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油面包[破镜重圆] 第41节
  见她拒绝,李教授也不多挽留,笑着和她说明天见后就离开了。
  方晴好跟室友一起回酒店,室友是她的同事,比她早一年入职,这次也一起来培训,两个人吃住都在一起。
  回程的路上,方晴好低头打开了手机,点进她和秦诀的聊天框,时间好像停顿,她发出的消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打出很多字,但最后又全都删掉,看着渐渐熄灭的屏幕,方晴好只觉得头疼。
  闭上眼睛,方晴好回想和秦诀之间发生的一切,他不相信她,不相信她和陈冕,更不相信她说的要和他重新开始的话。
  陈冕的事,可以解释,但后者呢,为什么秦诀会不相信她的真心,方晴好想不明白。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室友问她:“晴好,咱们是在外面吃还是让酒店送餐?”
  夜幕降临,方晴好感受不到饥饿,她对室友笑笑:“我就不吃了,想回去看看资料,你去吧。”
  “行。”
  到了酒店一楼,两人分头行动。
  方晴好打开电脑,把之前董老师给她的u盘插上。今天培训的时候讲到的一个点她不是很明白,或许在这里会找到答案。
  打开列表,条理清晰的文件有序排列,方晴好找到自己要的,点开之后看了起来,沉浸式观看了半个多小时,犹如醍醐灌顶,一切都明朗起来。
  这份名师笔记可真是个好东西,方晴好滑动鼠标往下翻看,却在倒数第二行,看到了秦诀的名字。
  秦诀?他怎么会出现在董老师的文件夹。方晴好想到董医生说她曾在英国最有名的心理诊所学习了一段时间,难道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吗。可秦诀又怎么会和董老师有交集。
  方晴好下意识的点了进去,却被展现在她面前的东西震惊到哑口无言。
  这是一份病例。
  一份来自秦诀的病例。
  诊断上白纸黑字的写着躁郁症。
  不,不可能,这怎么会是秦诀,方晴好一字一画的确认了名字,真的是他。
  她颤抖着手,用指腹滑动着键盘,透过文字,看到了一个她所不知道的秦诀。
  首次病程记录是在四年前,患者是被医院转送的,入院诊断是腕部外伤。
  腕部外伤,方晴好只能想到一个可能,她不可思议的捂住了嘴巴,秦诀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她接着往下看。
  患者自诉自己于一年前开始失眠,但精力却很充沛,连轴转三天都不觉得疲惫。然后是不定时的情绪低落,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看什么都是一片死寂。
  董医生问到是否在工作或生活上发生了不可承担的意外。
  患者回答时神志淡漠,只是得知父母的感情破裂了将近二十年,自己是阻止母亲追寻更好生活的累赘,发现父亲冒出来了一个和他相差无几的私生子,养了几年的狗去世了,被女朋友甩了而已,其他的也没有了。
  董医生愕然,上述种种,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件大事,可他却表现得浑然不在意。
  她问起了手上的伤痕。
  可面对这个问题,患者却有些茫然,他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是不被期许的存在,活着挺孤单的,想试试死了会不会让其他人觉得轻松一点。
  但亲眼看到血流了一地的时候,还是觉得不然就再活一下,好像还有个事儿没弄明白。
  董医生沉默,心里泛酸,异国他乡见到熟悉的面容本就是件不容易的事,尤其他还是这种情况。
  所以即使诊所里的白人大夫希望她不要接管这个人,她还是顶着压力主动去争取了。
  从那以后,秦诀成为了她在英国的第一个病人,她要求他每周五来找她,简单汇报一下自己的情况,并根据情况给他开些辅助的药物。
  可秦诀,总是不肯坦白一切,他轻飘飘的陈述,但情绪却没有任何波澜,董其芳找不到能引起他情绪波动的事情。
  状况并不乐观,董医生第二次在急诊见到了他,这一次伤口更深了,同一个地方长好的皮肤再一次被割开。
  秦诀面色苍白,见了她只是笑笑,并且和她道歉,他说,对不起啊董医生,没听你的话。
  她问秦诀,这一次的诱因是什么。
  秦诀笑得比哭还难看,他说他没忍住偷偷回国了,去找了那个女孩儿,可是却看到她身边已经有了别的人,是那个他明知道答案却不敢问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把浮在表面的东西拆开来说,董其芳想,或许她找到了病因。
  找到病因才能对症下药,她鼓励秦诀去认识新的人,他听从了她的建议,却在下一次复诊的时候坦言他做不到,他和任何一个女孩子说话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人。
  这件事做不到,董其芳又鼓励他把自己投入到别的事情中,譬如运动或者别的娱乐方式。
  这次好像有效,秦诀再来的时候告诉她,他已经开始在集团里面工作了,他重新有了事做,时间也变得快了起来。
  起初,董其芳觉得这是个好的兆头,可很快她又察觉到不对劲了,他似乎太过投入了,他的身体肉眼可见消瘦,两颊凹陷,面色发青。她委婉的劝诫秦诀不要太投入,适当的休息一下。
  可秦诀呢,却如同变了一个人,他阴沉了很多,目光冷冽,他说他要抓紧时间掌握集团的一切,这样他才可以远离糟糕的父亲,拯救他的母亲,还有,他要回国。
  董医生隐隐觉得有很多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秦诀是不再消沉了,可他似乎在歧路上越走越远了。
  但那个时候,她学习的期限要到了,她得回国了,秦诀理所当然的被交给了别的医生。
  回国之后她在睦成任职,两年后又见到了秦诀,如果不是秦诀叫住她,她是认不出来秦诀的。
  他变化太大了,西装革履,面容冷峻,举手投足间让人望而生畏。
  他们再次成为了病人和医生的关系,秦诀的状况比在英国好了太多。
  她想或许国内有了值得他期待的事情,对此,秦诀回答的很平淡,他说他在等,等他父亲彻底垮台,等那个扰乱他情绪的不确定因素回来,不过睡眠好多了,有了能够安心睡觉的地方。
  最近的一次病程记录,也是最后一次,是在两个月前。
  方晴好费力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眼睛,去屏幕上看,那是他做完阑尾手术的时间。
  他对董医生说,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意义和期待,因为世界上有个人想要和他有未来,他想
  要再努力一把,让这份未来变成永恒。
  鼠标滑落到最低端,归于空白。
  方晴好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呼吸急促,头脑发昏,病历里记录的内容冷静客观,不掺杂任何情感,可她却能读到董医生的心疼和秦诀的痛苦。
  她终于明白秦诀的惶恐不安、不断质疑从何而来了。
  他把自己视为父母感情失败的产物,视为宋溪被困在这段糟糕的婚姻中的阻碍,视为害死波比的凶手,而她的冷漠和背叛,无疑于在他的痛苦上又插了一刀。
  究竟是怎样的失望和沮丧才会让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她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为什么没给他坚定的答复,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
  他的每一次逼问都是在不断确认,而她没有一次给他安心的答案。
  她生气他以身体为饵引诱她,可她却从没想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
  是她不好,是她没有早点发现秦诀的不安。
  过度通气让方晴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酸胀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握拳捶着胸口缓解。她想马上回去,给秦诀一个肯定的答复,坚定的选择他。
  门开了,吃完饭的室友诧异的看向她:“晴好,你怎么了?”
  方晴好关上电脑,抹了把眼泪,夺门而出:“没事,你先休息,我待会儿回来。”
  她去了楼梯间,一个人蹲坐在台阶上,捂着嘴巴压抑自己的哭声。
  太痛了,秦诀,太痛了。
  酒店门下,秦诀和袁向北已经连夜赶到了,袁向北好奇的瞅瞅这里的环境,有点儿嫌弃:“我告诉你,我今晚可不住这里,陪你赶路就算了,还要在这儿吃苦..”
  秦诀没理他,默不作声的按了电梯,袁向北追问:“哎,陈冕给的消息靠谱不靠谱,他不会是骗你的吧。”
  “看看就知道了。”
  他让袁向北去问,得知了方晴好在这里培训,但酒店的具体情况就不太清楚了。
  秦诀直接打给了陈冕,事到如今,脸面什么的他都不在乎了,今天就算是逼,他也要逼方晴好选他。
  陈冕接到他的电话很奇怪:“你怎么不直接问她,还有,你们俩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觉得自从那天你来了之后,她就变得很奇怪了。”
  问她干什么?让她接着跑吗。还有脸问,不都是因为他这个讨厌鬼吗。
  秦诀出言讥讽:“我让她在你和我之间选一个,她选不出来。”
  陈冕破口大骂:“你有病吧,选什么选,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诀没理他,要挂电话。
  陈冕叫住他,话里多了几分郑重:“等你回来了,我们见一面吧,我来跟你解释。”
  秦诀直接挂断,见个屁的面,他不弄死陈冕都算他仁慈。
  按照陈冕给的地方一路到了这里,两人坐上电梯按了11楼。
  到了1107门口,他示意袁向北按门铃,袁向北嘁了一声,老实去按了。
  秦诀在心里反复思考着要说什么,可没想到开门的人根本不是方晴好。
  一个陌生的女孩,看见他俩面露惊慌:“你们..找谁啊?”
  秦诀的脸阴的吓人,袁向北一把推开他,满脸笑容迎上去:“你好你好,我们是方晴好的朋友,找她有点事儿,麻烦你叫一下她。”
  “找晴好吗?可她不在诶,刚刚出去了,额..她是哭着走的,跟你们有关系吗?”
  大半夜的,哭着走,她人在南城能走去哪里。
  秦诀脸色一变,说了句谢谢,紧接着拨打电话。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人。
  电话铃声在走廊上响起,秦诀和袁向北对视一眼,纷纷看到彼此眼中的疑问,他们顺着铃声找,发现声音是从楼梯间这里传出来的。
  迫不及待的推开门,只看到哭的一脸鼻涕眼泪的方晴好,她看到两个人也是呆在了原地,对视无言中,她打了个响亮的嗝。
  “你..你怎么在这?”
  秦诀握着手机的手滑落,心也落回了原地,袁向北啧啧两声,后退几步,顺带着关上了楼梯间的门。
  方晴好揉揉眼睛,有些呆滞,以为自己在做梦。
  秦诀走近,弯下腰,想说的话最终咽了回去,只是问她:“哭什么。”
  方晴好偏头,掩盖自己的失态。
  秦诀看着她只穿了一声睡衣,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在她身边坐下。
  外套上带着秦诀的气味和温度,方晴好把脸埋在领子,眼泪再次流下。她一看到秦诀,就忍不住想起那个充满绝望的病历,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秦诀无声的叹了口气,狠话和冷脸都收了回去,他靠近方晴好,放轻声调:“为什么哭,谁给你气受了,还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