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眉毛微动：“这么说，他们单位职工手里最少也有四五份认购证？”
  “没错，有些职工多的家庭，几十份认购证都有，而且他们有的是全家职工一起去领的认购证，号都是连着的。”
  一百份连号认购证是一整本，而整本认购证才能保证中签率，只取其中几十份，就算连号其实也没太大作用，甚至运气差了，几十份一份不中也有可能。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一家有几十份认购证，想凑足一百份认购证，找几家人就行了，难度比找那些每名职工只有一两份认购证的单位低。
  王浩和明哥一起长大，只看他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就知道他想到了这一点，表情得意道：“本来他们的防备心很重，但在我告诉他们李菊萍这几天卖的认购证价格后，他们对我可亲热了，这些消息不用我问，他们自己就都说了。”
  换句话说，他这也算是打入敌人内部了。
  “然后？”
  “然后他们答应我，会帮我把收整本认购证的消息放出去，明天早上八点以前，我们直接去他们大院摆摊就行。”
  其实现在时间还早，他们完全可以下午去摆摊，正好今天是年假最后一天，人基本都在。但考虑到他们还有纠纷要处理，王浩觉得明天再去比较好。
  明哥也想到了这一点，没有多问，听他继续说：“另外，我听他们说，机械厂有个女的预支工资买了一百份认购证，全是连号的，明天我打算去找那人谈谈，看能不能把她手里那本认购证买到手。”
  明哥挑眉：“看来你跟他们关系处得确实不错。”居然连这种内部消息都打听到了。
  王浩得意说：“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见他飘起来，明哥泼冷水道：“需要预支工资，说明她手头资金不足，钱不够还要买这么多认购证，证明她很看好认购证的前景。此外，照你刚才说的，过年这段时间李菊萍没少在他们大院制造恐慌，导致不少人因为怕亏损卖了认购证，她却巍然不动，凭你三言两语，恐怕很难说服她将认购证出手。”
  王浩能看准时机，通过出卖李菊萍获取机械厂众人的信任，脑子自然不差，不用多想也知道明哥说的有道理。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未必，说道：“我听他们说，那女的和李菊萍关系不怎么好，所以直到昨天李菊萍才找上她，开价二十劝她出认购证，她当时没有一口拒绝。”
  王浩思索着说，“二十她都愿意考虑，我按照市价收她手里的认购证，她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明哥却不看好，说道：“李菊萍昨天找上她，今天认购证涨价的消息就在他们大院传开了，你不觉得很巧吗？”
  “你的意思是……”王浩迟疑问，“消息是她放出来的？”
  “很有可能。”
  王浩低头想了会，还是不想轻易放弃，说道：“也有可能不是，如果她之前愿意二十卖认购证，我去找她谈，成功率应该不低。”
  明哥觉得概率很低，但见他打定主意，没有和他争辩，只道：“你可以试试。”
  王浩打定主意，隔天早上天刚亮，就拉着明哥囫囵吃完早饭出发了。
  他以为自己拿到的是第一手消息，到得也早，应该没有竞争对手，结果到了机械厂大院门口一看——
  浙省的，深市的投机者都闻风而动，齐聚一堂了！
  第22章 涨了 “涨了！又涨了！不连号的认购证……
  “涨了！又涨了！不连号的认购证现在四十一份！”
  叶家三姐弟围着饭桌吃买来的早饭时, 听到楼下传来叫喊声，叶兵吃东西的动作微微顿住：“你们听到了吗？认购证价格又涨了？”
  “听到了。”叶芳表情有些疑惑，“有人早上去交易所了吗？”
  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才刚过七点半, 而从交易所回来就要半个多小时, 自由市场这么早有人？
  叶兵也觉得纳闷, 听到下面也有人问, 忙走到床边推开窗户，更清晰的交谈声从楼下传来：“不用去交易所，早上我们大院门口来了好些人, 都是收认购证的, 这价格就是他们说的。”
  “真的？”楼下的人又问，“是最新价格吗？不会跟楼上一样骗我们的吧？”
  “是最新价格, 他们说了, 如果我们担心他们故意压价，可以去自由市场打听，车费他们出！”那人说着声音略迟疑起来,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价格好像可以谈，刚才就有个人谈到四十二卖的，而且如果你不担心后面价格下跌，也可以等几天再卖……总之，他们虽然是陌生人，但可比某人可靠多了, 至少不会造谣制造恐慌来吓唬人！”
  听到这里，叶兵关上窗户回到饭桌，低声问：“怎么隔壁昨天刚出事，今天就有这么多人来收认购证？”
  “我们大院昨天那么多人去了交易所, 消息再不灵通的也该知道我们厂的职工手里有认购证了，而且昨天认出李菊萍的那个人，不是说今天会来我们大院收认购证吗？”
  叶薇猜测说道，“也许他们是一伙的，又或者那些人和昨天那人一样长期混迹自由市场，对认购证的需求量大，自然闻风而动。”
  叶兵想了想说：“也是。”
  叶芳则咬了口手里的粢饭团，嚼咽着说：“这么多人来收，说明他们都很看好认购证，它的价格有的涨，那些今天着急忙慌卖认购证的，说不定过几天又要后悔。”
  “那是别家的事，反正我们手里的认购证不卖。”叶薇吃完最后一个包子说，“你们在外面都注意点，不要告诉别人我们家具体有多少认购证，问就只有一百知道吗？”
  怀璧其罪的道理，叶兵叶芳早有深刻体会。
  父亲去世后，邻居乃至亲戚朋友都没少打他留下的工作和房子的主意。
  这次叶薇一共买了六百份认购证，按照昨天的市价算，她手里这些认购证一份就赚了二十，总共赚了一万二。
  如果认购证价格还能继续涨，她手里这些认购证说不定能赚上十万。
  要是被人知道他们大姐赚了这么一大笔钱，那些像鬣狗一样的亲戚肯定会再次闻着味跑来。
  两人毫不犹豫应道：“姐你放心，我们肯定不说。”
  叶薇点头，吃完早饭就回了屋，再出来时手里拿着几张百元大钞，分别递给两人说：“你们都是大人了，开学我就不去送你们了，到了学校自己把钱交给老师，免得放身上丢了，知道吗？”
  高中生大多喜欢别人把他们当成大人看待，听叶薇这么说，叶兵立刻拍着胸口道：“姐你放心，到学校我先去帮芳芳报名，肯定没问题！”
  叶芳冲他翻白眼：“你管好自己吧！”
  叶薇不管他们斗嘴，事情交代完看时间已经不早，就拿上包出了门。
  走到大院门口，果然看到不少成群结队的陌生面孔，这些人个个穿着时髦，要么手上拿着大哥大，要么腰上别着bb机，还有人拿着一大摞钞票，无一不在向大家展示他们资金有多雄厚。
  叶薇刚走出大门，就被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拦住，对方笑着问：“小妹妹，你手上有认购证吗？”
  “没有。”叶薇皱眉回答，脚上步伐不停。
  “没有也没关系，你什么时候下班，晚上我请你吃饭？”对方边说边佯装不经意地扯了扯衣领，随着他的动作，大金链子顺着领口滑了出来。
  叶薇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问：“你是来收认购证的，还是来把妹的？”
  对方以为叶薇心动，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说：“小妹妹你放心，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我是真喜欢你。”
  【呕！】
  【是是是，你不是随便的人，但你随便起来不是人！】
  【这都不是普信男了，是油腻且自信！】
  叶薇目光扫过虚空中的字幕，快步走向马路对面的工厂区门口，中年男人见状连忙跟上，边走边说：“小妹妹你别走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叶薇没搭理他，直接走到门卫室旁，对里面坐着的人说：“李队长，有人骚扰我。”
  门卫室里的人连忙起身，出来后走在最前面的李队长一眼看到叶薇身边跟着的中年男人，问道：“他骚扰你？”
  中年男人没想到叶薇直接跟保安队告状，连忙解释说：“不是，你们误会了，我是来收认购证的，跟着这个……同志是想问她卖不卖认购证。”
  “你是问了这个问题，但在我回答没有后，你依然跟着我，还说要请我吃饭，甚至说喜欢我。”叶薇双手抱胸，看着个都没她高的中年人说，“我就奇了怪了，我以前都没见过你，怎么你上来就跟我说这种话？”
  中年男人没想到叶薇这么善变，前面看着柔弱无害，现在却突然气势凌人起来，再看保安队的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慌忙说道：“你听错了……”
  中年男人的朋友见这里情况不妙，赶紧走过来，先给李队长递烟，问发生了什么事，等搞清楚情况后先瞪中年男人一眼，又对叶薇赔笑道，“误会，都是误会，我这个朋友看着凶巴巴，其实没什么坏心的，同志你看我让他给你赔礼道个歉，事情就这么算了成不成？毕竟你年纪轻轻，应该不想随便跟他这个年纪的人扯上关系吧？”
  他这最后一句话可谓图穷匕见，明着是劝，暗里是威胁，如果叶薇是个没经过事的小姑娘，说不定就怕了。
  但她不是，也不迟这一套，当即对李队长说：“队长您看，他朋友骚扰我，他道歉不诚心也就算了，还威胁我要造我的谣！”
  戳破他的打算，叶薇继续给他扣帽子：“而且我有理由怀疑他们这伙人是借着收认购证为名，行拐卖妇女之实，不然进出职工这么多，他怎么就盯上我一个小姑娘了？他还刻意朝我露金链子，也就是我工作好几年了，要是换个没出社会的小姑娘，说不定就要被他给骗了！”
  李队长一听，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中年男人的朋友慌了：“我们没有啊，我们是正经做生意的，没干过坏事！”
  “哼，你说自己没干过就真没干过了？人贩子还都说他们是好人呢！”叶薇冷笑说，“为了我们大院职工和家属的安全着想，李队长你可不能轻易放过这件事，不然在我们单位范围内出事，担责任都是保安队的职工。”
  听到这话，保安队的人脸色都变了。
  机械厂生产区和生活区中间的马路虽然是公共道路，但也在机械厂范围内，在这范围内职工因为意外出事也就算了，天灾人祸很难防得住。
  但这些收认购证的能聚集在大院门口，是因为他们保安队的放任，如果其中有像叶薇说的那样别有用心的，害得大院职工或者家属出事，他们保安队肯定要承担责任。
  李队长也想到了这一点，赶紧让手下人把中年男人跟他的几个朋友控制住，准备上报单位领导，看是要报警还是内部解决。
  见他们行动起来，叶薇没在门口多停留，跟李队长说了声有事去财务科找她，便踩着上班铃声进了办公楼。
  厂里消息传得挺快，叶薇刚进办公室，就被陈玲几人追问起门口发生的事。
  叶薇没有隐瞒，把情况都说了。
  陈玲听后问：“你觉得那些人真是人贩子吗？”
  “应该不是。”
  虽然这几年社会不是很安稳，拐卖事件也比早些年多了，但人贩子大多不会这么高调。而且刚才她有注意到，门口那些人分了好几拨，互相之间应该不熟，却又认识，应该像她猜测的那样，都是长期混迹自由市场的。
  陈玲闻言一愣：“那……”
  “找上我的那人就算不是人贩子，肯定也没安好心，”叶薇说道，“任由他们在大院门口继续搭讪，说不定会有其他年轻姑娘被骗财骗色。”
  财务科的人年纪虽然都不是很大，但除了叶薇，其他人都有孩子，孙淑兰女儿更是有十五岁了，立刻附和道：“确实不该由着他们在大院门口胡来！”
  “不知道厂里会怎么做，应该不至于把来收认购证的都赶走吧？”周荣想的多一些，说道，“他们在的话，大家随时了解认购证的价格变化，方便在高点出手，真把人都赶走，可能会有人反对。”
  虽然叶薇预支工资买认购证的行为，在财务科众人眼里无异于脑子进水，但大家还是被她给影响了，过年李菊萍再怎么制造恐慌，他们也没把认购证出手。
  如今真相曝光，认购证价格确认上涨，心思都浮动了起来。
  但关系到安全问题，陈玲和孙淑兰重视度更高一些，后者说道：“想知道认购证的价格变化，多跑几趟交易所就行了，总比任由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堵在大院门口要好。”
  陈玲也说：“就算要留，最好也能筛选一下，有沪市户口，有固定住址的可以留下，出了问题能招到人，外地的就算了，做不到知根知底，风险太大。”
  几人虽然关心这件事，但都知道结果不由他们决定，闲聊几句就将话题转到认购证上面。
  陈玲看着叶薇笑盈盈道：“先前我们都觉得小叶脑子瓦特了，现在看啊，我们科室就小叶最聪明，非但未来半年不用担心厂里拖欠工资，还能赚不少钱呢！”
  周荣说道：“是啊，我来上班的时候听那些人说，小叶手里的认购证比我们手里的价格可高不少，都涨到五十五一份了！”
  “还是小叶有远见，”孙淑兰后悔道，“早知道认购证这么值钱，年前我也预支工资买一百份认购证了。”
  “现在大院里谁不是这种想法？但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后悔也没有用，”陈玲话音一转问，“小叶，你手里的认购证打算涨到多少卖掉？这次我肯定听你的，你什么时候卖，我就什么时候卖。”
  孙淑兰和周荣闻言，都眼睛一亮。
  对啊，时光不能倒流，他们再后悔也没法学着叶薇预支工资买认购证，但叶薇什么时候卖认购证，却是他们能参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