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行至前院卧房,将闵时安小心放在软榻之上,将眼底的情绪隐去,温声安抚道:“殿下,您先在此歇息片刻,臣这便命人来给您疗伤。”
  闵时安翻了个白眼,沉痛反思起来,也难怪他先前如此动怒。
  自己亲身体验过后才知晓,伤了人再把人治好,怎么看都
  很假惺惺,且令人深恶痛绝。
  她抬起胳膊,伸手去取宋晟头上的羊脂玉簪,却被他偏头躲过。
  闵时安对此不甚理解,她轻叹口气,道:“我暂时还不想你死,快把那簪子取了罢。”
  此毒一经毒发,那么先前其中任何一味药材,无须其余药材相佐,都可继续加深毒性。
  解毒者若非对此毒完全了解,通常会开错药方,这也是为何身中此毒者少有生还的缘故。
  “无妨。”宋晟放下帷幔,轻声道:“毒已解,府医到了,臣先行回避。”
  闵时安挑了挑眉,当初她为其解毒之时,为了细水长流,特意减轻了药性,没想到他这么快便完全恢复了。
  这次前来的府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她面色和蔼,眯着眼睛道:“公主殿下,老奴要开始了,您忍着些。”
  一炷香过后。
  老妇将血帕子扔进一旁被血染红的水盆内,为包扎好的闵时安盖上被褥,缓缓弯下腰,行礼道:“老奴告退。”
  在药效的作用下,闵时安很快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之时,春桃已经眼巴巴在跟前候着了,见她醒了,春桃慌忙起身将她扶起,问道:“主子,感觉怎么样?”
  “水和粥都已备好,主子有何需要吗?”
  闵时安摇摇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诏狱的那间卧房后,看向春桃问道:“无妨,信可送出去了?”
  春桃摇摇头,她回道:“依着您的吩咐,若是三日内见不到您再去送信,如今才第二日,信还在奴婢那里。”
  “嗯,宋晏晅有说什么吗?”闵时安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春桃递给她一套新的衣衫,应道:“说您醒了便让奴婢护送您回府。”
  闵时安一噎,搞不懂宋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位爷当真是喜怒无常。
  快速换好衣服洗漱一番后,闵时安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带着春桃去了京郊别院。
  几个人叽叽喳喳围了上来,递茶的递茶,捶腿的捶腿,按肩的按肩,分工明确,将闵时安全方位伺候到位。
  没抢到位置的则是在一旁嘘寒问暖,宋晟他们也是知道的,但几人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甚至想着强冲出去救她。
  最后被智囊小八拦下了。
  春桃则是远远守在门口,警惕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不多时,闵时安确认他们每个人都安然无恙后,便起身离开,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办完,不能在此过多停留。
  小八拽着她的袖口,眼巴巴道:“殿下,您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啊!”
  闵时安思索片刻,笑着应道:“莫急,快了。”
  说罢她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下转身离开。
  她又去过显阳殿与和敬宫中,直至天色昏暗,才回到公主府内。
  此事被宋晟重拿轻放,再无人敢提及。
  京郊别院的人全部暴露,那闵时安手中可用之人便全军覆没,她睁着眼睛翻来覆去良久也未能入眠。
  翌日一早,她便将谢庄译叫到了府上。
  谢庄译下了早朝便匆忙赶来,官服都未来得及更换,虽说宋晟知晓他是公主的人,但是旁人还不清楚。
  因此,他来的时候惯常走的小道。
  闵时安先是上下扫视他一圈,没看出有何异样后,询问道:“宋晏晅可曾为难你?”
  谢庄译闻言摇头,拱手应道:“并无。”
  “臣只觉身边有人暗中监视,但也只出现了一日。”
  闵时安有些疑惑,重复道:“只出现了一日?”
  “是。”谢庄译再次拱手应道。
  难不成这宋晏晅不打算罢免他?
  闵时安思索片刻后,决定稍后去宋府一探究竟。
  而后她继续叮嘱道:“我吩咐你盯的人务必要盯死了,不可出任何差池。”
  “是,殿下。”谢庄译再次拱手应道。
  闵时安扯了扯嘴角,也不知晓这小哭包什么时候变成小古板了。
  她撑着下巴认真观察起谢庄译来,并不算美观的官服被他穿得一丝不苟,清俊的眉眼远看如画,高挑的鼻梁又令他的脸带有些许攻击性。
  “你可有意中人?”
  闵时安轻叹一声,有些愁道:“也怪我,未想过自己的婚事,连带你们的也未曾着手去办。”
  “不管我为你们安排什么任务,都不会影响你们正常娶妻生子,你若有……”
  她话一顿,脑海中思衬着此事交由谁较为合适。
  不料谢庄译却“扑通”一声直挺挺跪下,把她惊得抬眼望去,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忙问道:“怎么了小一?”
  谢庄译神色一僵,他行了大礼,郑重道:“我这条命是姐姐捡回来的,小一愿永远忠于姐姐,心中再也容不下旁人。”
  闵时安皱眉摆手先让他起身,见他一动不动,敷衍道:“成成成,那此事便以后再议,你先退下吧。”
  待他走后,闵时安便唤来春桃吩咐道:“去别院,通知小八,兄弟姐妹们的婚事由他张罗。”
  “一月内,必须完成。”
  “是。”春桃应声后,眨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她用过早膳后,本想前去寻宋晟,但和敬却来了府中,脸上还挂着泪珠。
  “怎么回事?妹妹这是怎么了?”闵时安拿出帕子为她拭泪,又赶忙扶她坐到榻上。
  不问还好,她话落和敬登时眼泪更加汹涌,很快便把她的帕子浸湿。
  闵时安有些手忙脚乱,轻拍着她的背,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干巴巴道:“好妹妹,莫哭,莫哭。”
  她斟好凉茶,递给和敬,柔声道:“喝些茶,受了什么委屈,姐姐去帮你讨回来。”
  和敬许是哭了一阵子也有些累了,抽噎着接过凉茶小口小口抿着喝完了。
  “发生何事了?”闵时安见她情绪好些了,慌忙问道。
  和敬涨红了脸,眼中尽是羞愤,她胸膛快速起伏,缓了片刻后才道:“昨日萧司马在荷花池上同宋大人议事,恰巧我在不远处泛湖赏花。”
  “可不知为何,荷花池中的鱼儿成群在下面快速游动,以至于两船相撞。”
  “我不幸落入水中,身边丫鬟都不会水,萧司马便跳下来将我救回。”
  说到最后,她又开始哽咽起来,眼泪扑簌往下掉个不停。
  闵时安将她抱入怀中,面色凝重道:“你无事便好,萧司马那边怎么说?”
  萧司马是萧望京的下属,前些日子确实没和萧望京一同回北丰,而是留在京中处理军务。[2]
  但他不日便将返程,边疆之重,又岂会为了和敬耽误时间?
  恐怕此事要委屈和敬了。
  果然如她所料,和敬趴在她的肩头,闷声道:“萧司马他说当时情急,并未多想,只想着先行救人。”
  “此外,便没再说什么。”
  和敬再也忍不住,从她怀中离开,看着她自嘲道:“我自知身子被北巫人脏过,配不上萧司马。”
  “可当时在场之人,除了萧司马与宋大人外,还有一些我不认得的官员,众目睽睽之下,可叫我如何是好啊姐姐。”
  第34章
  “此事你同母后商议过了吗?”闵时安沉思片刻,而后继续道:“萧司马不日便要启程,好妹妹,你若羞于开口,我代你去便是。”
  和敬抽噎着点头,眼睛红肿,应道:“那便麻烦姐姐了。”
  闵时安在和敬走后便立即去了显阳殿,时间紧迫,她直接道:“和敬同萧司马一事,儿臣以为可在京中大办,而后让和敬在京城待其凯旋而归。”
  “和敬于和亲一事本就受了委屈,现下又要委屈她,留在京中令她同新婚驸马分离,是万万不可的。”谢庄婉皱眉沉声道。
  “可北丰……”闵时安心急如焚,有些无赖道:“总之和敬她不能去北丰。”
  谢庄婉瞥了她一眼,探究问道:“你几时同她关系这般要好了?”
  “母后,无论如何,和敬不能去北丰。”闵时安依旧坚持道。
  “此事如何,
  不是你能说了算的。”谢皇后轻叹口气,接着道:“本宫意在令其在京中小办,北丰大办。”
  “万不能再在亲事上落人诟病。”
  闵时安攥紧拳头,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由头,谢庄婉句句在理,她再争下去倒显得是非不分了。
  “自然,还是要尊重和敬的意愿,安儿你同她好好说说,萧氏那便本宫来谈便是。”
  谢庄婉下了最后通牒,眼下之意便是让她务必说服和敬。
  “母后放心,儿臣自当尽心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