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骄婢 第13节
  谁能想到,就在几天前,她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神情恍惚,面黄肌瘦,教人不忍直视,偏又枯木逢春,活灵活现地站在了薛恒面前。
  她根本不想打扮成这个模样,是文妈妈逼她穿戴上的,用文妈妈的话来说,她病了那么久,几乎没个人样,若不悉心打扮打扮,弄得漂亮一点,吓到世子怎么办?
  笑话,见惯了刀光剑影,机关算计的薛大人会被她憔悴不堪的样子吓到?分明是那文妈妈想讨得薛恒欢心,特意精心装扮了她,与那青楼里想把手底下的姑娘卖出个好价钱的老鸨的心思一个样。
  而薛恒的反应也证明了文妈妈的辛苦没有白费。
  自打踏进书房的大门,薛恒便牢牢盯住了她,起先还带着几分随意与漫不经心,渐渐的,目光越发的幽沉,表情也复杂了起来。
  他越是沉默不语地盯着她,云舒便越是紧张,竟是连行礼请安都忘了,白白浪费了文妈妈对她的一番调|教。
  大病初愈,她可不想再受惩罚,便抱着琵琶跪倒在地,道:“奴婢云舒给世子请安。”
  少时,薛恒缓缓收回目光,道:“病好了?”
  云舒:“劳世子挂心,奴婢的病已经好完全了。”
  薛恒点点头,“嗯,那就好。”
  云舒咬了咬牙。
  能不好吗?太医院问来的药方,日日派人监督她喝下去,漏下一滴都不行,两三天就把她的病治好了。
  “若非世子怜悯,出手相助,奴婢的病不会这么快好的。”忍着心底的恶寒,云舒深深一埋首,“奴婢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薛恒闻言一笑,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两眼,道:“如此打扮,倒也好看。就是不像个小丫鬟,反而像……”
  他说着说着顿住,笑容意味深长,云舒忍不住追问:“像什么?”
  薛恒反问:“你自己觉得呢?”
  云舒隐隐觉得自己被对方捉弄,少不得忍下一口气,低头道:“世子若不喜欢,奴婢立刻去换一身衣裳过来。”
  便起身向外,打算离开,却听薛恒道:“我有说不喜欢吗?”
  云舒停下脚步,便知走不了了。
  她徐徐转身,抱着怀中琵琶,扮出怯生生的样子看向薛恒。
  薛恒一指她怀中琵琶,“怎么还带了琵琶过来?”
  云舒顿了顿,道:“是文妈妈让奴婢带上的。文妈妈说,若是世子想听奴婢弹奏一曲,总不能叫人再跑上一回,让世子枯等许久。”
  薛恒听罢撑不住笑了,“怎么都是文妈妈的心意,你就没什么准备么?”
  准备什么?
  有什么好准备的?
  她沉了口气,移开眼,默默盯着自己的鞋面,道:“奴婢,奴婢给世子准备了一曲江南小调。”
  “那便弹来听听。”
  “是。”云舒应下,抱着琵琶坐在黄花梨八足圆凳上,装模作样地调整了一番姿势和手势。
  “世子,奴婢开始了。”
  “好。”
  云舒笑笑,开始弹拨琴弦。
  她知道怎么把琵琶弹好听,同样的,也知道怎么把琵琶弹难听。此一番弹奏看似一板一眼,实则乱七八糟。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如魔音入耳,胜鬼哭狼嚎,听得人心惊肉跳,灵魂出窍。
  饶是薛恒一向冷静自持,颇有定力,也被云舒的琴音折磨得坐不住了,抬手制止了她,“可以了。”
  云舒意犹未尽地移开了手,笑着问:“世子,如何呀?”
  薛恒见了鬼似得看着她,“你和林慧学了这么久就学成这样?”
  云舒点点头,明知故问:“是啊。世子,是奴婢弹的不好听吗?”
  薛恒被气笑,“怎么说呢?有人琴声如天籁泓音,有人琴声如群魔乱舞,你比后者更过分,那池塘里的野鸭子聚在一起乱叫大概就是这种声音。听得人头皮一阵阵发紧。何为锯子锯玻璃,如今算是见识了。”
  云舒噗嗤一声笑了。
  笑意打从心底发出,十分的松弛随意,带着少女特有的活泼娇俏,“那奴婢还是别弹了吧。”
  说着去看薛恒,却发现对方正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看,便赶紧收起了笑容,羞赧道:“奴婢学艺不精,让世子见笑了。”
  薛恒顿了顿,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学艺时间尚短,弹成这个样子,倒也可以理解。”又道,“明日叫林慧入府,继续教你弹琵琶。”
  云舒正愁找不到借口避开他,闻言立刻欢欢喜喜的应下,“是,奴婢一定好好跟着林琴师好好学艺,不辜负世子一番美意。”
  “嗯。”薛恒道,“过来。”
  云舒微微一愣,踌躇片刻后放下琵琶,缓慢起身,走到了薛恒的面前。
  “世子。”
  薛恒扬起头,漆黑的瞳眸在她脸上巡逡了一番,忽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云舒吓了一跳,“世子,你干什么?”
  她本能地看向房门,竭力挣扎,试图挣开薛恒的手,“世子,是奴婢弹得不好,惹怒了你吗?”
  “别动。”薛恒温柔地道,“你的步摇缠在一起了。”
  说着将手腕向下压,逼得云舒不得不跪下去,伏在他的膝盖上。
  她姿态柔顺的像是伏在薛恒膝上撒娇的小猫,实则浑身上下都绷紧了,心飞到嗓子眼。
  第16章
  ◎牢牢攥住◎
  手腕依旧被薛恒牢牢攥着,时间久了,不免有些酸麻,云舒只得用另一只手按住薛恒的膝头,尽量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可薛恒偏不让她如意,察觉到她的意图后猛地一拽她的手腕,“我说了,别动。”
  云舒不敢动了。
  薛恒的力气大的可怕,她刚刚险些扑进他的怀里,然而现下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一只手被薛恒攥着拉至胸口,另一只手按在薛恒的大腿上,下身跪地,上身卡在薛恒双腿之间,几乎快要窒息了。
  就着这个暧昧的姿势,薛恒慢慢伸出手,解开了那对缠在一起的蝴蝶流苏步摇。
  晃动的步摇在她耳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云舒全程别着头,闭着眼,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却如何也避不开薛恒的手指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头发,面颊,下颌,又携来阵阵沉香,将她层层裹挟。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薛恒终于松开了她,末了不忘握了握她的指尖,“怎么手这么凉。”
  云舒惊魂未定,又生怕一时不忍激怒对方遭来大祸,便仍旧保持着趴在他身上的姿势喃喃道:“这身衣服累赘,头上的钗钗环环也累赘,奴婢可否去换了它。”
  薛恒睨着她一笑,“随意。”
  得到了对方的*允许,云舒这才慢慢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手和脚都是虚软的,但她不敢停留,慢吞吞地朝外走,她害怕薛恒叫住她,偏偏薛恒张了口,“等等。”
  云舒身子朝前一栽,回头,道:“世子,怎么了?”
  薛恒姿态慵懒地靠坐在沉香木灯柜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马上就是中秋节了,你就不好奇你的父母下落如何?”
  云舒微怔。
  又不是要真的找父母,她对于这件事自然不上心,可照理来讲,她确实应该表现的十分在意才对。
  为了掩饰自己露出的马脚,云舒忙满眼期待地望住薛恒,激动道:“可是找到他们了?”
  她这一句话实为试探,奈何薛恒根本不中招,只模棱两可地说:“别急,一定会有好消息。”
  好消息?
  她身陷囹圄,还能有什么好消息,便不再说什么,点点头赶紧离开了。
  翌日,林慧早早入府,传授云舒琵琶技艺。云舒也成了绮竹轩里唯一一个不用干活,日日苦练琵琶,只在薛恒回府时进屋伺候的丫鬟。
  对于云舒的身份变化,大家心照不宣,只是时常朝她朝去或质疑,或艳羡,或好奇的目光。云舒起初还有些烦躁,被盯着盯着就习惯了,只当那些人都不存在。
  只怕她们都想象不到,实际上,薛恒根本就没碰过她,虽有调戏之意,却无下一步举动,似在等着她主动投怀送抱。
  然而这是决计不可能发生的事。
  便提心吊胆地和对方周旋着,每日苦思脱离苦海的方法,只有在和林慧学琴时心情放松些,因为林慧会给她讲许多外面的趣事——反正她的心思也不在琵琶上。
  至于薛恒,很快又忙碌起来。
  太子被废黜后,朝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皇子们虎视眈眈,都盯着太子的宝座,大臣们各怀心思,都在考虑着自己的利益,时常因太子之位人选的问题在大殿上吵得不可开交,令皇上头疼不已。
  八月初六,皇后胞弟左相魏渊与礼部尚书秦文礼争执了起来,只因秦文礼建议皇上立纯贵妃之子,吴王李君钰为储。魏渊激烈反对,直言皇后次子,襄王李君泽文武双全,出类拔萃,且为中宫嫡出,乃是继位太子不二人选。
  两位大人互不相让,争了个面红耳赤,次日双双告假,不愿在朝中碰面。
  薛恒隔岸观火,按兵不动。
  八月初七,薛悯传来消息,言北狄赤末将军率五万兵马突袭南关城,兵败而归。
  八月初八,八字娘娘诞辰之日,老夫人携几位夫人前往北寺,烧香祈福,祭神祷告,并邀沈尚书妻女同行。
  是夜,薛恒带着几名随从应瑞郡王之邀前往南府,把酒言欢,寻欢作乐。
  “来来来,这是丹麯进贡的鹤觞酒,我从我爹的酒窖里偷了一坛,给各位大人享用!”
  南府露天台阁碧落琼瑶内,烛光摇曳,垂幔翩翩,几名衣着华贵,气质非凡的男子踞坐在散发着蒙蒙雾气的暖泉旁,听风赏月,吟诗作对。远处飞桥上,衣着清凉的蒙面舞姬翩翩起舞,桥下坐着数名白衣乐师,手执各种乐器,弹奏着动人的乐曲。
  席上摆放着各色瓜果点心,珍馐美食,玲珑精致,教人垂涎欲滴。各种各样的精美器具,文玩摆设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从暖泉里飘出的白雾环绕其间,梦幻朦胧,仿佛真的置身于仙境一样。
  此时此刻,云舒就坐在这虚假的仙境之中,看着薛恒与几名朝中大员推杯换盏,虚与委蛇。
  她不明白薛恒为什么会带上她,偏偏他就带她来了,理由是他就她这么一个贴身丫鬟,她不跟着谁跟着。
  真是好笑,南府里这么多侍女,他想要多少人在跟前伺候都行,干嘛非要拽上她。也怪她对外面的世界太过向往,一听薛恒说要带她去南府赴宴,略犹豫了犹豫就答应了。
  此时此刻,她当真后悔当初的决定,因为眼前的场景着实让她浑身不适,腹中作呕。
  前来赴宴的一共有五人,分别是薛恒,薛恒的堂弟薛准,瑞郡王李君奕,刑部侍郎崔茂,以及礼部尚书秦文礼之子,秦越。
  除了薛恒,那几人身边皆有美人作伴,崔茂和秦越有几分风度,那薛准和李君奕简直是色中饿鬼,当着众人的面搂着美人又亲又抱,弄得美人衣衫凌乱,露出香肩长腿,极尽下作。
  又一盅酒下肚,李君奕放浪形骸,开始上下其手,云舒不忍卒视,接过薛恒递过来的酒盅,转身起立,假装倒酒去了。
  白雾在她水蓝色的裙角边起起落落,她特意磨蹭了好一会儿,这才提起玉执壶,倒了一盅酒。
  慢腾腾端着酒回到薛恒身边,谁料对方竟朝她摆了摆手,道:“端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