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知道错了,”他贴在周唯实耳边小声恳求。
  “周唯实,我好喜欢你,你别不要我……”
  林越峙的唇快速蹭了一下周唯实耳后的腺体,传来滚烫的体温。
  周唯实用力挣开他,飞快地站起身,后退了一步。
  林越峙被推倒撞上护栏,看到周唯实对他摇头。
  “你能给我什么,金钱,感情,还是科研。我有母亲,在有记忆之前大概也体会过父爱,也有过恋人,尽管早就散落天边,我有院士导师和各个出类拔萃的师门,我也有点小钱,能够支持我的爱好和生活,我还有一份还算不错的事业,受人尊敬。”
  周唯实的人生如此圆满,足够一个人类独自跋涉过之后的岁月长河。
  “你不用觉得亏欠,觉得标记了我伤害了我就该负起责任,大家都是成年人,成年人各有苦衷,也各有选择,我选了的路从不后悔,得到什么结果我都接受,这与你无关。”
  周唯实的声音理智,和寒风的温度相当,好像那天在iabse,台下都是顶尖的大佬,他也没有丝毫怯场,把archicore和粤海项目一一汇报。
  林越峙也蹭地爬起来,扬起声音反问:“什么叫与我无关?怎么与我无关?周唯实,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点点动心吗?”
  周唯实抽出手,冷声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专门送我生日礼物?钢笔,你记得么!你从来没给别人送过礼物,你只给我送过!”
  凌渡江上的烟花照亮了周唯实的脸,他哑了一瞬,林越峙一下子更急了,接连追问好几句,alpha的吵嚷更衬得周唯实沉默。
  临海的气温低,他唇齿间打着寒颤,听见周唯实说,“那只是我当初想要买给褚啸臣赔罪的,后来碰巧遇上你生日。”
  “你知道我寒酸,没什么能送你,就拿它充数。”
  “不是特意挑给你,也没有为你生日专门准备,让你误会这么久,抱歉了。”
  长久的沉默逼得人几乎透不过气,黑暗中有什么摄住林越峙的喉咙。
  “你还亲我了。”他吸了一下鼻子,低声说。
  “我们标记的时候,你亲我,还叫我不要哭。”
  周唯实的嘴唇那么软,那么热,当他吻上来的那一刻,所有催情剂抑制剂全都不能再起效果,alpha失控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标记他,标记他,让他成为我的——
  “周唯实,我没有什么都不记得。”
  周唯实打了个冷战,他转过身去不看alpha不依不饶的眼睛,火红的光点要把他灼伤。
  “都是因为信息素!”
  整个神州大地的团圆喜悦里,周唯实要大喊着才能盖住人群的欢腾,“因为我们纠缠太久,信息素让人神志不清!”
  “你对我产生爱的错觉,只是基因引导的缺陷!”
  “你早就该洗掉标记!”说罢,周唯实转身就走。
  林越峙绕过来,又堵住他的去路,“那我洗去标记之后呢?你身体这么差,我没办法标记你第二次!你要我怎么办,再去找个omega结婚,从此都和他缠绵,跟他共度一生?!”
  两个人一直没有提过这个话题,但当话递到嘴边,周唯实才发现一切这样容易,他把一直埋在心里的话都全盘托出,周唯实的人生条理清楚,节点明确,陪林越峙睡觉排在第一,而林越峙本人排在最后。
  “这是最好的选择。”
  “是你在替我选择!”
  “林越峙!你不可能一辈子靠抑制剂过活,而我!我是个身体残缺的人,如果不是闻医生和那个志愿者,我都不可能活下去!我不说求你放过我,那听起来好像我们之间严重到好像触犯了法律,我就是让你想明白,人生那么长!”
  周唯实的表情出现了些许的裂痕,但他习惯所有的问题都要有最好的解决方式,但他也从未如此懦弱,不敢直面另一个人的眼睛。
  “有很多人愿意陪你一辈子。”
  我不愿意,林越峙说。
  “周唯实,我不愿意。”
  “——是!你不愿意,你不愿意有什么用!”
  旁边经过三三两两的情侣,周唯实也什么都不顾了,猛地一推林越峙,“你是可以靠抑制剂,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我腺体残缺,我不需要你的易感期,你对我来说只是潜在的炸弹而已!林越峙,你为什么这么自私?”
  林越峙沉默地看他一会儿,嘴角慢慢沉下去。
  “我可以去摘掉腺体。”
  周唯实气得气血翻涌,眼前一阵晕眩,他艰难地呼吸着,握住栏杆才能让自己别倒下。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我以为我在你身边,你会高兴一点,也会睡得好一点。听证会上,你说你爱我,你说要和我过一辈子,我当时就想,一辈子,你原来许诺我一辈子了……”他捧住眼前人的脸,克制住自己吻下去的冲动。
  “周唯实,为什么你的一辈子只有这么短,只有三十六天……你不是不说谎吗?”
  “那是你哥用钱买来的!他出钱,我帮你脱罪,林越峙,这是成年人的游戏,你来谈什么真心?你几岁了,这个世界上谁不说谎?!”
  烟花绚烂炸开,攀升爆裂,满天金雨倾斜而下,照亮整个海市,最终又归于沉默。
  寒风里,周唯实一根根掰开林越峙的手指,他的声音冰冷,像剖开人心的雪刀。
  “林越峙,别太自作多情。”
  “我只是利用你查我妈的案子,现在案子快了结,你对我也没什么价值了。”
  “我根本不喜欢你。”
  “我看到你就恶心。”
  第59章 为时已晚
  【林越峙】
  我哥给简宁斯新请的佛像,定在正月初七揭红。
  京岚郊区的山巅古寺静谧庄严,晨曦透过朱红色的飞檐洒进整片彩绘的庙宇。
  山门上四个大字,功德无量。
  我哥从前被带回本家的时候,经常被关在无量寺的后山。
  简宁斯会在那儿写生,画京岚山影,画那儿的柒佰尊石佛柱,也画他,一只被惩罚,被关在矮笼的野狗。
  那时候我哥什么都没有,父亲早亡,母亲和弟弟远在粤海,自己被当成继承人立威的磨刀石。
  但他就决定要这人的一辈子。
  所以就算他曾经整日整日被锁在石佛柱上,每天靠馊饭和雨水过活,林渊霆依旧把这地方当成了他俩的定情之地。
  后来的十年里,所有踩过他的人和物都被一一清算,只留下这座见证了他所有不堪的无量寺。
  我哥每年都要捐赠一尊佛像,红布蒙住眼睛,一百六十八个人抬上大殿。
  又是一年开光仪式,殿中僧侣身着橙黄色袈裟,齐声诵经,大悲咒和心经犹如实质,流淌在古寺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香火旺,凑近了觉得檀香浓郁,熏得人无法呼吸,我站在后排,身后是人山人海的香客和来宾。
  我看着我哥跪在最前面的蒲团上,双掌合十,低垂着头。
  住持敲铂念经,顺时针三圈播洒杨枝水,为他洒净。
  然后我哥上手,红绸缓缓落下。
  金色的光辉顿时洒满整个大殿,水月菩萨端坐莲台,身披绚丽的绸缎,法相庄严,眉目慈悯。
  僧众齐声诵经,梵音钟鸣,将整个殿堂包裹。
  人如潮水,一一跪下去。
  我抬头,望着菩萨垂眸。
  ——————
  郑寻帮我拍的周唯实里,有一张他低头的照片。
  那明显是郑寻从他房门口偷拍的,被门遮挡了一半,看不见周唯实在瞧什么。郑寻说,应该是一块很漂亮的表,很闪,他经常拿出来看很久,又没见他真的戴过。
  陀飞轮的视窗完全镂空,擒纵机构镶嵌其中,每动一秒,背板上所有齿轮都一起旋转,如同缩小的宇宙。
  周唯实对这世界上的一切精密机械爱不释手,我当时一看到那块宝玑,就想到他。
  没想到他真能夸赞它的精美,让我有了送礼的借口。
  后来我拿着那张照片自慰,我幻想他在看表,如同在看我。又被他撞见。
  我当时完全停不了手,我想宇宙星辰确实很闪耀,但比不上他站在黑暗里,望向我的眼睛。
  小时候我和母亲住在港市的明珠大楼,外公的遗产足够我们衣食无忧,她每天穿着最新的奢牌大衣和天价珠宝去和名媛打牌,只是偶尔伤感的时候才会倚窗北望,思念那个承诺给她一生的男人和被本家带走的长子。
  后来回了林家之后,那些老不死的会常带着我哥我俩去名寺捐香火,大师父说我们的名字不能写,寺小受不得。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哥的表情,瞬间的嘲弄又很快敛起,一脸诚恳道,“我这一辈子唯大哥马首是瞻,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大哥,还请大师别拒绝我的心意。”
  在这鬼窟久了,我哥也修炼得演技高深。
  我前一晚还在帮他处理脏事儿,没怎么睡就飞车而来,车胎保护盖上甩的都是临市河口的烂泥,我哈欠打了一半,被长辈瞪了一眼,又若无其事转身接着打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