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就会失去未可知的重要事物。
  过了段时间,姜司意又去打那个电话,还是打不通,再次跟妈妈说。
  陶绪正好完成了一件博物馆古董修复的工程,身体也不太好,想要在家养一养。
  有了整块在家的时间,小女儿依旧念念不忘那个贫困山区的女孩,她便把姜司意当初拍下的论坛求助帖子照片拿来看。
  越看越觉得……好像。
  像林雪泊走丢了七年的女儿。
  陶绪知道,七年来林雪泊一直没放弃寻找女儿。
  再小的线索,再昂贵的价钱,再远的距离,她都不惜一切代价。
  可惜,一直杳无音信。
  如果现在去跟林雪泊说,看到一个生病的山区女孩跟她走丢的女儿很像,自然会再一次燃起她的希望。
  可世间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恐怕这次也只是空欢喜一场。
  失落的感觉有多痛苦,可以感同身受。
  陶绪把手机放下。
  姜司意在一旁用黑溜溜的眼睛凝视着她,似乎在疑惑,妈妈怎么什么也不做?
  陶绪想了想,又拿起来。
  万一呢。
  打算明天去找林雪泊问问看。
  不是的话,也罢。
  如果真是,那可不得了。
  无论对孩子本身还是对这个家庭而言,都是一辈子的救赎。
  陶绪打了电话给林雪泊,约了明天见面的时间。
  没有母亲认不出自己爱着的孩子。
  即便多年未见,即便面目已变。
  林雪泊在看到求助帖的照片时,早就死去的心霎时狂颤。
  电话打不通,但求助帖上除了有魏老师的电话号码,还有她的真实姓名和银行卡号。
  辗转多个部门、公司,终于联系上了魏老师本人。
  林雪泊、孔郁琛,亲戚密友,以及市里的警察一起冲到村子里。
  远远地只看到林棘的一个侧影,林雪泊顿时泪如雨下。
  林雪泊也不管周围有谁,扇那马村妇的耳光扇到自己的手指骨折。孔郁琛发疯一样和阻拦的村民缠斗。最后是警察怕闹出人命,好不容易将双方撕开。
  林棘终于和家人在人间重逢。
  回家后,食物中毒和这些年在恶劣环境里积累下的病痛,需要及时医治。
  林雪泊一直陪伴着她为她治疗。
  而孔郁琛则负责处理后续的事。
  比如魏老师的安全,以及对她丰厚的恩谢。
  追查最初拐走孩子的人贩子、买卖人口的罪犯们,要让他们统统绳之于法。
  还有一些连林棘也不知晓的细节。
  陶绪的善举,林雪泊也一直铭记在心。
  她病重之时,林雪泊去找了最最权威的专家,可惜回天乏术。
  之后她一心扑在女儿身心的治疗上,还不忘嘱托妹妹,好好善待姜司意。
  再往后便是各自的曲折之路,时至今日殊途同归。
  ……
  夜里十一点。
  躺在自家宽敞、洁净又柔软的双人床上。
  林棘嗅着姜司意耳后散发出的温热馨香,回忆起那日在坑坑洼洼的村间土路,再次见到家人时的心情,依旧清晰如昨。
  “在她们来之前,我已经绝望了。那时候,那个女人彩礼的钱都谈好了,我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姜司意听着她的话,眼窝里蓄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落下,浸湿了枕头。
  回眸看身后人,湿漉漉的眼里浸满了后怕。
  很多疑惑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林棘不过生日。
  为什么不喜欢坐幽闭的电梯,为什么喜欢开着灯睡觉,为什么总喜欢抚摸毛绒玩具。
  连经常用的车也都是明亮宽敞的。
  性格里冷淡的因素和微妙的偏差都是从何而来。
  姜司意都明白了。
  林棘一如既往握住她因紧绷而攥到骨节青白的手,慢慢分开,轻轻吻掉她的眼泪。
  “别怕。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眼前么。”
  姜司意摇摇头。
  “我不是害怕……”
  是这颗心根本不受控制,跟着林棘的话越来越痛。
  一想到林棘一遍遍地写着她的名字,不想忘了她,心脏便猛地紧缩,强烈的酸胀感充塞着她的身心。
  一开口眼泪更多滚落。
  多到林棘根本来不及吻。
  小时候一哄就不哭,怎么长大哄不好了?
  只好将她抱起,抽来纸巾为她慢慢拭去。
  “你知道,当我收到我妈转交给我你的亲笔信,发现是你看到了论坛的帖子,是你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时,有多惊喜吗?很难相信,这世间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姜司意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你根本不是在国外读书……”
  “嗯,七年时间很长很长,也经历过无数次的失望,但我妈一直有要将我找回来的信念,也怕我回家后会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遭受二次伤害,所以对外都说我在外读书。”
  “那,我的婚约是因为你走失,才换成别人的吗?”
  林棘点点头。
  “当时应该没人真的觉得我能回来吧。即便我妈她们还在努力寻找着,却也未必真的抱有多大的希望。只是作为母亲的信念在支撑着她。她之外的人更觉得不可能了,能理解。”
  难怪。
  姜司意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都不知道最开始联姻对象是林棘这件事了。
  林雪泊为了保护女儿的尊严,也为了渺茫的希望守口如瓶。
  而在换了定亲对象后,多提以前的事一次,对于失去女儿的家庭来说都是多一次的伤害。
  加上姜司意妈妈没过几年就过世了,知晓这件事的人就更少了。
  姜骆应该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一颗心放在了新老婆和儿子身上,根本没空管此事。
  姐姐呢,她和林棘差不多大,应该有这份记忆,不过以她的性格而言,自己的事都未必能记得多少,他人相关估计是非常模糊的。
  林棘终于把姜司意的眼泪擦干净了。
  纸是一点点沾着眼泪的,尽量不伤到姜司意脆弱的皮肤,希望明天能好受些。
  只是,漂亮的大眼睛肿肿的,看上去可怜兮兮。
  姜司意也不想再哭了。
  本来她就不想落泪,让小佑觉得她扛不住事,太脆弱。
  抽噎了几下,说:“后来、后来你到高中时才回来……”
  “嗯,我妈带我去国外医治了两年。那时我身体状态不太好。”
  “回来之后,为什么没有跟我说我最初订婚的事?”
  林棘笑了笑,脑袋微偏着,头发散在肩头,在淡淡的灯光下格外温柔。
  “怎么说呢,那时你身边有了别人,还那么怕我。对你而言,我只是个奇怪的转学学姐,一个陌生人。而且我各方面的状态依旧不怎么好。还不太会说话,不懂和人相处,可能会在无意间伤害到你的。”
  无法想象当时林棘是什么样的心情。
  有多难过,多委屈。
  姜司意回忆着。
  “你是不是,有想跟我说过什么?”
  林棘转学回来的第一天,姜司意好像就见过她。
  林棘目光沉了沉,说:“嗯……那天,其实是想见你。以任何身份都还好。”
  有从妈妈那边看过一些姜司意的照片。
  出国治疗前也在那间小公园里偷偷见过她一面。
  长大后正式的见面,还是第一次。
  想见妹妹。
  哪怕已经不是她的未婚妻了。
  即便只是现任未婚妻的表姐,都好。
  只是想见她。
  林棘记得那天,她忐忑了大半日,对着镜子排演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去了姜司意的教室。
  结果……
  姜司意当然记得。
  “结果,我回避了你。”
  内疚的情绪又一次往心上涌。
  林棘用轻松的口吻道:“嗯,手里的面包都吓得掉在地上。”
  没能起到安慰作用,姜司意根本笑不出来,双唇发着颤,忍着哭意,最后只能紧咬住下唇。
  “怎么咬自己。”
  林棘皱眉,手指探进她的唇内,将她唇齿分开。
  屈起的指骨挤进姜司意滚烫的双唇间,启开她的齿,轻轻往里顶着。
  不让她咬自己。
  可怜的下唇都落下牙印了。
  被手指分开双唇的女孩,眼泪从红红的眼里一颗颗砸下来,落在林棘的手上。
  林棘的指骨在她齿间,就不能再咬唇了。
  唇瓣轻轻吻着手指,心动地啾着,柔软的小唇珠蹭在指侧的肌肤上,痒痒的,像小猫的眷恋。
  对自己就能下重口。
  对林棘,半点都不舍得。
  林棘心被她弄得又酸又软。
  掌心贴在她的脸侧,揉揉耳朵,再爱抚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