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傅砚清就是像那个落入凡尘,被女主角带回去的青蛙王子。
  区别在于,是她给车祸里的他做了人工呼吸报警送到医院,他自己上赶着找到她致谢。
  她家里水管坏了,打他电话他就来修;她下班晚了要走夜路,他一声不吭开了辆计程车在门口接她;她被房东儿子骚扰,他给她找了个新住址,还住在她隔壁……
  她不是铁石心肠,不是没谈过恋爱,怎么不知他的情意?但她也有拿不准的时候,毕竟这个男人从未对她说过好话情话,做出过一丝一毫超脱普通友人的越界举动。
  他安分守己、沉默寡言到乏味。
  但今天他和往常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是她从前一直视若无睹,无知无觉吗?
  乔宝蓓被这种想法冒犯到,心底呸呸两声。
  真是荒唐,她为什么要自我反省这种事?
  今天过得太累,乔宝蓓没一会儿便眼皮子打架,昏昏沉沉睡过去。
  浑然不知梦里被人亲昵地吻过唇,嗅着身上的芳泽,采撷两处丰盈。
  -
  隔天他们去岛的另一端逛,逛到下午一点吃完饭,就带了些海产品到乔朵店里做陶艺。
  稀奇的是,乔朵没在店里看护,是乔星盛在招待客人。他身上专门围了带有太阳花logo的围裙,配合那张冷酷的臭脸,又乖巧又喜感,乔宝蓓有点想笑,碍于傅砚清在,忍着不去打趣。
  店面不大,客人还挺多,但勉强能和生人隔桌互不干扰。
  乔星盛给他们安排了清净的隔间,看到她搜索做陶艺的界面,不由问:“第一次做?”
  乔宝蓓抬起头,应了声:“对,第一次。”
  陶艺店店员通常会帮扶新手顾客,以免对方做不出来或做不好,乔星盛双唇微动,刚要说“我会帮你”时——
  “我们做同一个。”
  男人低沉的嗓音落下,如金石之声。
  乔星盛看向旁边的男人,乔宝蓓的丈夫。他很高,身量宽厚高挑,臂弯攀在乔宝蓓的腰后,如庞然的野兽圈抱猎物,深邃的双眸锐利到观者不适:“用一份陶泥就好。”
  “好的。”乔星盛隔了几秒才言。
  他公事公办,讲解道具使用和操作手法便让他们自行制作,本打算稍微逗留一会儿看护着他们,但观傅砚清上手的娴熟感,不难看出对方是不太需要帮忙。
  至于乔宝蓓这个不太聪明的女人,倒是摆出一副勤学安分的模样,始终一声不吭,面露认真。
  有她丈夫在,乔星盛只看五秒,没有多看。但他们来时,他的目光就没从他们手上挪开过。
  他有注意到,他们不仅戴着婚戒,还戴了一样的贝壳手链。
  不是感情不好吗?
  他心里闪过一丝疑虑,联系昨晚的梦,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而荒谬——他做梦梦见那次赶海,他和乔宝蓓在礁石旁拥吻。
  梦是细碎的,不连贯的,但他的确是做梦梦见到她了。梦里的乔宝蓓仍穿那身棉布裙,明黄泳衣。
  隔天醒来时,乔星盛不可避免地遗津了。醒觉的那一刻,他在床上心头翻动,大脑一片混沌,尤其当他看见相机里的照片——乔宝蓓把相机落他这了。
  青春期有需求是再正常普遍不过的事,甚至‘普遍’到过分泛滥,上不得台面。乔星盛从未想过,他会和身边的那些同学同流合污。
  他上的那所大学在燕北是双一流好学校,否则乔朵也不会砸锅卖铁把他往燕北送,掏出家底也要供养。但实话实说,大城市的那些本地阔少室友,其实也没比小镇市民素养高到哪里去。不仅经常对着短视频里的女人打趣开黄腔,还在有女友的情况下花钱招闝。
  不干不净的腌臜事直接摆在明面上当谈资,呼朋唤友组队去,不怀好意地笑着讨论哪家便宜哪家女人身材好,肯做全套服务。
  他没谈过恋爱,也没做过这种不道德的事,可他却因为乔宝蓓,做了这方面的春1梦。
  有了这层梦,那只相机自然成了引领犯罪的烫手芋头。他不想也绝不不可能亲自找她把相机送回去,却又因为相机存在手中感到良心不安焦躁不快。
  他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见她,一个已婚的,没什么学识的,比他大了六七岁的,空有漂亮皮囊的女人。或许她的确足够漂亮,或许她是有几分吸引人的好脾气,或许她是有些与众不同……可这不是他梦见她的充分必要条件。
  她勾引他了?不对,这么想是可耻的。
  可她为什么要带丈夫来这里?她怎么还不找他要相机?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亦或是等他主动?
  “哎呀,弄坏了!”
  隔间里,传来女人低低的娇声。
  乔星盛心底起了一丝躁意,却又不由看去。他看到什么了?看到她和她的丈夫并排坐在一起做陶艺。
  男俊女美,男高大女娇小,的确是一对赏心悦目的夫妻,可他心里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发闷感。
  帮着客人的小朋友固定泥团之后,乔星盛到后方掐着
  烟点燃打火机,刚要吸口气,偏头一打眼,却见一抹鹅黄的倩影。
  指间星火明灭,看清来者,他手抖,细烟直直落到裤腿上烫到自己。但对方已经走到跟前,他不得不绷紧下巴,装作没被烫到的模样,并且把燃了开端的烟蒂踩在脚底。
  乔宝蓓看得出他的小动作,近身也嗅到了烟味,她双手背后,气昂昂得像个大家长:“星盛,怎么又抽烟了?”
  她把围裙卸下,今天穿的是一条掐腰无袖连衣裙,很显丰腴的身形。裙色与那天赶海穿的泳衣有异曲同工之妙,区别在于明度深浅不同。
  乔星盛没喜欢过女孩,也不喜欢随意打量女性的身材,可他的视线就是不由被她吸引。他缓缓压下一口气,目视女人姣好的面容,语气冷淡:“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上厕所,顺便到处转转看别人的作品。”乔宝蓓笑了笑,看眼后方,靠近一步,“哦对了,刚才忘了和你说……”
  她身上有淡淡的果香,像从交叠的衣领里散发出来的,乔星盛脑海里的弦绷得很紧,趁没崩开,当即以手挡住打断道:“你说。”
  他眉头蹙着,明显能看出心情不快。乔宝蓓看他冰冷的面容,搞不清他到底是怎么了,但没太放在心上,小声说明来意:“我的相机还在你那里吧,你偷偷找个时间塞给我,别让人看见了。”
  “为什么?”
  乔星盛忽地冷笑:“为什么别让人看见?”
  乔宝蓓实在感觉乔星盛的态度不是很好。她不喜欢这么不乖的小孩弟弟,所以一旦谈到爱说反话、情绪阴晴不定的男友,一定会头也不回地分手,断得很干净。
  她喜欢情绪稳定又没那么乏善可陈的人,在性缘关系里,她习惯做那个被捧着哄的人。傅砚清长得凶,性格也闷,但的确经常礼让她,捧着她。
  嫁到傅家,做了人人仰望的贵妇,乔宝蓓骨子里的心气也更高涨了。如果乔星盛是她弟弟,是她雇来的佣人,她一定会多加敲打敲打,可他不是,她只好做那个礼让的大人。
  她好面子,当然不可能和乔星盛说,是怕傅砚清知道她在海边玩得有多开心,穿得有多清凉,显得她像是受丈夫摆布的木偶妻子似的。
  于是她耐下心,含糊其辞:“哎呀你就别管啦,相机呢?”
  “在楼上。”乔星盛淡道。
  “那你快拿下来找个时间偷偷塞给我吧。”
  她还是这套说辞,乔星盛心底不耐,还没搭腔,她便退后半步扭身道:“我先回去了,反正快点哦,不然我很难做的。”
  难做什么?为什么难做?莫名其妙。
  乔星盛看不懂她,目光落在她飘荡的长裙上,心底又被轻轻挠了一下,喉结滚动:“……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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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宝蓓转身穿廊回小隔间,本以为会看到傅砚清坐在原位规规矩矩做陶艺,却只见已经停摆的机器上,放着形状完整的陶坯,制作者本人根本就不在这里。
  人呢?
  乔宝蓓微怔,身后的门传来吱哑声,她下意识扭头望去,只见傅砚清也早早卸下围裙,手里拿着一张手帕反复擦拭着。
  他棕黄的手臂有着磅礴的肌群,青色脉络如树根盘缠,沾了水不仅力量感十足还性感。
  ……是去洗手间了?
  陶艺店有小小的洗手间,男女共用的那种。想到这点,乔宝蓓心底警笛大作,很是不妙。
  四目在半空交汇的一瞬,她生锈的大脑又不得已开始高速旋转,装作若无其事,先发制人地问:“你做完啦?”
  傅砚清“嗯”了声,将手帕叠好放进裤袋里,语气松散:“到哪儿了。”
  乔宝蓓极力保持冷静,但温吞的双唇出卖了她:“我,我就是上完厕所出去溜……”
  傅砚清极轻地笑了下,轻薄的面庞皮脂牵动得细微,仔细看唇侧是带笑的,但眉眼仍不夹感情,一如平静的声腔:“我是问,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下一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