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依婷看他杯子茶水见底,柔声问了一句:“崇堂,要添茶吗?”
  沈崇堂回过神来,无声地瞥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像是才发现她坐在了自己旁边,锋利的眉心蹙着,隐隐透着不悦。
  “不用。”
  冷淡的一句。
  江依婷立刻局促起来,看了眼李鸣迟。
  “喝什么茶啊?喝酒。”李鸣迟和江依婷是邻居,她的那点心思他也最清楚,有意撮合便打起圆场:“一起碰一杯。”
  杨骞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马上端起酒杯敬沈崇堂,沈崇堂却当是没看到,神色淡漠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杨骞讪讪收回手,心里想沈崇堂果然如外界传闻一般难以接近。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却没热起来,沈崇堂明显不在状态,贺凡也意识到自己这接风宴搞砸了。
  面对两个不熟之人的聒噪,他明显是厌烦了,只在聊到生意上的问题时偶尔回一句。
  正不咸不淡地聊着,连廊传来一阵不规律的脚步声,一个醉鬼样的男人从他们窗边路过,眼皮耷拉着浑身酒气,嘴里嘟囔着一些醉话,歪歪扭扭朝后院挪去。
  沈崇堂手中的酒杯还未送到口中就“啪”地一声掷到了桌上。
  宋汀正借着夜风醒酒,心里计算着散场的时间,打定主意在后花园赖到最后一刻,可身侧却一下落了一个黑影。
  她转头,江喆耷拉着迷离的眼睛看着他,呼出的热气全被酒精浸淫,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扑在她脸上。
  由于喝了酒,宋汀神色还有些愣怔,琉璃般的双眼覆着水光,脸颊上都是酒后的红晕,纵使见惯了美女的江喆也还是色心大起,手强硬地搂了过来,直接就想亲上去。
  宋汀终于反应过来,一巴掌将他的头打到一旁,挣扎着起身却走错了道。
  昏暗的后门,江喆不依不饶追过来,手臂直接揽过她的腰,宋汀被他禁锢住一时间竟挣不开。江喆已经喝懵,喷着酒气朝她修长的脖颈吻去,宋汀仰头后躲被光秃秃的枝桠戳进了衣领,脖颈处划了一道血痕。
  她“嘶”地一声,眼神暗了下来,手上在人造景观上摸索着抓到一块锋利的磐石,江喆已经扯开了她的衣领,宋汀忍着反胃举起了手中的石头。
  “住手。”一道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宋汀吓得手心一抖,石头砸在江喆后背,朝来人的脚下滚去。
  沈崇堂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一把攥住了江喆的后衣领,江喆软烂的身体被一股大力带离她的身体。
  宋汀的身体本能地被往前带了一下,被扯开的衣领下修长的颈子上,一道鲜红的血痕。
  眼前的男人神色难辨,深邃的眸子里全是凛然。
  宋汀惊魂未定,喘息着看着他,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
  江喆还欲伸手超宋汀的身体摸过去,宋汀下意识地瑟缩一下,可江喆的手还未碰到她的衣角,他的身体却被一把掼在了门框,沈崇堂沉着脸一脚踹在了他的腰腹,江喆身体被踹得摇摆,两三级的台阶也没踏稳,一个猛子朝地面扎了下去。
  沈崇堂大步迈出门框,又朝地上一滩烂泥踹了过去,江喆晕了过去闷哼了一声一动不动,可沈崇堂却不依不饶,神色凛然地再次抬起脚,却被一双手拉住手腕。
  宋汀神色恢复清明,一双眼睛清清亮亮地看着他,“沈总,过了吧。”
  沈崇堂垂眸没什么感情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一秒,就朝下看向了抓着自己手腕的双手。
  他的小臂因为用力而青筋凸起,蓄势待发地充满了力量感,而握着自己手臂的那双手,纤长白皙,伶仃细瘦。
  像在为地上的人求饶。
  宋汀感觉到手心的小臂动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越了界,双手倏地松开。
  沈崇堂一双漆黑的双眼却沉沉压过来,手臂抬起,骨节分明的指节探到了她的颈子间。
  微凉地指尖在她红肿的皮肤上一触即离。
  “受伤了。”
  宋汀抬手摸了摸,这才感觉到脖颈处热而麻的触感。
  后方连廊传来脚步声,宋汀朝后一瞥,见是江母,估计是见他们一直不回来便找来了,宋汀没再看沈崇堂,在江喆身边蹲下,白皙的手在他被踹得脏污的衣服上拍打着,一直到看不出鞋印。
  沈崇堂看着这一幕,眉心逐渐凝起。
  喉结滚动着,说不出的焦躁。
  可他又实在沉着,沉默着一句话没说。
  江母一眼瞧见趴在地上的儿子,“哎呦”一声扑了过来,皱着眉将儿子扶起来,细细一看,大抵是喝醉睡着了,可说出口的话责怪意味明显:“小汀,江喆这是怎么了?才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趴这了?”
  “他喝多了,被门框绊了一下就栽下来了。”宋汀帮着将江喆扶起来,声音细细的,一脸无辜。
  江母多疑,仍是盯着宋汀的脸,脸色说不上好看,嘴里还嘀咕着:“怎么就跑后门来了?”
  “你儿子见宋小姐在后门站着,扑过去没站稳。”
  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江母本下意识反驳,可借着微弱的光看清高大男人的脸时,脸色一下变了。
  她早听丈夫说起,万荣集团的掌权人不日就要回国,没想到却碰巧让她给遇到了。和她儿子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不同,沈崇堂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而万荣权势压人,她们再大辈分在他面前也要唤一句尊称。
  “儿子不懂事,让沈总见笑了。”江母连忙迎合。
  沈崇堂双手插兜,面无表情颔首。
  他往嘴里放入一根未点燃的烟,一副驱客的姿态,明明是公共场所,江母还是讪讪馋着儿子离开。
  擦肩而过的间隙。
  “来谈生意?”
  他突然开口。
  问的是江母,眼神却看向垂着头的宋汀。
  “和维明有个项目要谈。”江母欣然回答,又抛出橄榄枝,“沈总回国可能不熟悉,改天约个时间请您吃个饭。”
  沈崇堂敷衍道,“再说吧。”
  宋汀始终没抬头,背影细瘦却挺直,晚风将她的发丝吹乱,直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沈崇堂手中的烟也没点燃。
  -
  回到了包厢,灯一亮,江母就发现儿子的额头擦破了点皮,心疼地叫来服务员拿药箱。江喆这会儿也悠悠转醒,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感到混沌,捂着肚子说疼。
  宋汀心里一跳,柔声对服务员建议道:“后门该设一个警示牌的,门栏那么高,一不小心就要栽下去了。”
  服务员连声道歉,说这就跟经理反映。
  江母到底没再说什么。
  见儿子没什么大碍,江父和宋维明就合作的事情聊得正热络,就没急着结账走人,宋汀被差遣着给二人倒酒,免不了又要喝上几杯。
  宋汀饭没吃多少,酒被灌了一肚子,没有江喆在一旁动手动脚,她也是忍了下来。
  等两人谈妥已经到了夜里十点钟,宋汀为避免再寒暄结账时去了洗手间,这次倒不是借口,她在隔间里干呕了一阵,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只咳得头昏脑胀,等宋维明送走客人给她拨来催促的电话,这才出了门。
  沈崇堂拿了烟说出去透风,没人敢劝,这下他一回来,又都热络地凑上来。可他却神色恹恹,一直到散场情趣都不高,贺凡去结账,回包厢一看,只剩沈崇堂一人。
  “怎么还没走。”贺凡以为他还有什么事,随口问。
  “等你。”
  沈崇堂站起来,西装外套没穿挽在肘间,一派闲散模样,倒比刚才席间更平易近人了些。
  “等我?”贺凡重复道,笑得不怀好意。
  朋友间他和沈崇堂关系最近,他情商极高,即看得出眼色,为人处事也最有分寸,见沈崇堂抬脚要走,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笑了笑跟上他的脚步。
  庭外刮起一阵风,顺着宋汀的衣领灌进去,她双手抱胸拢起一点温度。夜间院内灯光调暗,母亲精心为她挑选的猫跟高跟鞋本就不好走,踩在看不清的石子的路上尤其需要小心。
  可刚才灌下去的几杯黄酒着实醉人,鞋跟陷进石头缝隙连带着身体失去平衡,情急之下她一个大跨步迈进了一旁的草丛。
  等踏了上去,她才发现这哪里是草丛,分明是店家精心养护的苔藓。
  脚下整片土地湿软,宋汀尝试着动了一下脚,光滑的羊皮鞋底立刻在植被上滑动。
  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她立刻站稳了,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扑哧。”耳后传来一声轻笑。
  宋汀转头看到不远处的庭院内一脸轻佻的男人,而他的身边站着冷眼旁观的沈崇堂。
  胃里翻涌着的酒精冲上心口,一晚上的压抑憋屈在此刻到达了顶峰,她眉心一拧,气急败坏道:“你笑什么?”
  轻佻男人听到这句质问,唇角扬起笑得更欢,正与开口,却被沈崇堂一瞥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