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到公主府后,闵时安便开始准备后续事宜,她拧眉思索片刻,而后提笔为张太傅和谢庄婉分别写了一封信。
  一刻钟后,她将两页信分别密封好,手握着笔杆攥紧,踌躇一阵后,终究把笔收起。
  汀兰还有着身孕,此事不能再麻烦她了。
  闵时安扬声把春桃唤进来,将信递给她,嘱托道:“等事发之后,你再将信交由母后和老师手中。”
  春桃点头应下,为她点燃安神香后悄无声息退下。
  现在宋晟肯定已经派人盯死了她的动向,为保证京郊别院的人安然无恙,她暂时也不敢去见什么人。
  别人所言宋晟可以置若罔闻,只要他还在意自己的名声,便必然要顾忌太傅。
  至于太傅会偏向谁,闵时安勾唇一笑,嗅着萦绕在鼻尖的安神香气陷入沉睡。
  翌日一早。
  闵时安洗漱完过后,带着春桃前去后花园赏花。
  满园鲜花争奇斗艳,昭示着冬雪过后初春的盎然,乍一看倒是赏心悦目,可看久了难免会觉有些无趣。
  她纤细的手指随意一指,兴致缺缺道:“春桃,将那株山茶稍后移到我房内。”
  “是,主子。”
  就在此时,一个丫鬟快步走来,低声道:“殿下,玲珑殿下求见。”
  闵时安轻蹙眉头,玉玲珑来定是夜来香有了消息,但宋晟……
  她并未思索太久,转瞬间便做出了决定,她淡声道:“将玲珑请到正堂,本宫稍后便到。”
  玉玲珑本就常来公主府,同前朝也无牵扯,对宋晟而言,应当是无伤大雅的存在,见上一见也无妨。
  玉玲珑在正堂双手甩着自己的麻花辫,乖巧地等待着闵时安,一见到她的身影,便立刻从坐榻上跳下,蹦跳着到她身前。
  闵时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半真半假轻声呵斥道:“慢些,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知道啦知道啦!”玉玲珑跟在她身侧,冲她做了个鬼脸,拖着调子应道。
  待闵时安落座后,玉玲珑为她斟了杯茶,这才重新
  坐下。
  “昨日姐姐走后我便去问了母后。”玉玲珑双臂交叠,快速接着道:“夜来香在西域成立已有百年。”
  “其当时势力便已布满西域,甚至西域王室有些都遭到了暗杀,但在二十年前,不知为何,夜来香一夜之间离奇消失。”
  “整个西域境内,找不到有关夜来香的任何蛛丝马迹。”
  玉玲珑顿了顿,似是陷入了回忆,片刻后她接着道:“母后也是后来才查到,夜来香已然至大靳沧州,还形成了不小规模。”
  她说罢便眨巴着双眼,双手托腮,粉嫩的嘴唇翘起,脸上写满了“快夸我”三个大字。
  闵时安本沉浸在她所叙述的当年往事之中,见状噗嗤笑出声,她顺势夸赞道:“玲珑真是好样的,可是帮了姐姐大忙呢!”
  玉玲珑满意点头,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二十年前。
  闵时安脑中思索着这些年有关西域的事件,奈何她年岁尚小,对陈年旧事上京和江湖相关知晓较多。
  她眼前忽然闪过一张空洞麻木的脸,孤游女侠揽明月似乎也是二十年前才声名鹊起。
  “皇姐!”
  思绪被闵端祥的叫喊打断,她与玉玲珑循声同时向外望去,便看到闵端祥清澈的眼神,以及冒着傻气的笑脸。
  玉玲珑攥紧拳头,猛然冲了出去,身姿快如闪电,伴随着一声惨叫,闵端祥的一半脸也肿了起来。
  玉玲珑揪着闵端祥的耳朵,回头俏皮一笑,冲她道别:“姐姐~明日见!”
  闵时安笑着目送二人打闹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不见后,眸中笑意退去,她轻叹口气,呢喃道:“明日怕是见不到了啊,玲珑。”
  似是为了应和她所言,夏莓带着谢庄婉的口谕急匆匆来到了公主府。
  “安儿,莫急。”
  闵时安行礼后,看着满头大汗的夏莓问道:“母后只说了这些?”
  夏莓点头,躬身行礼道:“是殿下,奴婢还有事,便先行告辞。”
  霎时间,闵时安便想出了谢庄婉口谕的缘由,定是宋晏晅那厮开始动手了。
  果然如她所料,春桃沉声将探到的消息快速陈述——
  闵时安面色如常听完,仿佛即将下牢狱面临审判的人不是她般。
  早朝之上,宋晟将最初拟定的奏折呈上,道:“陛下,臣有奏。”
  百官的耳朵同时竖起,这位录尚书事大人,将朝政把握在手中,向来是不奏则已一奏惊人。
  天崇帝木然的表情有了松动,他饶有兴趣看向宋晟,缓缓道:“宋爱卿请言。”
  “有人上奏弹劾永康公主结党营私。”
  一石激起千层浪,百官哗然。
  天崇帝怔愣片刻,随即沉声道:“放肆!”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宋晟见状拱手道:“兹事体大,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最后的决断便是——闵时安轻笑一声,望着眼前弯腰俯首的诏狱狱卒,淡声道:“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本宫跟你们走便是。”
  那为首的两个狱卒闻言拿着桎梏上前,低声道:“得罪了。”
  闵时安被押上马车,她靠在舆壁上,暗自腹诽这宋晏晅还算有点良心,知晓为她备辆马车,而不是游街示众。
  她顺从地进入诏狱中,路过揽明月之时,闵时安抬眸望去,发觉她垂着头,已然奄奄一息。
  狱卒将她绑在木桩之上,而后苦恼对视良久,不知该如何是好。
  “愣着做什么?!”
  宋晨站在二人身后,冷不丁吓他们一跳。
  二人见是宋晨,苦着脸赔罪后立刻麻溜滚蛋,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狱卒,可不想嫌命长审问公主。
  宋晨绷着脸,手中拿着长鞭,公事公办例行审问道:“你同太常谢庄译是何关系?”
  “是何关系还不是全靠录尚书事大人说了算?”闵时安满不在乎接着道:“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说——”
  “嘶!”
  闵时安垂眸,看着自己腹部衣衫瞬间被鲜血浸染,一阵阵刺痛刺不断激着她的神经。
  “还望殿下配合。”宋晨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
  闵时安阖上双眼,一言不发。
  宋晏晅!
  她心中怒火翻涌,指尖攥紧袖口,咬着牙任由宋晨的鞭子在她身上挥舞。
  一刻钟后,闵时安垂着头,她能察觉出宋晨手下是留有余地的,身上这些伤口虽看着骇人,但都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未伤及根本。
  但这丝毫不妨碍她想立刻杀了宋晟的心。
  宋晨手中端着一盆盐水,犹疑着要不要泼上去,闵时安见状扯了扯嘴角,哑着声音道:“怎么?抽都抽了,还差这一盆盐水不成?”
  “殿下……”
  宋晨上前一步,手背青筋暴起,正当他闭上双眼,准备咬牙泼盐水之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宋晨回头看去,登时呆愣在原地。
  “主子?!”
  第32章
  闵时安听到动静抬起头,正巧看到宋晨错愕的神色,以及身在阴影之中的宋晟。
  “你先退下吧。”宋晟轻声吩咐,在封闭狭小的房间内异常清晰。
  宋晨应声退下,闵时安见状冷哼一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沙哑道:“大人,现在可还满意?”
  一缕光线从屋顶上方的小口打在宋晟一侧,闵时安眯了眯眼,适应光线后,看到宋晟半边映在光照下的脸。
  他半垂着眉眼,神色晦暗不清,对闵时安的挑衅视若无睹,不知在想些什么。
  长久的寂静使她心中滋生起别样的情绪,闵时安抿了抿嘴唇,她自嘲一笑,颓废低声呢喃道:“宋晏晅,你来干什么呢?”
  “成王败寇而已,我闵霁敢做便敢当,你来此却又一言不发,是可怜我吗?”
  她青色衣衫被大片鲜血染成暗红,发髻散开,乌黑的发丝同昏暗的牢房融为一体,只隐约可见其惨白无比的脸。
  良久,宋晟的身形动了。
  他向前走去,彻底隐入黑暗,却来到了她面前。
  闵时安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他,看着他缓步向自己走进,直至在她身前站定,而后俯身。
  她垂眸对上宋晟漆黑的双眼,敛去了笑意的眼睛更显深不可测,同它的主人一般。而他浓密的睫毛轻颤,彰显着其此刻的心绪并不平静。
  宋晟闷笑一声,声音低哑,他道:“闵霁,是你赢了。”
  闵时安一愣,不知为何他这莫名其妙的话,却如同蒲公英般落在她心里,炸开生命的种子,生根发芽。
  她突然烦躁起来,眉头不自觉蹙起,语调中带着她自己都察觉出的怪异。
  “说完了吗?”
  宋晟直起身,脸上重新挂起如往常般温和疏离的笑,他应道:“臣先前不说话,殿下说臣是可怜您。”
  “现下臣不过才说一句,殿下便问臣说完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