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的眼里倒映着她,仿佛有洞察内心的能力,细了细眸,确切道:“我确认是你,纵使我睁不开眼看清你。行车记录仪,路边监控,警方的调查都有记录,找到你并不是件难事。”
  温热的呼吸烫到她耳廓里,他的手逐渐用力地钳制她,强硬闯入视线里,迫使她不得不与他相视。
  乔宝蓓呼吸微窒,耳鸣作响:“那个人是你?”
  她涣散的视线回聚,染着浓厚的鼻音,“哦,所以是因为我救了你?”
  这似乎没有一见钟情那样庸俗,但她说不上来的古怪。
  “你觉得救你的人不应该好看,还是觉得我跟你幻想的救命恩人的长相差距太大?你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一个朴素温婉的不起眼的护士?”
  这很钻牛角尖,咄咄逼人。乔宝蓓承认,但她就是忍不住对此反刍纠结。
  “我是幻想过你的样子。”傅砚清承认,深深地看着她,指腹于她臂弯处一寸寸地按揉,“不是无凭无据,莫须有的幻想。我让人查过你的资料,那些资料上有你每个阶段的照片,小学、初中、高中,你以前的住址,你的家庭情况。我依靠那些文书资料构思了千千万万种相遇的场景,医院里,咖啡厅里,一个普通的街角,或是一颗树下。认识你以前,我已经在梦里见过你无数次。”
  “那些是我熬过修复期的美梦,虚无缥缈又不切实际。”
  他对过去的自己冷漠地断言,眼底又染上一丝怀念。
  “现实没有这么浪漫,初次见你时,其实是在一个批发市场街口,我看着你和商贩砍价,最后又多买了两盆花草拎着回家。”
  他的唇几近要贴到耳畔,嗓音温温沉沉,像水流淌下:“搬到你隔壁之后,我不是还帮你浇过花。”
  “它们被你养得很好,很漂亮……你恐怕不知道,我羡慕过你养的那些花。”
  在窗台下仰望着,看它们被你浇灌,精心修建,又与你同一屋檐下。
  天知道他有多想像这样接近你。
  第62章
  乔宝蓓的心脏紧一阵松一阵,浴衣棉布下的已洇出一圈汗液。
  她慢慢回味过来他说的话,瞪大双眼:“然后你就一直监视我?”
  傅砚清没有否认,顶着庄重硬朗的面庞,说得道貌岸然:“我想认识你。”
  “变/态……”
  乔宝蓓扬起被钳制的那只手,想往他脸上送,却又无力挣脱出桎梏。她胸腔上下起伏,忍不住咒骂:“跟踪狂,变/态!松开我、松手……!”
  傅砚清目光晦暗,并未听取,另一掌自下而上地伏贴在她腰间。
  那是她的软肋。乔宝蓓的腿霎时一软,倒贴在他怀里。
  浴衣抵不住温软的香味体热,傅砚清颔首深埋颈间,又嗅又吻。
  沉沉的鼻息流淌其间,勾起她身体里的原始的焰火,乔宝蓓抿着唇,溢出很闷的哼声。
  这个声音太要命,像对林间野兽发出引诱的讯号。
  乔宝蓓心头一紧,当即用手背捂住,发觉自己的双手已得到放松,便又去抵他压来的胸膛。
  无济于事,他抱得那般牢固,令她满身束缚,使不上力。
  “我讨厌被人监视。”
  她泄了气,分不清是说气话还是真心话:“如果那个时候知道你是这种人,我死也不会跟你来往,更不会向你求助!”
  这世上不会有任何“如果”。他心知肚明,但仍被这番话刺痛。
  他安稳不动地藏着,沉声问:“那你要靠谁摆脱逼婚?”
  靠谁……她必须靠别人?
  乔宝蓓觉得憋屈:“我、我就不能靠我自己?”
  “我有手有脚,我为什么不能买票逃走?顶多就是不和以前的人来往……重新生活。”
  她振振有词道,知自己没工作,多年没干过正经事,脸不红心不跳:“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了男人就不能自己直立行走了?”
  傅砚清否认:“我没这么觉得。”
  乔宝蓓气笑了:“你别摆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好像我变成什么样你都喜欢。”
  他不为所动,紧随其后地答:“我想过我们八十岁的模样。”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牛头不对马的话。
  乔宝蓓面颊滑落一行泪,心在颤动,唇也跟着抖:“你八十岁的时候我怎么可能同岁?我还比你还小十岁呢!”
  傅砚清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吻过她咸湿的泪,郑重其事:“我会等到那天。”
  “我会养好身体,延年益寿,陪你到七十岁,八十岁,九十岁,直到你百岁那天,走不动路看不清方向的时候,我也会陪着你。”
  油盐不进的老东西。
  乔宝蓓闭上眼,感到很无力:“我才不想。”
  “如果老了以后会这么不体面,我宁愿早点死。”
  嘴上这么说,脑海里闪过的是男人皑皑的白发,发皱的手,眼尾炸开的花。睁开眼,看他偏西方立体的面庞,幻想的影像竟相应重叠,攥得她突动的心尖一缩又一缩。
  鼻子好酸,眼泪也不讲理地掉。乔宝蓓不想再哭肿一双眼,那样会很难看。她深吸口气:“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你为什么要给我设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不一定能兑现的诺言?”
  握住男人的手,她要求道:“就现在,你松开我。”
  “你松开我啊……”
  第二次,傅砚清收束的臂弯才慢慢松懈。
  半悬的脚后跟落地,乔宝蓓往前一步,他又伸手牵住:“别走。”
  温热的掌重新覆在腕心,那般轻柔,像纤细的针织毛线,稍微一甩就能扯开。乔宝蓓没断开他们之间的连结,转过身看这个比她高挑不少的男人。
  “我能走去哪里?”乔宝蓓声音低落下来:“你哪儿也不让我去,把我看管得这么严,我还能去哪里?傅砚清,你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你反感乔星盛,从那次吵完架以后,我就没有主动找过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样揣度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也不想计较,懒得追究。这没有什么意义,对我来说,他不是什么非必要联系的人。”
  “上次我们的聊天记录是在前天,他要送我去村里,我拒绝了。手机里有记录,你想看可以看,密码是你的生日。”
  她不擅长这么坦荡地剖白,但也不觉得自己手机里有什么秘密,索性便全都交代了。
  低着头,乔宝蓓没看见他眼里翻涌的骇浪。
  她吸了吸鼻子,嗓音黏腻温吞:“我没想过要和你离婚,我以为你是在忍耐我,觉得我是个水性杨花随时会出轨,但又舍不得荣华富贵的庸俗女人。好像给我一点钱,一点好处就可以套牢。这么说也没有错,我就是因为这些功名利禄和你在一起,可我还是有自尊心,我在乎别人的看法,我也……”
  我也在乎你的眼光。
  乔宝蓓张了张口,觉得难以启齿,说不出来。
  她红着脸揭过,手指慢慢蜷曲:“我承认我一直都在仰仗你,靠你养着,从来没有出去工作过,做出过什么大事业。要是不稍微看着点,说不定哪天就败光家
  产。”
  “没那么夸张。”傅砚清纠正道,手滑向她的掌心,字字真切:“你不笨,你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是我把你硬拽到另一个生活圈里,让你不得已去学习那些无关紧要的礼仪。不适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不觉得你水性杨花,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我只是记恨被你示好过的人,嫉妒他们可以得到你的垂青。”
  “你说的缺点,怎么能算缺点?这世上没有人不爱钱财,不追逐功利,对我而言,这所谓的“缺点”再正常不过,是我可以趁虚而入的突破口,如果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我大概只能在银河之下遥遥瞻望你。”
  怎么还比喻成织女牛郎……
  乔宝蓓下撇的唇隐隐有所松动,想去辩驳些什么,但无从说起。
  她抬眸看向他,忍着心底莫名的欢喜,瓮声瓮气:“你、你能不能别总说这种话?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花言巧语。”
  “事实而已。”傅砚清面色如故,四两拨千斤道,“不过或许也有我们极少沟通的缘故。”
  “这怪谁?”乔宝蓓皱眉,温温吞吞,“总之你不能监视我了……你答应我。”
  傅砚清“嗯”了声,看着她的眼睛,无比配合:“需要按手印么?”
  乔宝蓓停顿一秒,被说动了:“那你让律师拟一份。”
  他失笑:“这种协议我自己会起草。”
  由律师拟定是很小题大做,乔宝蓓后知后觉,但不承认自己在胡说八道,她明眸圆瞪,颇为恼羞成怒:“谁、谁知道你会不会坑我呀。”
  傅砚清:“你提要求,我照着写。”
  望他煞有介事的模样,乔宝蓓都不知道该怎么挑刺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讲理比蛮不讲理还让人来气的人呀!
  乔宝蓓大脑乱哄哄,眼神飘忽:“我、我还没想好,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