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到底那人和林越峙什么关系没人敢讲清,总之他就是一手遮天,把所有和解的可能都拦了下来,最后华晟迫不得已,只能放弃了方柏霓这棵摇钱树。
  方柏霓换了只手托腮,彩色的指甲晃眼,“我才刚签完五年约,代言、剧、广告,一夜之间全没了,你猜违约金多少?”
  周唯实依旧没接话,只是看着咖啡杯沿,默默听着。
  他拿起手机晃了晃,“我手机里几百个投资人,我跟他们都睡一轮,我也还不上。”
  一想到那些脑满肠肥的金主,方柏霓就觉得恶心,他问周唯实:“你是不是该也承担点责任?”
  周唯实自认为没有那么大影响力,他看着方柏霓恶狠狠地用钢叉插进蛋糕,把奶油和糕体搅得稀巴烂,实话实说:“你们两个的事和我没关系,你和他分手闹得不愉快,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分手?”方柏霓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词。但他没急着反驳,也没承认,只狐疑地打量了周唯实一眼。
  起初公司让他做林越峙的合约情人,帮他营造纨绔人设,方柏霓不知道alpha图什么,但还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于是他把这场戏演到极致,媒体面前招摇、私下缠人,想把假的做成真的。林越峙放荡不羁又家世显赫,就算京望明天破产,方柏霓也认了——光为那张脸脱光一次,也是他赚了。
  经纪人警告他别有歪心思,方柏霓还不以为意,凭他的魅力,什么人拿不下?
  更何况,林越峙简直是教科书式的完美爱人——长得帅又体贴,玩得开还出手阔绰,给的资源一个比一个大方。方柏霓的朋友们都说,小林总分明是早拜倒在他脚下,想做他的裙下之臣。
  谁知道,就因为方柏霓看不惯周唯实,和他吵了几句,林越峙居然就这么翻脸不认人,把他一脚踢开了。
  “是啊,他对我特别好。”方柏霓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张银行流水单,上面是多笔转账记录,金额整齐,时间横跨将近两年。
  方柏霓拿指尖点了点汇款人名字,手停在那里,没有再说话。
  是何小诗转的账,谁授意一目了然。方柏霓说得不错,林越峙对他确实非常大方,周唯实欠的债都不够林越峙转给方柏霓的零头。
  方柏霓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我是过来人,看不下去他这么欺负你。看看你穿的这么穷酸,你不会白给他睡吧?”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吸管“咔哒”一声,被方柏霓咬断了,他偏过头把残端随口吐掉。
  “别把alpha那点可笑的占有欲当真,不然你肯定会后悔的。”
  “人啊,还是得多为自己打算。不然,你会比我惨得多。”
  周唯实没说话,手机一直震动,他按熄了屏幕。
  方柏霓站起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
  “对了。”
  他像突然想起什么,歪着头望周唯实,“你不奇怪吗,我是怎么认出你的?”
  周唯实眉目微敛,神情间多了几分警惕。
  方柏霓笑了笑,抬手在自己腰上比了个模糊的轮廓,“alpha嘛,总喜欢把自己的玩具拍下来留念。”
  “你右腰上那颗痣,真性感。”
  他对着周唯实抛了个媚眼,把墨镜重新戴上,大步走了。
  而周唯实握着杯柄的指节一寸寸收紧,手机还在不停震动,传来消息。
  ——今天开会,怎么没来。
  ——不是说要请我吃饭么。
  ……
  ——问你话呢!
  ——不想打?
  ——李峥到你妈妈哪里了,要不要打个视频。
  ……
  ——答应你了,可以打视频。
  ……
  ——又怎么了?
  ——周唯实,为什么又不说话。
  ——————
  林越峙的手指还紧扣着周唯实的衣领,骨节绷得泛白:“你还好意思提那些照片?”
  周唯实不甘示弱:“为什么不敢提?我才是受害者!”
  “你他妈不知道让多少人看光了,”林越峙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下贱!”
  周唯实浑身一震,胸口剧烈起伏。几乎是一瞬间,整个人像被扔进冰水里,冷得发抖。
  什么意思,他给很多人看过……除了方柏霓,还有很多人……
  林越峙却像没听见,仍旧字字如针:“喻星知道么,你导师知道吗?杨连溪肯定早把你看个遍了吧!”
  “你……你怎么能……怎么能……”周唯实咬住下唇,绝望地喃喃。
  “都看看!”
  “全都该看看!”
  “我要让他们都知道,每天衣冠楚楚,连领子都扣整齐的周唯实,在外面陪笑陪睡!”
  “到处爬alpha的床,是个不知检点的贱货!”
  啪————
  这一巴掌把alpha扇哑了,因为惯性偏过头去,僵在那里。林越峙眼神里掠过惊诧,脸上不是很疼,但还是泛起红晕。
  周唯实整个人像被空气支撑着,一动不动,手停在半空,指尖在抖。
  林越峙的视线慢慢转回来,看见周唯实的胸膛剧烈起伏,他试着开口,却只是张了张嘴,“你……你怎么……”
  他憋了半天,吐出一句,“你怎么能这么坏……”
  周唯实的身体微微晃了下,脸色却在褪去怒意之后迅速发紫,连唇边都泛起不正常的灰白色,他的呼吸越来越快,越来越浅,像是堵了一口气在喉咙里喘不上来。
  林越峙回过神,眉间还带着怒火,可下一秒就变了脸色。
  周唯实牙关紧咬,手指别扭地绞在一起,整个人已经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急促呼吸着,让他血液里的二氧化碳急剧下降,陷入了晕眩,整个人被呼吸性碱中毒逼向崩溃边缘。
  林越峙迅速从书桌上抽下资料袋子,论文噼里啪啦散了一地,先支撑起周唯实的上半身,让他的气管通畅,又把塑料袋放在周唯实嘴唇边,“呼吸。”
  见周唯实不从,林越峙顾不上再和他争执,声音缓和了一点,“我知道了,知道你最清高了!这总行了吧!”
  “听话,呼——吸——”
  周唯实眼睛紧紧闭着,还想跟他争执,只能顺着他的引导断断续续吸气,一阵急喘之后缓和了一点,自己抢过袋子,慢慢恢复。
  但他还不愿意靠在林越峙身上,胳膊肘一直抵着alpha的胸口。
  “你……走开……”
  “不要我,你要谁?要杨连溪?”林越峙撤掉了信息素压制,一手搂着他,一手努力够到开关,把通风系统开到最高档。
  两个人坐在一片狼藉里,林越峙的手被碎玻璃扎破了,都是血。他抬起手背蹭了蹭周唯实脑门的汗,把周唯实脸上也沾上了血。
  他把手搁在膝盖上,不再动了。
  “你现在委屈上了?老子还没委屈呢!要是没有我,你这些照片早就满天飞了!”
  “谁给你拍的照片?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什么东西都拍!”
  见周唯实又要喘起来,林越峙才闭上嘴,两个人安静了很久很久,久到凌晨的钟声敲响,连日的劳累让林越峙也迷迷糊糊。
  周唯实在林越峙怀里小睡了一会儿,呼吸微弱,但终于变得均匀。
  等周唯实醒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躺在了小床上,他恢复了大半的力气,又接上了争吵的话头,“你胡说什么,不是你拍的吗?我从来没有……”
  “我从来没有做过那种事。”
  在他浅薄的二十八年人生里,艰难触碰到亲密关系界线的人,就只有一个而已。
  而那一个也到此为止了。
  林越峙眼睛都不睁,声音沙哑,“哪种事儿?你天天和我做的那种事?”
  “每天在我面前装得挺乖,结果还跟人家同流合污,把我东西全偷了。”
  “你要是alpha,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林越峙按住周唯实的脑袋,“别他妈烦人了,睡会儿。”
  周唯实顶着被揉乱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摩挲着卡面的烫金卡号,声音干涩:“最后一笔钱都在这儿,总之,如果是你拍的,我希望你把那些照片删掉,如果不是你,就把照片给我,我自己去查。”
  “我不知道range出了什么问题,但我觉得你应该去问问杨连溪。我可以作为技术指导提供帮助,想必你也不需要,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只会出卖背叛的小人。”
  “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如果我早就知道这样,”周唯实最后说,“我当初就不会去求你。”
  林越峙看着他像大法官一样正义无私的裁决,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挺了一下胸,把周唯实也撞得一颤。
  “帮人家拿了我的程序就想跑?天底下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
  占什么?周唯实想,自己遇到林越峙之后,有遇见过什么好事吗?
  周唯实觉得今天他们就要把事情全部说清,之后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