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轻咳一声换了措辞,木着脸威胁道:“汀兰信件昨日刚送至郡守府,我还未来得及回信。”
  第14章
  “殿下好手段。”宋晟低笑一声,意有所指道:“殿下当真全知全能,臣望尘莫及。”
  闵时安这话相当于承认江悟隐是她的人,一方面告知他确切的信息堵住他的嘴,另一方面也是在拿宋汀兰威胁他。
  果不其然,宋晟直至宴会结束,再没说过一句有关她夫君的话。
  在宋晟默许下,闵时安得以和江悟隐碰面,闻柳则是军务繁忙不得耽误,故未到场。
  “你与闻柳何时才能机灵些?哪天我沦落街头,恐怕饿死你二人也未必能发觉。”
  闵时安语气不善,接着道:“宋晏暄若为难于你,定要和我讲。”
  “是,殿下。”江悟隐讪笑着应下。
  她又叮嘱一番,这才回到渡海卫队,前往与宋晟汇合。
  “宋晏暄,渡海边你如何察觉是我?”
  闵时安与他并肩而立,随口问着,本没想着宋晟会回答,不料他停下脚步,视线落到她臂弯上,缓缓道:“汀兰幼时曾向臣炫耀,她与殿下手臂同一处有一颗痣。”
  “那晚,殿下挽发时,臣看见了。”
  闵时安哑然失笑,她这几日思前想后,猜测了无数种可能,没想到真相如此荒谬。
  “一颗痣罢了,未免太过武断?”
  “嗯,因此臣后来是诈殿下的,殿下的反应……”
  宋晟尾调染上笑意,接着道:“着实有趣。”
  闵时安冷着脸,大踏步向外走去,未等她靠近马车,却见西北浓烟滚滚升起。
  是烽火台!
  宋晟脸上笑意淡去,眸光深沉,策马向前线营帐驶去,闵时安面色凝重,思索片刻随手牵了匹马,疾驰跟上。
  “殿下!”
  闵时安扬声道:“外敌来犯,本宫作为一国公主,又岂能视而不见?”
  “本宫可配合军医,救治伤兵。”
  宋晟也不再强求,只道:“如有不测,臣会命人护送殿下安全逃离。”
  前线已经送回一批伤员,闵时安翻身下马顺手接过军医蒸煮过后的布帛,就近蹲下为伤员包扎起来。
  众人只当她是宋晟身边的侍女奉令前来,形势紧迫也没有多想,闵时安很快融入其中,忙得满头大汗。
  哀嚎声此起彼伏,闵时安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含糊,利索将凸出的骨头掰正之后,火急火燎前往下一个伤员处。
  源源不断的伤兵被送回,闵时安顾不上其它,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几乎脚不沾地在伤员中来回穿梭。
  直至天色暗沉,送来的伤兵变成零星几个,也便用不到她了,闵时安走到不起眼的角落席地而坐,低垂着头放空脑袋冥想。
  她白日里从那些伤员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前线大概战况。
  渡海面上泛起浓重云雾,伸手不见五指,巡逻卫队士兵已严加防范,却不曾想还是遭到了突袭。
  宋晟在距离渡海岸边的海面上设立了三层卡哨,就是为了防止敌袭,人算不如天算,突如其来的海雾让北巫钻了空子。
  但好在前线有闻柳,配合艨艟,几个来回之后,将敌军暂时击退。
  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海上巡逻卫队又加了一成。
  随着夜色渐深,明月高悬,将海雾尽数驱散,海面上重新恢复风平浪静。
  接连几日,北巫都未曾发起突袭,宋晟从前线回到卫队,找了许久才在一处湖边看到闵时安的身影。
  “殿下,臣派人护送殿下回京。”
  闵时安转身,应道:“好。”
  一辆不起眼的灰扑扑小马车悄无声息出了城,闵时安是在宋晟的注视下上的马车,她估算着距离,而后掀开帷幔,弯下腰长臂一揽,借着力迅速与路边早已备好的石块换位。
  鲜血渗出,闵时安甩了甩胳膊,不甚在意,原地等待着闻柳的人到来。
  其实闻柳不只一次劝告过她,战争残酷,刀剑无眼,若想更深入研究兵法,他大可画实战图册,供她参悟。
  起先闵时安懒得跟他解释,每次都是含糊应答,没放在心上。
  后来,闻柳只要见到她,必定要拉着她说上两三个时辰才肯罢休。
  “你若再拦我,把你腿废掉!”
  终于,再闵时安恶狠狠威胁下,闻柳不再提这一茬,开始为她专心讲解兵书上与实战可能存在的偏差。
  马蹄声传来,闵时安远远望去,尘土飞扬,随即,一辆马车稳稳停在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
  闵时安动作一顿,而后迅速进入马车,接着问道:“宋晏暄没察觉吧?”
  江悟隐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衣衫褴褛,亏得闵时安多看了两眼,不然一下子还真认不出人来。
  “并无,闻柳不放心别人来,便传信给我,让我来接应殿下。”
  “殿下的易容用具已备好。”
  闵时安换上马车内的士兵服,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小心翼翼制作新的人皮面具。
  她原先是准备好了的,但渡海边为防宋晟搜身,她悄悄丢进了海中,不然也不必如此麻烦。
  人皮面具做工精细,饶是闵时安技艺炉火纯青,短短一刻钟也无法做到完美无瑕,她叫停马车,抓了把泥土往身上脸上都糊了一些,这才返程。
  在江悟隐和闻柳的安排下,她如愿进入渡海卫队第一队中。
  宋晟作战不喜花里胡哨的分队,只把所有渡海卫队分为了四小队——
  第一队负责冲锋陷阵,往往在最前沿,还负责探路等;
  第二队负责跟在一队后,保护一队士兵安全,同时预防敌人从两侧包抄;
  第三队则远远跟在二队后,中间形成断层地带,是为殿后,时刻盯紧战场之上任何突发情况,随机应变;
  第四队则作为候补卫队,在军营之中随时听从闻柳调令,无将军令不出营。
  巡逻卫队则分批次从各小队中抽取,随机组成。
  闵时安非常幸运,刚上任第一天就分去了巡逻队。
  “一队翠花!”
  “到!”
  闵时安忍住
  羞耻,声音嘹亮坚定,挺胸抬头目不斜视。
  她合理怀疑闻柳为她安排这个名字,是存了私人恩怨在。
  队长瞥了她一眼,随口问道:“新来的?”
  “是!”
  近些年边境不安分,大靳并不反对女子当兵,只是大多都在北丰和夜平,渡海卫队的女子寥寥无几,周围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看什么看?!像什么话!”
  队长将名册收起,大声呵斥,众人身子一抖,不敢再看。
  这位队长闵时安也有所耳闻,虽巡逻卫队成员是随机的,但队长是固定的,此人脾气暴躁,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极为苛刻,外号“阎罗”,也就导致众人都有些怕他。
  紧接着,队长就为众人分成了五个小组,一组五十个人,由队长带领着上了艨艟。
  虽说军队之中不分男女,但大家到底照顾着“翠花”一些,组内划拳决定谁掌舵和划桨时,自觉将她避开。
  闵时安挑了挑眉,撸起袖子伸着脏兮兮的手就加入其中,她道:“各位是看不起我翠花?”
  众人愣了下,随即哄笑道:“咋着会嘞!”
  “俺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五大三粗嘞,咋能让你个小丫头片子干那累活?”
  “就是就是。”
  见状闵时安也不再说些什么,露出灿烂的笑容,而后退至一边。
  几声吆喝之后,很快就决定出了掌舵人及橹手[1],其余人则持长矛站在艨艟各个角落。
  闵时安专注地盯着海面,耳侧是呼啸的风声和船桨拨动海浪的声音,时不时有海鸟飞过,并无任何异常。
  一旁的大汉许是有些无聊,悄悄低声对“翠花”道:“嘿大妹子,咋着就想不开来这儿了嘞?”
  “大哥,保家卫国嘛!如何就是想不开了呢?”闵时安同样低声回答。
  二人又闲扯了几句,那大汉担忧“阎罗”发现,也不敢多聊,又聚精会神盯起一望无际的海面来。
  巡逻了三个时辰后,巡逻队开始交接换班,众人简单用过膳后回到各自小队中,开始训练。
  闵时安不动声色不远不近地跟着几个点名时同队的人,以防有心之人看出她不认路。
  一队二队共用东校场,离得很近,不出半刻钟便到了。
  闻柳早先简单和她说过一些关于渡海卫队的基本情况,因此倒也不算一无所知,她同其余人一起归队,投入到训练中去。
  现下正在进行长矛训练,长时间重复挥舞、刺击等动作,用来锻炼瞬时爆发力和长矛使用技巧。
  “翠花!”
  “翠花呢?!”
  闵时安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喊自己,忙高声喊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