么两样。
  花钱难得不用精打细算,安钦掂量着从徐庶那顺来的银子,买了够吃七天的米粮,想了想,又要了一屉肉包,趁着小贩蒸包子的间隙,将剩下的钱全拿去换了药。
  药材并不便宜,尤其是在这灾情疫病前后,哪怕是最普通的草药的价格都能翻上一番。
  那药铺掌柜一边笑着给安钦打包,一边殷勤的开口:“爷,咱们这前阵子疫病四起,得亏是有徐神医出手及时止住,您看您要不照着徐神医的方子再抓两贴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徐庶那医方并不是秘密,否则也不能短时间内就获得被一州百姓如此爱戴,就连药铺掌柜说起这位“徐神医”,脸上的市侩气息也少了不少,眸子里多了几分敬重。
  安钦面色不变,并未回答,抱胸等着他抓药。
  掌柜的哪知道他心里的徐神医已经气绝了,还是被眼前人一刀封喉的,他只当是安钦误会他要借机牟大利,笑容一顿,眼珠转了转,连忙补充道:“这您放心,徐神医把医方给了我们所有药铺前就言明了,不许收高价,您出门只管去问,但凡有谁家卖的比我这便宜的,您找人来砸我场子,我绝对不说一个不字!”
  安钦瞥了他一眼。
  掌柜的被那双凌厉的双眸盯上,心里一惊,后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笑容险些僵在脸上。
  安钦收回目光,淡淡道,“嗯。”
  掌柜的愣了愣,方才那点没来由的胆寒一消而散,展露出对银子的殷勤,生怕对方反悔似的,立刻就将药抓好打包了。
  江州疫病早就没了,这方子能多卖一副是一副。
  “对了爷,这东西是徐神医那边拿过来的,能安神养气,您也按着分量拿两份走。”掌柜的拨弄完算盘将银子点清,目送安钦出门之际,又想起今儿个前半夜徐神医那里派人送来的炭。
  他看过了,不是什么好炭,这大热天的他这药铺反正也用不着,与其堆在店里占地方,不如按照送来了人的意思送给抓药的人,权当行善积德了。
  “您看我这可是正规的药铺,从不昧人东西,否则这炭我就不给您了。”
  掌柜的给安钦装好两袋,也不管他要不要,往手里一塞,笑眯眯的站在门口送客,就差再招手说“下次再来”了。
  安钦蹙了蹙眉,听是徐庶那边给的,默默将袋子拎紧,点了点头。
  正要拿着东西离开,安钦忽的想到什么,猛然顿住脚步。
  “请问……”安钦蹙起眉,冲着还站在门外呵呵治笑的掌柜道:“什么是契兄弟?”
  掌柜的:“……啊?”
  安钦认真的盯着他。
  许是对方的眼神太过犀利,掌柜的不敢不答,挠了挠头:“想必,想必是表兄弟的意思罢。”
  表兄弟?
  安钦直觉这回答也不对,奈何“契兄弟”三字横着看竖着看都像是对兄弟的意思,实在是不像沈宴珩那一贯卑鄙的作风。
  见问不出自己想要的,安钦冲掌柜的点了点头,他提着一大包草药转身离去。
  回包子铺取了肉包,扛上那袋足够吃七天的米粮,安钦换了衣裳,又星夜出了城。
  .
  回到村口恰好过去两个时辰左右,夜已彻底深了,方才离去时还剩下零星茅屋闪着微弱的光,这会儿也全都沉浸在黑暗中。
  万籁俱寂,只凭稀疏星月依稀可见四周张牙舞爪的树丛,好似半夜夺命的厉鬼,伸出漆黑尖锐的爪牙。
  安钦轻声推门进屋,用米袋抵住门,伸手不见五指的柴房内,陡然亮起了一片昏暗摇曳的烛光。
  沈宴珩将那小半支蜡烛点燃,用蜡油固定在凹凸不平的地上,见安钦看过来,苍白的脸露着微微笑意,“只剩半截,可得省着点用。”
  安钦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搔了一下,欲言又止,板着脸收回目光。
  沈宴珩扫了一眼抵门的米袋,心照不宣的没问哪来的银子:“我还当你又丢下我跑了,短短两个时辰,简直是辗转反侧,度秒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