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她们说,傅景焕的生日就在这周,还说这次居然破例邀请全班同学去他家庆祝。
  池藻不知不觉抬起了头,认真听。
  “哎,你说~傅学神之前那么低调,为什么这次会让我们去他家啊?”
  “最近他和班花走得好近,该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让我们这群绿叶做陪衬吧?”
  “不是吧,他们真的在谈吗?我的心碎了呜呜呜……”
  她们嘴里的班花正靠在窗边和傅景焕聊天,少女笑容甜美,和傅景焕站在一起就像是校园剧里的男女主角。
  池藻紧盯着那赏心悦目的画面,心里酸酸的。
  大概是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傅景焕转头朝他看来。
  池藻立马趴下,拿书盖住了脸。
  借他钱后傅景焕又恢复了和他陌不相识的状态,池藻好几次鼓起勇气想搭话都不好意思。
  明明是他承受不了池瑜的抛弃自虐式地提出分开,可才过了一段时间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这次的生日聚会他要去吗?在学校傅景焕已经对他避之不及,如果他还去傅家,傅景焕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厌烦的吧……
  虽然有些犹豫,但到了那天池藻还是用所剩不多的积蓄买了支钢笔,打算作为礼物送给傅景焕。
  池藻的设想很美好,他不会多待,只把笔放在礼物里就走,最好在傅景焕看到他之前,这样就不会败坏傅景焕的好心情了。
  但事情发展往往和想象的不一样,来到傅家,平日里简朴淡雅的别墅布置得华光溢彩,他到得最晚,其他同学在一楼玩游戏的玩游戏,看电视的看电视,热闹非凡。
  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不乏手机电脑名牌球鞋,甚至还有辆闪闪发光的摩托车停在院子里。
  如此一来显得他在文具店里买的那支几十块的钢笔分外廉价。
  池藻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趁众人不注意走到桌边,刚准备放进去滥竽充数,就听见背后同学们的欢呼声:“寿星终于下楼了,快快快,切蛋糕喽!”
  傅景焕的出现唤醒了所有人,池藻如果选择这时候走未免太刻意,他僵硬地转身,慢慢抬头望向人群里的傅景焕。
  今天的傅景焕穿的是一件简单的米色格纹衬衫配深灰西服,脱离了校服的约束,少年身姿挺拔气质卓然,仿佛能将全世界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
  他正看得出神,却不想被众星捧月的傅景焕眼神一转,忽地落到了他的方向,随后一步步朝他走来。
  身旁是长桌和墙壁,躲都没法躲,池藻跟个木头似的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傅景焕和身后一群人渐渐围拢过来。
  傅景焕停在他的面前:“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池藻顶着被众人好奇打量的强大压力,干巴巴地笑:“怎,怎么会。”
  可傅景焕犹嫌不够似的,完全忽略了桌上那堆琳琅满目的精品,转而向池藻发问:“我的礼物呢?”
  如果可以七十二变,池藻真想变成一缕轻烟飞快溜走,可现在去路被堵得严严实实,众目睽睽下,池藻硬着头皮,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支钢笔。
  手心因为紧张有些出汗,那支精挑细选的钢笔似乎也有些露怯,全然没了在文具店里的耀眼夺目。
  傅景焕没有出声,倒是旁边的同学噗嗤笑了出来:“娜娜,池藻和你送的礼物一样,都是钢笔诶。”
  娜娜就是最近和傅景焕相处甚密的班花,听了这话,孩子气地嘟着嘴:“你说什么呀,我送的钢笔可是我外公从美国带回来的万宝龙纯金笔呢,和路边摊的怎么能比?”
  说完又将矛头对准了池藻:“听说你前阵子才向景焕借了十万,怎么就拿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做礼物啊?”
  后排的秦博礼听不过去插嘴道:“董心娜,你是傅景焕女朋友吗?管那么多做什么?”
  董心娜气恼地跺了跺脚,伸手去抢池藻手上的钢笔:“我就是看不惯嘛,像这种货色我的一支能顶他一百支——”
  或许是笔身太细,又或许是董心娜太激动,说话间,那支钢笔忽地从少女指缝滑落,啪地掉在地上。
  池藻愣了一秒,蹲下去捡,然而没想到傅景焕比他的动作更快,已经将那支笔握在掌心,缓缓站起。
  “礼物只是一份心意,没必要攀比价值。”傅景焕将钢笔上的灰尘擦了擦,别在西装口袋,平静地道谢,“我很喜欢,谢谢。”
  钢笔笔盖已经摔出裂痕,插在那看上去就很昂贵的西服上,很是违和。
  但傅景焕已经这么说了,气鼓鼓的董心娜又被闺蜜拉到了一边,其他人也不好再议论,嘻嘻哈哈地将这个话题混了过去。
  池藻的喉咙像塞了团棉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蛋糕在这时被推了进来,佣人插上了蜡烛,大家都在起哄让傅景焕许愿。
  迎着明亮跳跃的火苗,傅景焕闭上了眼,几秒后睁开:“我许了两个愿望。”
  同学们叽叽喳喳地闹起来:“不是要许三个愿望吗?快点呀。”
  “最后一个愿望……”傅景焕停顿了一秒,忽然转头看向池藻,“给池藻吧。”
  生日派对结束得比想象中的要早,走出傅家时,秦博礼撞了下池藻的肩膀,轻声说:“我下午刚跟池瑜哥通了电话,他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秦博礼作为他和池瑜联系的纽带,可谓是尽职尽责,池藻对他勉强地笑了笑:“谢谢。”
  “你和傅景焕。”秦博礼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低声道,“我觉得还是不太合适……”
  不合适,就像那支破钢笔和漂亮西装一样不合适,池藻心知肚明,却无法控制地回想当时傅景焕的表情。
  没有生气,当然也算不上高兴,冷冷淡淡的。
  董心娜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有道理,傅景焕帮了他那么大的忙,他却连一件像样的生日礼物都拿不出来。
  家里没有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唯一算得上有纪念意义的,也只有……
  池藻眼睛忽地一亮。
  再次气喘吁吁来到傅家时,这里已经恢复成了他从前熟悉的样子,二楼房间的灯亮着,那是傅景焕还没睡的意思。
  池藻的心直打鼓,在门口反复徘徊了一阵,终于鼓起勇气翻了墙进去。
  自从上次险些被保安痛击后,别墅的门便存了他的指纹,没想到过去这么久竟然也没换。
  借着室内柔和的灯光再次确认了一遍手里东西完好无损,池藻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梯,往主卧走去。
  本想敲门,却没想到门根本没关严实,刚碰上就自动开了。
  池藻和听见动静回头的傅景焕大眼瞪小眼。
  桌上摆了几个瓶瓶罐罐,傅景焕左手捏着钢笔,右手拿着胶水瓶,脸上的表情如临大敌。
  楼下堆积如山的礼物丝毫没有动过的样子,傅景焕却在这修一只廉价的破钢笔。
  池藻愣在门口几秒,才想起来礼貌地发问:“我可以进来吗?”
  傅景焕没说话,池藻便把那当做默认,几步跑到傅景焕身边,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给你!”
  傅景焕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欲盖弥彰地侧身挡住,扫了一眼池藻拿着的怀表,又转向他的眼睛:“为什么?”
  池藻偷偷瞄了一眼桌面,那支钢笔笔盖裂开的缝隙不像是能用胶水补好的样子,于是说:“我们家没什么值钱的,这是我妈留给我的怀表,我特别喜欢。今天,呃,笔摔坏了,所以就用这个补偿你吧。”
  傅景焕没有接,仍在看着他的脸。
  池藻莫名有些赧然,胡乱地把表往傅景焕手里塞:“好了,你,你拿着吧,要照顾好他啊,那我先走——”
  想跑,手却被人牢牢抓住。
  傅景焕呼出一口气,说:“专门跑一趟,就为了和我说这个吗?”
  当然有很多想说的,想祝傅景焕生日快乐,想问傅景焕为什么要修钢笔,还想知道傅景焕是不是真的在和班花谈恋爱……
  说分开的是他,牵肠挂肚的也是他,池藻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失心疯了。
  池藻一时想不出个答案,傅景焕换了个语气继续问:“你在捉弄我吗?”
  或许是错觉,池藻听出了些许委屈。
  池藻试探地看向傅景焕,对方的眸光是从未见过的黯然,他心神俱震,慌忙摇头。
  “我们之间的节奏永远把握在你的手上。”傅景焕似乎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兴致勃勃地想要开始,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玩腻了就会抽身而退。”
  “像现在这样。”傅景焕的手指缠上他的,紧扣在一起,“你突然出现,这次又想拿走我的什么东西呢?”
  不想拿走什么,池藻只是想给他最好的。
  可傅景焕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显示了他在伤心。
  池藻心底的一小块塌陷了下去,仿佛听见理智在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和耳边怀表指针转动的声响混杂,令他无法自控地捧住了傅景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