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昨晚大小姐也是纡尊降贵了, 大半夜自己从零学起怎么换床单。
  最后手忙脚乱折腾了半个小时, 言真累得自己先睡着了。
  如今她将手向下一探。身上倒是被柏溪雪收拾得非常清爽,但身下折痕凌乱, 言真掀开被子看,大小姐居然将床单整张铺错了方向。
  言真:“……”
  她想叹气,却发现自己昨晚嗓子彻底哭哑了。
  腰也好酸。言真彻底放弃。整间屋子都铺了温控地暖,她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索性赤着脚往外走、想倒杯水喝。
  却看见一个身影在厨房忙碌。
  柏溪雪居然没去剧组,言真难得看见她系着围裙的样子。
  上一次看见,还是在除夕。她也穿着睡衣,系着围裙,将头发随意地扎了起来,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直洁白的手臂。
  像专心致志做羹汤的年轻爱人。
  如果不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可疑焦糊味的话。
  言真走近时柏溪雪正试图把一个煎糊的鸡蛋往垃圾桶倒,却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了言真。
  她像一只偷翻垃圾桶被发现的猫,一瞬间眼里写满了被抓包的惊慌:“!”
  言真怀疑如果柏溪雪有尾巴,那么这一刻她的毛一定是炸开的。
  但是她并不言语,只是目光幽幽地、从柏溪雪的脸,扫到垃圾桶,只有落到她身后的岛台上。
  真奢侈,连厨具都是全套ge monogram,标签也未撕,一看就是她来之前从未开过火。
  一想到这个厨具是汉尼拔同款,再看那个被毁尸灭迹的煎蛋,画面就有种淡淡的幽默。
  言真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柏溪雪:“我来吧。”
  柏溪雪一愣,想说些什么,言真已径直将她围裙系带抽松,摘下来围到了自己身上。
  “你想吃什么?”
  她现在才意识到,除夕夜自己想要教会柏溪雪亲手做饭这事。嘴上说着生气,心里其实还是有赌气的成分。
  不像如今,下了床,她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柏溪雪,干脆埋头干活,速战速决。
  柏溪雪不懂言真这种复杂的心情,她只是觉得言真好。
  毕竟言真好久没给她做饭了呢,她心里有点小小的雀跃,又有些紧张,担心言真一夜醒来,又用金丝雀百依百顺的态度敷衍她。
  围裙系在腰上,显得对方腰身纤盈。柏溪雪忍不住走过去,试探性地,从背后搂住了言真的腰。
  言真却身体一僵:“别碰那里。”
  她回头瞪柏溪雪一眼:“我腰很酸。”
  柏溪雪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好习惯性无辜地眨了眨自己长长的眼睫毛。
  于是对方瞪她的眼神更凶狠了。但是也不能怪她嘛!
  柏溪雪委屈地想。
  她依旧搂着言真的腰,很规矩地松松搭着,但是,昨晚情动耳热之际,便全然没有如今这般彬彬有礼。
  昨夜言真的腰在她手里软滑得像一握嫩豆腐,她情不自禁地垂了眼睫,一下又一下亲个不停。
  也不是没有想过克制,也不是没有想过浅尝辄止。但是她总觉得昨晚的言真比往日更失控,浑身都像是水做的,每次稍微一动作,便会浑身发抖,带着哭泣呜咽。
  她想过放慢速度,但是对方却又一边哭,一边命令她不准停。
  怎么能不从命。
  虽然这话柏溪雪觉得绝对不能现在说。言真昨晚晕乎乎的,十有八九是不记得了,就算记得,她的面皮也薄。
  如今一整套索林根刀具都在她面前,柏溪雪心知自己不能惹——毕竟索林根十九世纪前是产军刀的呢。
  刀剑雪亮,她老老实实松手,被晾在一边,看着言真皱着眉头看了眼冰箱,点评:“你的冰箱空得只能用雪窖来形容。”
  “凑合吃点吧。”
  她单手把鸡蛋敲进碗里。咔。清脆的响,黄澄澄的蛋液随着筷子尖开始飞旋。
  一绺碎发垂下来,在言真腮边轻晃。
  她侧脸的线条很柔美,柏溪雪突然又想吻她。
  但她没有这么做。眼前一切幸福得不真实,叫人心生镜花水月的感叹。
  于是她只是克制了呼吸,未发一言,生怕惊扰了什么。
  再回过神来言真已经做好早餐,嫩嫩的黄油炒鸡蛋配烤吐司,顺手还打了两杯西芹苹果汁。
  柏溪雪肚子配合地咕噜了一声,她真的饿了。
  在餐桌边坐下的时候言真才想起问柏溪雪:“今天没有戏拍吗?”
  “有啊,”柏溪雪答道,“但是你昨晚来了嘛,我让她们把档期都调后了。”
  她轻松地说,把吐司就着鸡蛋送进了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好像一只仓鼠。
  连带着话都像撒娇,仿佛只是任性地翘了堂课。
  但其实连言真这个圈外人都知道,剧组拍摄调度复杂,涉及灯光道具摄影以及许多演员的档期。
  她昨夜来得突然,柏溪雪把工作说推就推,可以想见今日剧组多么兵荒马乱。
  真像烽火戏诸侯。
  柏溪雪风格一如既往,身为罪魁祸首的言真只是笑:“你小心遭报应。”
  她也是边嚼面包边说话,声音懒懒的,好像又回到以前俩人唇枪舌战的时候。
  因此柏溪雪也笑,她喝了一口西芹汁,一如既往的无所谓:“早晚的事儿。”
  言真把玻璃杯推过去:“那你先把碗洗了。”
  柏溪雪照做,厨房里又是一阵叮当乱响。开放式厨房无遮无挡,言真坐在沙发上,看见柏溪雪挽着袖子在一堆雪白泡沫里忙活,手忙脚乱,大叫应该买个洗碗机。
  她忽然感到一阵心酸,走过去,从背后勾住柏溪雪亲吻。
  越吻越乱。
  于是,言真在横店呆了一周,柏溪雪就刷了一周的碗。
  这一周她过得可谓是荒唐,将金屋藏娇四个字坐实了十足。
  不用再上班,每日睁开眼就是思索如何消遣光阴,心情好了,就做顿饭去柏溪雪剧组探班,心情不好就让柏溪雪推掉档期,两个人出去玩。
  反正光阴无用,怎么挥霍都是浪掷。
  偶尔柏溪雪会请剧组上下喝咖啡,言真就站在咖啡车边笑眯眯给大家递饮料。
  性取向这事在圈内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柏大小姐身边出现人还是第一次,难免让人想起此前柏溪雪身上的一些同性风闻。
  没人敢捋柏溪雪的老虎须,但总有好事者大着胆子凑上来问言真,你和那位是什么关系?
  言真便含笑把目光投向柏溪雪,说你得问她。
  柏溪雪也笑,话说得轻佻暧昧却又找不到把柄,说我也还在讨名分。
  大伙便都笑起来,人人都把这当一个笑话。毕竟柏大小姐是什么身份?
  不该打听的还是少打听吧。
  有时候晚上柏溪雪会带言真去飙车,单独开放的国际赛道,她开一辆阿斯顿马丁,夜色里如急电飞驰。
  夜风猎猎吹动柏溪雪的长发,言真侧头看她,看见柏溪雪手臂漂亮的线条。
  一个极速的转弯,浮光掠影在她墨镜上闪过,一瞬如石中火梦中身。
  几圈下来柏溪雪也会让言真开,车开起来原理其实都一样,但言真总是老老实实地带上头盔,一圈跑下来,时速不过八十迈。
  柏溪雪便会咬着烟笑她,好怕死啊。
  她也不反驳,只是转头看柏溪雪,说把你的烟给我。
  细枝女士薄荷香烟,带着柏溪雪的唇印、烧得只剩一半。言真就着唇印用烟夹抽一口,发现对香烟气味已经能忍耐许多。
  烟雾飘散向敞篷车外,她眯起眼睛看,突然问柏溪雪,你的头盔戴好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便笑一笑,慢条斯理地将烟摁灭在烟盒。
  随后一脚油门,跑车轰鸣,直上两百迈。
  强烈的推背感和悬架设计让重力成为一种幻觉,柏溪雪在副驾驶上笑起来,言真眯起眼,感受到气流形成风墙,一种处于暴风眼中心的宁静。
  而她肾上腺素飙升,眼前世界骤然在极速中模糊又清晰。
  速度原来也是一种暴力。
  不怪世人都对金钱与权力如痴如醉,无论世间用多少华丽的词藻修饰,人其实都是激素的奴隶而已。
  而她驱使着一切,在光怪陆离的高楼大厦间飞驰,漂移过弯,眼角余光看柏溪雪。
  这样的日子开心么?她问。
  而柏溪雪只是看着车外,车速又降了下来,黑夜的颜色让车窗玻璃映照着她的倒影。
  她看着自己的影子思索,笑着说不知道啊。
  人生已经到我这个地步的话,说不开心也没有人信吧。
  这倒是真的,言真认真点点头,又问,接下来你行程满吗?
  可以调。柏溪雪回答。
  那你调整一下吧,她说,我想和你去一个很少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旅行——日本怎么样?
  很快得到肯定的答复,言真将车速升起来,汽车飞驰,犹如漂浮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