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刻钟后，两位老年男性从议事厅里出来，之前对郑姚大吼的那位在与查客醒擦肩而过时，投来毫不掩饰地鄙夷眼神。
“那人姓什么？”查客醒问。
朱莉绝对是一位优秀的秘书，听音辨义的能力不逊于小荷，立即给出详尽的回应：“姓祝，是郑老先生在世时的左膀右臂，与姚姚并无过节，以前很喜欢姚姚，近些年姚姚常住cn，他们没什么接触。”
查客醒把脑子里各种黑帮内斗火拼的剧情清了出去。
喜欢郑姚，那就只是不喜欢他而已——无所谓，反正他从来不讨人喜欢。不过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鄙夷”他的，这老东西还是他成年以后遇到的第一个。
朱莉补充：“姚姚并不参与家族生意，他与任何人都没有利益冲突，长辈们应该只是就事论事，查先生不用太担心。何况……”
查客醒轻点头，正待朱莉说完后礼貌地回应，朱莉的后半句话把他的“谢谢”堵了回去。
“……姚姚那么讨人喜欢。”
“……”
查客醒想，这真是天生的正宫气场，是melody那种傻姑娘张牙舞爪一辈子也学不来的主母风范。
…………
议事厅里，郑家三人没有出来。
查客醒很想进去，但他不会做这种没有分寸的事情，于是继续透过窗棂缝隙往里看。
郑许面色不虞地说了什么，郑姚稍微收敛了不羁的神情，态度依旧坚决，从郑程一直紧绷着的嘴角就能看出来。
先前两位“长老”在时，讨论的应该是公开的处置办法，现在只有郑家人，那么讨论的大概是家族内部的处理方案。
朱莉突然又开口：“查先生，我恨过你的。”
查客醒微微偏头，垂眸看着她。
之前的对话还算和平友好，突然步入恨海情天的范畴，让他有些讶异。不过他相信体面的朱莉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种场合给他难堪，毕竟议事厅里还坐着她的郎君。
“不是因为你抢走了他，是因为……你让他伤心了。”朱莉仰头看着查客醒，语气平和，眼神竟然有几分责怪：“九年前，你不辞而别后，姚姚在医院昏迷了两天，期间一直喊……阿醒。”
查客醒一时摸不清朱莉说这话的目的。
展示权威，彰显大度，笼络人心？
以上是查客醒惯用的手段，但他一向双标，拒绝接受别人把同样的手段用在他身上。
“朱莉女士，我想向你发出一份邀请——”查客醒稍作停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公司有一档角色扮演类综艺，目前正寻找一位宅斗剧里当家主母角色的npc。朱莉女士无论形象还是气质都与该角色极为契合，我诚挚地邀请你来体验一番，保证你能过足戏瘾，得到足够的乐趣！”
朱莉这种几个字能听出八百层含义的职业秘书，当然分辨得出这是邀请还是讽刺，但她的表情丝毫没有被冒犯的羞恼，依然是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笑：“谢谢查先生的赏识，我会慎重考虑，那个综艺节目叫什么？我先熟悉一下内容。”
查客醒非常后悔一时嘴欠。
都说真诚是必杀技，朱莉这样的回应，显得他刚刚的阴阳怪气完全是在自讨没趣。
查客醒觉得大概是睡眠不足导致反应迟钝，亦或者是身体处于餍足状态削弱了战斗力，总之今天的他恐怕不是朱莉的对手，他决定避其锋芒不再多言，结果朱莉又来了个终场总结。
“他很爱你。”朱莉凝望着查客醒，认真地说：“请不要再抛弃他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瞬间，查客醒觉得一股电流从脚下窜起，贯穿脊椎，直至颅顶。
如果以上种种，并不是朱莉的以退为进，而是她的真心话，那么……这真是令人无法理解的“伟大爱情”。
查客醒甚至怀疑，朱莉是不是精神也不太好，他有冲动介绍一位很出色的心理咨询师给她。
收回视线，查客醒继续看向议事厅内。
又过了不久，大概十来分钟，郑程和郑许也从议事厅出来。
郑许对查客醒点了点头，说了句“杨三的事谢谢了”。
郑程依然表情凝重，盯着查客醒看了几眼，目光无比复杂，最后也没说什么，带上朱莉，与郑许一起离开。
这是郑和光的家，是郑姚的家，却不是他们的家。
朱莉离开时，并未特别望向郑姚，等待过程中，对议事厅里的交锋也没表现出过多的关注，不像查客醒那样时刻窥视。
查客醒当然不认为她对郑姚漠不关心，这更像是在传达一种态度……我对他非常了解，且无比相信。
…………
查客醒深吸一口气，本打算调整情绪，没想到满鼻腔里都是朱莉身上香水的余味。他不太懂香水，或许是茉莉之类的花香，清新淡雅，存在感很强。
打开了半扇门的议事厅内，郑姚依旧保持着不羁的坐姿。视线交汇，他抬起一只手臂，手腕翻动，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查客醒的睫毛轻颤，抿了抿嘴唇。
在一起半年，他依然会随时随地随便上一秒是那种情绪，下一秒就对郑姚……怦然心动。
查客醒走进议事厅，来到郑姚身边，问：“怎么样？”
郑姚散漫的表情消失，愤怒地捶了一下桌子，低吼：“郑杨这个傻逼——没事，我说了算！”
查客醒不清楚按照家规，原本应该如何处置郑杨，是三刀六洞还是……但在郑姚寸步不让的强硬态度下，最终结果是，郑杨会被逐出郑家，且不允许留在us。但对外，这件事全当没发生，除了议事厅的几个人，无人知晓，杨姨也不会知道。
从医院来别墅的路上，郑姚问过查客醒，会不会因为被连累涉险而怪罪郑杨，希望他主张严惩郑杨？
查客醒的回答是：“我对他没有情绪，你想怎么做，全凭你心意。”
显然，这种轻描淡写，几乎称不上惩罚的处理方式，就是郑姚的心意。
查客醒迟疑了一下，问：“你这么不顾规矩地维护他，你大哥大姐，会不会迁怒你……”
“不会。”郑姚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个说不清是感叹，还是自嘲的笑容：“老头真的很偏心，他很早就立了遗嘱，临终前还交代梁叔……”
他没再说下去。
查客醒瞬间明白，郑家家业、议事厅的主位、处置所有人的权力，原本都属于郑姚。
有诏书，有口谕，可能也有多年的精心栽培……郑姚曾是众望所归的未来家主，但是他选择放弃。查客醒坚信郑和光必定为郑姚留下了足够的“亲信”，因此他哪怕孤军奋战，也绝不会“孤立无援”。
查客醒问：“郑老先生的临终遗言是什么？”
当时梁叔要说，被郑姚打断了。
“我放心不下姚姚……”郑姚垂下头，眼眶湿润。
情妇成群，子女众多，从任人欺凌的马仔，历经风雨一路走到一呼百应的总商会会长位置的郑和光，生命的最终时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是对“最爱的孩子”无限的眷恋。
这是查客醒这一生，都无法体会到的，偏爱。
查客醒意识到，他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郑姚不是因为郑和光留下了什么亲信，才敢与掌事者对持。
郑姚是因为郑和光留下的爱，拥有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
“谁都可以说徐徐图之，我不可以！”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为老头报仇那个人必须是我！”
“我欠他的，我欠所有兄弟姐妹的——我是我爸，最爱的那个孩子！”
查客醒的耳畔回响起郑姚被他囚禁时哀伤的嘶吼。
垂在双侧的手握了握拳头，他第一次怀疑自己做错了。
他没有资格安慰沉浸在对亡父思念中的郑姚。
…………
郑杨被郑许带回来关在这间别墅的二楼，郑姚房间的下方，这也是郑杨自己的房间。有决策权的人在一楼议事厅讨论他的命运走向，但他本人没有资格参与这场会议。
此刻的郑杨，仿佛比半个月前，查客醒初到us时见到的样子要瘦一点。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苍白的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但在郑姚进门的一刻，突然激动起来：“你来干什么？不关你的事！让大哥大姐处置我！你没有资格——”
“你这个傻逼！”郑姚几步冲上去，一把提起郑杨的衣领，巴掌扬了起来，最终没有落下去：“为什么做这种事？你考虑过杨姨吗？你缺钱跟我说——”
郑杨声嘶力竭地吼：“别提我妈！你什么都不懂！你这种被所有人坚定选择的人，永远不会懂！”
“你懂个屁！脑子里都是什么废料——”郑姚捏着拳头，将郑杨甩回床上，“你跟我回cn！”
“我不去！”
“你没得选！”
“那我就去死！”郑杨胸口剧烈起伏，眼圈泛红，像看仇人一样看着郑姚。看着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能力，也愿意庇护他的人。
“那人姓什么？”查客醒问。
朱莉绝对是一位优秀的秘书，听音辨义的能力不逊于小荷，立即给出详尽的回应：“姓祝，是郑老先生在世时的左膀右臂，与姚姚并无过节，以前很喜欢姚姚，近些年姚姚常住cn，他们没什么接触。”
查客醒把脑子里各种黑帮内斗火拼的剧情清了出去。
喜欢郑姚，那就只是不喜欢他而已——无所谓，反正他从来不讨人喜欢。不过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鄙夷”他的，这老东西还是他成年以后遇到的第一个。
朱莉补充：“姚姚并不参与家族生意，他与任何人都没有利益冲突，长辈们应该只是就事论事，查先生不用太担心。何况……”
查客醒轻点头，正待朱莉说完后礼貌地回应，朱莉的后半句话把他的“谢谢”堵了回去。
“……姚姚那么讨人喜欢。”
“……”
查客醒想，这真是天生的正宫气场，是melody那种傻姑娘张牙舞爪一辈子也学不来的主母风范。
…………
议事厅里，郑家三人没有出来。
查客醒很想进去，但他不会做这种没有分寸的事情，于是继续透过窗棂缝隙往里看。
郑许面色不虞地说了什么，郑姚稍微收敛了不羁的神情，态度依旧坚决，从郑程一直紧绷着的嘴角就能看出来。
先前两位“长老”在时，讨论的应该是公开的处置办法，现在只有郑家人，那么讨论的大概是家族内部的处理方案。
朱莉突然又开口：“查先生，我恨过你的。”
查客醒微微偏头，垂眸看着她。
之前的对话还算和平友好，突然步入恨海情天的范畴，让他有些讶异。不过他相信体面的朱莉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种场合给他难堪，毕竟议事厅里还坐着她的郎君。
“不是因为你抢走了他，是因为……你让他伤心了。”朱莉仰头看着查客醒，语气平和，眼神竟然有几分责怪：“九年前，你不辞而别后，姚姚在医院昏迷了两天，期间一直喊……阿醒。”
查客醒一时摸不清朱莉说这话的目的。
展示权威，彰显大度，笼络人心？
以上是查客醒惯用的手段，但他一向双标，拒绝接受别人把同样的手段用在他身上。
“朱莉女士，我想向你发出一份邀请——”查客醒稍作停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公司有一档角色扮演类综艺，目前正寻找一位宅斗剧里当家主母角色的npc。朱莉女士无论形象还是气质都与该角色极为契合，我诚挚地邀请你来体验一番，保证你能过足戏瘾，得到足够的乐趣！”
朱莉这种几个字能听出八百层含义的职业秘书，当然分辨得出这是邀请还是讽刺，但她的表情丝毫没有被冒犯的羞恼，依然是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笑：“谢谢查先生的赏识，我会慎重考虑，那个综艺节目叫什么？我先熟悉一下内容。”
查客醒非常后悔一时嘴欠。
都说真诚是必杀技，朱莉这样的回应，显得他刚刚的阴阳怪气完全是在自讨没趣。
查客醒觉得大概是睡眠不足导致反应迟钝，亦或者是身体处于餍足状态削弱了战斗力，总之今天的他恐怕不是朱莉的对手，他决定避其锋芒不再多言，结果朱莉又来了个终场总结。
“他很爱你。”朱莉凝望着查客醒，认真地说：“请不要再抛弃他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瞬间，查客醒觉得一股电流从脚下窜起，贯穿脊椎，直至颅顶。
如果以上种种，并不是朱莉的以退为进，而是她的真心话，那么……这真是令人无法理解的“伟大爱情”。
查客醒甚至怀疑，朱莉是不是精神也不太好，他有冲动介绍一位很出色的心理咨询师给她。
收回视线，查客醒继续看向议事厅内。
又过了不久，大概十来分钟，郑程和郑许也从议事厅出来。
郑许对查客醒点了点头，说了句“杨三的事谢谢了”。
郑程依然表情凝重，盯着查客醒看了几眼，目光无比复杂，最后也没说什么，带上朱莉，与郑许一起离开。
这是郑和光的家，是郑姚的家，却不是他们的家。
朱莉离开时，并未特别望向郑姚，等待过程中，对议事厅里的交锋也没表现出过多的关注，不像查客醒那样时刻窥视。
查客醒当然不认为她对郑姚漠不关心，这更像是在传达一种态度……我对他非常了解，且无比相信。
…………
查客醒深吸一口气，本打算调整情绪，没想到满鼻腔里都是朱莉身上香水的余味。他不太懂香水，或许是茉莉之类的花香，清新淡雅，存在感很强。
打开了半扇门的议事厅内，郑姚依旧保持着不羁的坐姿。视线交汇，他抬起一只手臂，手腕翻动，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查客醒的睫毛轻颤，抿了抿嘴唇。
在一起半年，他依然会随时随地随便上一秒是那种情绪，下一秒就对郑姚……怦然心动。
查客醒走进议事厅，来到郑姚身边，问：“怎么样？”
郑姚散漫的表情消失，愤怒地捶了一下桌子，低吼：“郑杨这个傻逼——没事，我说了算！”
查客醒不清楚按照家规，原本应该如何处置郑杨，是三刀六洞还是……但在郑姚寸步不让的强硬态度下，最终结果是，郑杨会被逐出郑家，且不允许留在us。但对外，这件事全当没发生，除了议事厅的几个人，无人知晓，杨姨也不会知道。
从医院来别墅的路上，郑姚问过查客醒，会不会因为被连累涉险而怪罪郑杨，希望他主张严惩郑杨？
查客醒的回答是：“我对他没有情绪，你想怎么做，全凭你心意。”
显然，这种轻描淡写，几乎称不上惩罚的处理方式，就是郑姚的心意。
查客醒迟疑了一下，问：“你这么不顾规矩地维护他，你大哥大姐，会不会迁怒你……”
“不会。”郑姚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个说不清是感叹，还是自嘲的笑容：“老头真的很偏心，他很早就立了遗嘱，临终前还交代梁叔……”
他没再说下去。
查客醒瞬间明白，郑家家业、议事厅的主位、处置所有人的权力，原本都属于郑姚。
有诏书，有口谕，可能也有多年的精心栽培……郑姚曾是众望所归的未来家主，但是他选择放弃。查客醒坚信郑和光必定为郑姚留下了足够的“亲信”，因此他哪怕孤军奋战，也绝不会“孤立无援”。
查客醒问：“郑老先生的临终遗言是什么？”
当时梁叔要说，被郑姚打断了。
“我放心不下姚姚……”郑姚垂下头，眼眶湿润。
情妇成群，子女众多，从任人欺凌的马仔，历经风雨一路走到一呼百应的总商会会长位置的郑和光，生命的最终时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是对“最爱的孩子”无限的眷恋。
这是查客醒这一生，都无法体会到的，偏爱。
查客醒意识到，他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郑姚不是因为郑和光留下了什么亲信，才敢与掌事者对持。
郑姚是因为郑和光留下的爱，拥有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
“谁都可以说徐徐图之，我不可以！”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为老头报仇那个人必须是我！”
“我欠他的，我欠所有兄弟姐妹的——我是我爸，最爱的那个孩子！”
查客醒的耳畔回响起郑姚被他囚禁时哀伤的嘶吼。
垂在双侧的手握了握拳头，他第一次怀疑自己做错了。
他没有资格安慰沉浸在对亡父思念中的郑姚。
…………
郑杨被郑许带回来关在这间别墅的二楼，郑姚房间的下方，这也是郑杨自己的房间。有决策权的人在一楼议事厅讨论他的命运走向，但他本人没有资格参与这场会议。
此刻的郑杨，仿佛比半个月前，查客醒初到us时见到的样子要瘦一点。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苍白的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但在郑姚进门的一刻，突然激动起来：“你来干什么？不关你的事！让大哥大姐处置我！你没有资格——”
“你这个傻逼！”郑姚几步冲上去，一把提起郑杨的衣领，巴掌扬了起来，最终没有落下去：“为什么做这种事？你考虑过杨姨吗？你缺钱跟我说——”
郑杨声嘶力竭地吼：“别提我妈！你什么都不懂！你这种被所有人坚定选择的人，永远不会懂！”
“你懂个屁！脑子里都是什么废料——”郑姚捏着拳头，将郑杨甩回床上，“你跟我回cn！”
“我不去！”
“你没得选！”
“那我就去死！”郑杨胸口剧烈起伏，眼圈泛红，像看仇人一样看着郑姚。看着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能力，也愿意庇护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