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潘邓听了这话,突然僵住了脚步,不自觉地看了师叔一眼。
  陈文昭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问你纳后的事呢,看你师叔做什么?”
  潘邓只觉得头上冒汗,遭了!他和师叔的事,难不成自己从前竟然一直没告诉过师父吗!
  *
  皇宫后宫院内,平日里无比平静惬意的小院儿里传来痛骂声和小潘昭撕心裂肺的哭声,“师祖!哇哇哇……你饶了爹爹吧!”
  王婆本来看陈大人气冲冲走进去,就赶紧趴门口偷听,正听得入神呢,没想到听到小皇孙哭声,她赶紧挺直腰板,跟一边的宫女说道:“快,把小皇孙抱出来!”
  那宫女听了太后吩咐,硬着头皮进了院,说了句:“太后吩咐,要见皇孙。”
  之后一把把小孩抱起,也没敢看那个跪在院中的徐大人,一溜烟跑了。
  小潘昭正哭呢,王婆赶紧哄小孩,“诶呦,这陈大人也是的,这教训同门都是应该的,就是好歹找个背人的地方,看把咱们昭儿吓得……诶呦,祖母给拍拍,不哭不哭了……”
  那宫女踌躇着说道:“太后,那……那徐大人……”
  王婆哼了一声,“陈大人那可是咱们陛下的老师,他要管事,我这老太婆哪里拦得住?”
  正说着话,几人就见武统领快步进了院子。
  王婆一努嘴,“哪里用得着我?那可是咱们陛下心头肉!走走走,不管他们!”
  武松进了院子里,只见陈老大人一手拿着藤杖,正怒不可遏地训斥,徐大人则跪到地上,他面前是个牌位,细看是范老大人之位。
  眼看着徐大人身上已经挨了几下了,这怎么能行!武松心里着急,上前拦住陈大人大棍子。
  陈文昭看着武松,“让开!”
  武松顿时有些气短,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陛下待会儿就到!”
  陈文昭说道:“陛下也管得了我教训师门孽畜吗!”
  武松气势又矮了一节,可他又不能任由事态发展,情急之下他开口说道:“此乃陛下后宫重地,外男不得入内!陈大人请回吧!”
  陈文昭愣住了。
  武松也后知后觉愣住了。
  就连跪在地上的徐观也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陈文昭当即抄起大棍子打得武松满院子跑,“好你个武松!后宫重地!我呸!这是个屁的后宫!陛下胡闹,你们就跟着胡闹!”
  “满朝文武没一个劝的!你这个跟着陛下这么多年的亲卫了,你也不知道劝!就由着他胡来!”
  一直打到门口,大门被撞开,潘邓跑进来,一眼就看见师父在打武松,师叔跪在地上,顿时心疼得不得了,连忙跑上前去把师叔拽起来,对师父说道:“都已说好了,做什么又找师叔麻烦?”
  陈文昭叉着腰喘气,“谁和你说好了?你现在当了皇上了,为师管不了你,可不见得管不了这个孽畜!”
  陈文昭指着徐观,“你当着你爹的面说明白,师父早年间耳提面命,范家人要做的是辅佐之臣!现在天下刚有明主,社稷刚刚安稳,这是中国之幸!陛下就算好龙阳,你非但不良言劝谏,还带着陛下学坏了!搞得这么多年来后宫无主,是谁教你的如此佞幸之举!”
  潘邓拦在师叔前面,看了一边上那个师祖牌位,把它拿起来抱在怀里,眼看事态危急,说道:“师父你莫要危言耸听!要我说我俩成事就怪你!”
  陈文昭睁大眼睛后退两步,“你……你说什么!”
  潘邓掷地有声,“早年我要带师叔出使女真,那时你就千拦万拦,和我说师叔家里只剩他一个,是个独苗了!”
  陈文昭怒不可遏,“那你还和你师叔搞到一块,连孩子都有了!你知道你还祸害你师叔!”
  潘邓也吼道:“既然师叔家里只他一个了,我这侄儿哪里能放心得下?必得亲自照顾才成!他这辈子托付给谁我都不放心,就得托付给我!”
  陈文昭喘着粗气,拿着大棒子指着孽徒,“你你你……”说完一个大抽气嘎嘣一下仰过去了。
  小院里顿时慌乱起来,武松赶紧过去接住陈老大人,“陈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潘邓也瞪大眼睛跑上前去,高声喊道:“太医!快,快去找太医!”
  第347章 师徒团聚
  院子里面兵荒马乱,潘邓眼看着老师瘫在地上,仰天长啸,“师父!”
  却见陈大人不出一息又转醒过来,随即就要拿地上的藤杖。
  武松哪里还能见老大人如此劳神?赶忙不由分说把他扛起来,送到一边屋里面静养。
  陈文昭一边被扛着,一边还要指着潘邓,“孽……孽徒!”
  潘邓和徐观连忙跟上去了,不一会儿几位太医拎着急诊箱和药箱到此,一番诊治,没诊出什么毛病来,只让老大人静养,切莫再动气。
  “……气多伤肝,乃至五腑不合,老大人既然回到东南,自该颐养天年,何必凡事劳心?”
  老太医慢条斯理劝了一阵子,陈大人脾气渐缓,躺在床上梗着脖子静养。
  等回到老太医走了,陈文昭又看向潘邓,“你还敢说这事怨我!你自己非要和你师叔在一块!天下男子这么多,你找谁不好?非要找你师叔!”
  潘邓这时候老老实实的了,再不敢顶撞师父,垂着眼睛小声说道:“天下男子那么多,哪个也不是师叔……”
  陈文昭一哽,“和你说不通!”
  他又看向徐观,“你呢?他年少人脑子热,你也跟着脑子热!这么多年的道理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徐观说道:“我只知道潘哥儿要和我成家,他的道理在这,我顾不上别人的道理。”
  眼看着陈大人又要挺起身来发火,潘邓把师父按在榻上,劝解道:“师父莫再想这件事了,我纳后又如何,不纳后又如何?这都是叫人看的,不是自己过的日子……如今我家里有师叔陪在身侧,又有两个小孩儿,已是人生无憾了,不再奢求其他。”
  陈文昭叹了口气,心道当时果然没看错,他当年收的这个徒弟,就是讨债来的,只不过颇有些孝敬,没讨到自己身上,讨到他师祖身上去了!
  “你两个既然都是好男子,为何不传承香火?”
  潘邓说道:“我夫夫两个已有好儿女了。”
  徐观也说道:“阳儿和昭儿也是我的孩子,师兄以后莫再提父亲了,我就是有个亲生孩儿,现在也不姓范。”
  陈文昭气不打一处来,手在被面上划了划了找不到什么,把胳膊探到脑袋底下,掏出一个大瓷枕来就要朝师弟扔过去,“欺师灭祖,不肖子孙!”
  潘邓赶紧拦他,“师父这是做什么!这天底下师徒父子都是一般的纲常,师祖有了师父这样的学生,衣钵已经得了传承,师父又收了我,我这些年来做人做事皆不敢忘师父教导,如今我做了皇帝,门生更是满天下,也相当于师祖桃李满天下了,又何必在意血脉……”
  陈文昭听了这话,看样子没之前那样生气了,潘邓见此,连忙又说道:“血脉固然重要,可这世上还有一句俗话叫做‘养恩大于生恩’,我是赞同的。我自幼无父无母,得了干娘收养这才能长大成人,后来又遇到师父这才走上仕途……”
  潘邓又把师父脑袋底下的瓷砖塞回去了,“……干娘和师父一个养育我成人,一个带我立业,不是亲父母也胜似亲父母。观哥儿也是了,徐大人供他学业,引他上仕途,是以到了如今了,他也未曾改回原姓。这世上恩情大抵如此,今我两个养了一对好儿女,便也不去想他血脉如何了。”
  陈文昭叹了口气,“就算你不在意,可如今你是一国之主,行事如此叛逆,也不怕后人口诛笔伐吗?
  潘邓听到这话笑了笑,“后人评价君主,无非评论政绩道德,谁会管君王家里几口人?我只要继承人没选出错来,无人在意此事。”
  陈文昭又使劲转脖子看向徐观,“他是皇帝他不在意,你也不在意?”
  徐观却说道:“我想不出有什么可在意的,能和潘哥儿真个夫夫相伴过此一生本就是天大幸事,若此事真要有人担个不是,我倒宁愿是我,后人说我是佞臣也罢,幸臣也好,我都甘之如饴……”
  潘邓听了这话却眉毛一竖,挺直腰板,“不会有人说观哥儿坏话的!朕富有四海,乃是天下之主!我看谁敢说观哥儿的不是!此事还不简单,不叫人记下去就得了,到时候沧海桑田,谁还记得个老皇帝的家事?”
  徐观看着潘哥儿眼睛,轻轻一笑,“那就有劳陛下了……”
  潘邓顿时觉得自己的肩头扛上了一家的重担,有些腼腆说道:“这……这都是应该的,我如今做了皇帝,还叫观哥儿受委屈不成?观哥儿可千万别瞎想……”
  徐观却又说道:“可师兄所说……不无道理,陛下就算……”
  潘邓怎能看师叔如此,连忙说道:“师父皆是危言耸听,实际上时代日新月异,后人只会比前人更开明,哪有更老古板的?观哥儿切莫愁了,这是什么大事?叫你存在心里面再生了病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