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高门 第40节
  他三言两语借口要去赏花打发了驸马,出门后到了拐角无人处,冷冷乜甄顺一眼。
  “听见了吗?有人要让武夫哭,先让他哭给我这个武夫看看!”
  甄顺无语凝噎,弱弱道:“人家说的不是郎君……好的,我这就去办。”
  实在顶不住自家郎君目光的甄顺,撸着袖子打算去找合适蒙脸的东西。
  不是给自己,是给张和风的。
  谁叫这混账敢惦记不该惦记的人呢。
  “回来!”穆长舟叫住甄顺。
  让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哭还需要准备?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让甄顺去办,坑准备好了,兔子还蹦跶着想跑呢。
  第30章 现在跟这狗东西同归于尽……
  /:.
  虽然鹿鸣苑已被圣人赏赐给了鹿骊公主,可鹿鸣苑先前是皇家别苑。
  在这里伺候的都是掖庭出来的内侍和女婢,私下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没什么不同。
  甄顺很是顺利地给负责传膳的女婢塞了银子,又跑到花园找了几个粗使内侍,一顿东奔西走,把郎君吩咐的差事办完,这才了无生趣地出了鹿鸣苑去准备麻袋干活儿。
  赵瑞灵跟袁中丞夫人刘氏说完话后,带着乔媪跟英国公夫人她们汇合,穿过未名湖上的拱桥,到达了同样临近湖边的鹿鸣殿用膳。
  因是合宴,大殿中央早已经竖起了半人高的屏风,左侧是男宾,右侧是女眷。
  上首摆了三张条案,台阶两侧还面对面摆着四张条案,分别是鹿骊公主一家子和几个皇室中人就座的地方。
  谢四娘见赵瑞灵眼神好奇,小声跟她解释:“先前在花厅跟袁中丞夫人说话的那位紫衣妇人,是淮郡王的侧妃。”
  “淮郡王是圣人的远房堂弟,正妃去世两年了,如今是侧妃当家,她带着淮郡王的嫡女宁舒县主,还有自己的两个女儿一起过来的,至于是为了谁……你懂吧?”
  赵瑞灵立刻收回好奇,一本正经摇头:“我为什么要懂,咱们都还小呢,别说这些大人才会关心的话题。”
  谢四娘:“……”论装傻充愣,她就服这位表姐。
  她捂着嘴偷笑,思及先前花厅发生的事儿,算起来,醇国公可是向着表姐说话呢。
  她心下正痒着,欲借调侃打探一二。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被邀请而来的男宾们,就都跟在驸马身后进来了。
  紧跟在驸马身边的,自然是英国公府和鲁国公府的两位郎君谢齐跟张和风。
  谢齐目不斜视,但那张和风却带着诡异的灼热眼神,放肆大胆地将眼神落在了赵瑞灵和谢四娘坐的地方。
  谢四娘胸腔立刻翻滚起来,皱着眉满脸厌烦,鲁国公府怎么来了这么个荤素不忌的玩意儿,不够恶心人的。
  不只是她,其他各家的女眷们瞧见张和风,好些也皱着眉偏头叮嘱自己带来的女娘,所有女娘几乎动作一致地垂眸低头,不想跟鲁国公府产生任何交集。
  偏张和风丝毫没察觉女眷们对他的厌烦,还格外挑衅地看了谢齐一眼,对着驸马调笑。
  “早听闻自南地来了位貌美如花的娘子,还是才绝娘子之后,某总算知道自己迟迟未娶是为何了,实在心生仰慕,不如请驸马帮忙引荐一番如何?”
  鹿骊公主的驸马姓冯名稷,是工部尚书的幼子,如今在太仆寺任了个闲职,素日里也喜欢些奇淫巧技的消遣,跟张和风还挺玩儿得来的。
  “难得见六郎你对小娘子如此上心。”他含笑右望,也跟着看向面色冷下来的赵瑞灵,眸底闪过一丝惊艳。
  这样冷着脸都看起来娇娇软软想叫人欺负的小娘子,若放在平康坊,怕是能叫流连那里的权贵子弟抢破头。
  他立刻道:“既如此,那就——”
  “鹿骊公主到!长乐郡主到!”门外内侍的阴柔嗓音打断了驸马的话,也让不虞起身的英国公夫人梁氏憋了口气,重新坐定。
  冯驸马倒是立刻肃正了神色,只有张和风仿佛没听到外头禀报似的,还冲着赵瑞灵露出了黏腻又势在必得的笑,自以为潇洒地点点头。
  赵瑞灵差点吐出来,这人甚至比于老七那种混账还要恶心人,叫人恨不能把他一双招子给挖了去。
  这如何不是又一个仗着她身世孤苦,以为她好欺负所以肆意妄为的混账呢。
  偏偏这会儿也不是发作的时候,大家都敛袖起身,给进门的鹿骊公主母女请安。
  长乐郡主一进门,就抢在母亲前面笑问:“刚才我仿佛听到有人想要认识认识英国公府新进圣都的表小姐?”
  殿内瞬时一片安静,话说鲁国公府行事向来为人诟病也就算了,其他人懒得跟他计较,生怕惹上一身骚。
  可鹿骊公主算起来可是赵瑞灵的表姐,那长乐郡主就是晚辈,她如此放肆,就叫人有些怀疑她的家教了。
  “你在家顽劣也就算了,大庭广众之下就不要开玩笑作弄人家了,小心把小娘子给逗哭了,阿娘可不帮你哄。”鹿骊公主也发现了英国公夫人和二夫人面色发黑,轻笑着嗔女儿一句。
  长乐郡主只嘿嘿笑,全然没有先前在花厅时的骄横,反倒显得格外天真无邪。
  她眨巴着漂亮妩媚的大眼睛,貌似委屈道:“女儿也是听才绝娘子的故事听多了,想趁机跟赵娘子亲近亲近。”
  “连醇国公都对赵娘子另眼相待,想必赵娘子定有过人之处,女儿实在好奇嘛。”
  她这话,让先前没注意到花厅那一幕的所有人,眼神又都落在了赵瑞灵身上。
  可这会儿赵瑞灵却丝毫没有在花厅时的怂色。
  单独面对长乐郡主的为难,她自然能避则避,袁翁的叮嘱她还是要听的。
  可大庭广众之下,装傻她还能让人抢了先?笑话!
  “郡主说的是我吗?”她在众人的灼灼目光注视下,颇为诧异地瞪大了眼,格外无辜地指着自己。
  “可先前郡主不是来跟我亲近过了?醇国公进花厅,只顾着跟郡主说话,一眼也没瞧我呀。”
  “我北上一路早习惯了,醇国公威严颇深,若他看过来我后脖颈儿肯定发凉,不会发现不了的,郡主您误会了吧?”
  众人见赵瑞灵一脸迷茫,怎么看脸上都只有纳罕,加上有一部分人又听到了花厅的话,立刻低低笑了起来。
  长乐郡主脸上闪过厉色,“你放——”
  “长乐!”鹿骊公主淡淡看了眼单纯无辜的赵瑞灵,曼声打断长乐郡主的发作。
  “注意身份,别跟人一起闹笑话,丢了皇家的体面。”
  长乐郡主憋下一口气,委屈巴巴应是。
  张和风跟其他人一样,兴致勃勃看着这场不算闹腾的冲突,比其他人更兴奋些。
  能让穆长舟那人都为之心动的女娘,却偏偏被他给弄到手里,
  想如何就如何……只想想就足以让他身体都不自觉起了反应。
  赵瑞灵对人的视线格外敏感,其他人的注视就够叫她心里尖叫着想跑了,就更不用说还有道黏黏糊糊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流连不去。
  她死死掐住掌心,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红了眼眶。
  而口口声声说着要庇护她,让她再不必担心被人欺辱的大舅母,就仿佛没看到这一幕似的,正常跟一旁的妇人说话。
  杨氏和谢四娘倒是都有些担心地看她,可对鹿骊公主这指桑骂槐的话,哪个也没站出来替她说话。
  她倒不是期盼着能被别人保护,从小她就记得阿娘的话,人家护她是情分,不护她是本分,谁也不欠谁的。
  她只是为英国公府里这些所谓的亲人口不对心的保证愈发心凉,果然叫乔媪说对了,越是高门大户,越是难论情分,都是靠利益绑定关系。
  梁氏对鲁国公府六郎的视若无睹,恐怕就如她手中那张字条所言,英国公府希望她嫁去鲁国公府,让她阿娘留下的资源都为张皇后所用。
  那字条是她进殿的时候,一旁负责引路的女婢塞到她手里的,她趁谢四娘不注意看了眼。
  里头除了说英国公府的谋算,还为她支了条能避开人出园子的路,她如果想提前离席,随时可以走。
  如果放在刚入别苑的时候,赵瑞灵肯定头也不回就往外颠。
  但看到满殿内众人各怀心思的打量,还有心怀叵测之辈的觊觎,皇家人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有阿娘亲人对她明明白白的谋算,都让赵瑞灵明白一件事。
  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这会儿逃了,别人只会以为她更好欺负,以后也只会更肆无忌惮压榨她的价值。
  她绝不会让自己,让阿桥和阿旻,还有灵安院的人跟她一起,都成为别人案板上待宰的鱼。
  先前在船上时袁翁和穆长舟的教导,在她脑海中一点点闪过,让赵瑞灵目光里的战意越来越强。
  当初她敢敲登闻鼓,这会儿谁想欺负她,拼死她也要让对方掉一层皮!
  伺候的女婢们很快就将膳食摆在众人面前,鹿骊公主适时举起酒杯与众人一起饮酒。
  长乐郡主也笑语晏晏端起酒杯说了些客套话,冯驸马更是长袖善舞,很快就叫殿内的气氛热闹起来。
  几杯清酒下了肚儿,众人面酣耳热之际,先前压下的心思不自觉又开始浮上心头。
  张和风的眼神愈发不加掩饰地落在赵瑞灵脸上,身上,看得谢齐面色铁青,若非杨氏拼命用眼神示意,他都要站起来一拳揍过去了。
  但张和风并未再说什么过分的话,如今又是在公主办的赏花宴上,实在不好闹得太难看,谢齐肺都快要憋炸了。
  谢氏都如此表现,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为赵瑞灵张目了,也只有袁中丞夫人刘氏心里不住盘算着,回头要狠狠吹吹枕头风,让夫君弹劾鲁国公府。
  就没有这么恶心人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独是张和风,与长乐郡主交好,抑或先前在花厅听闻醇国公站在赵瑞灵那边说话的人,也有想找赵瑞灵麻烦的。
  反正瞧着英国公府的人也不怎么重视这个半路冒出来的表姑娘,瞧赵瑞灵身上的衣裳都只是寻常软绸呢。
  若能让她丢个脸面,或者帮着鲁国公府得逞,这穆氏妇的竞争人选就又少了一个不是?
  当朝太傅夫人程氏率先开了口,她笑眯眯看向赵瑞灵。
  “听闻赵娘子被醇国公发现之前,因为亲事没跟人谈拢,都闹到了公堂之上?”
  在众人窸窸窣窣的笑声中,程氏笑问:“不知道赵娘子想找什么样的郎君,不若说出来让咱们听听,若有合适的,也好与英国公府结个善缘。”
  就坐在她旁边的太常寺卿夫人蒋氏附和:“赵娘子瞧着——”
  她话还没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与内侍完全不同的雄浑男声,一道接一道,如马踏冰河,更似锋锐刀斧,断开了殿内愈发不怀好意的戏谑笑声。
  “安南侯府知才绝娘子之女归京,特遣副将并才绝娘子部曲二百一十三人北归,以供娘子驱使!”
  “安南侯府为贺才绝娘子之女归京,特遣西南都护府长史送武婢三百,侍奉娘子左右!”
  “安南侯府喜迎才绝娘子之女归京,特令安南侯府管家呈上半数地契,以慰故人在天之灵!”
  殿内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安静下来,连鹿骊公主面上的笑意都不自觉被镇住,随即面色铁青。
  当年她最想嫁的可不是冯稷这个贪财好色的废物,而是虞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