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乖乖,真要叫他们江宁府也来上这么一遭“零伤亡拿下敌军”,等回苏州府,也叫他阮小二神气一遭!
  宋万却觉得这事难办,“我也听过韩良臣之名,此人素来刚直,如何能轻易投降?”
  林冲嘴角勾起,“正因如此,咱们得用些手段。”
  他转向杜迁,吩咐道:“你派人往北岸去,散布谣言,只说左边两路均已归降,主将张叔夜战死。再言明我东南善待降卒,不伤百姓。韩良臣军中多是北方调来的禁军,本就不熟悉江南地形,如今路被我们堵死,粮草短缺,听闻主将已死,友军已降,必然军心动摇。”
  杜迁拱手称是。
  林冲又让江宁府和润州城找使者来,过两日派使者到对面劝降。
  *
  不出两日,东路军中果然流言四起。
  宋军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和同伴嘀咕,“听说了吗?西路军全军覆没,中路军已经投降了!”
  “咋可能?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我也听说了,这事儿咋能是真的?咱们张将军不可能投降!”
  “唉呀,张大人战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谁死了?你说的是哪个张将军?是咱们张相公,还是他儿子张小将军?”
  “就是张叔夜张将军呀,战死了!要么西路军怎么投降了呢!”
  不少人听了这话都似被雷劈中似的,不知如何是好,有人当场就哭了。
  “那……那咱们还在这待个什么劲?”
  “东南军都说了,投降不杀,善待士兵……”
  军营里嘀嘀咕咕,韩良臣却没在营中,他立于高处,望着远处江宁府,眉头紧锁。
  身后脚步声响起,副将赵勇匆匆赶来,“将军,不好了,今早各营向上汇报,有二十多个人趁夜逃走了!”他看着韩将军,小声问道:“那流言……”
  韩良臣皱紧眉头,滁州近路被人堵上,他东路军若是绕路走远道,便做不了奇袭之用,是以大军驻守在此地,派斥候官向张将军汇报战况,等待安排。
  可斥候官没回来,倒是军中谣言四起,士兵们议论纷纷,韩良辰说道:“诡计罢了,张大人用兵如神,岂会轻易战败?此必是东南诱敌之用。”
  他转过身来看向赵勇,“逃兵依军法处置,你回去告诉将士们,此皆是东南谣传,不许他们再言及此事,违者军棍处置!”
  赵勇听令退下。
  却没想他刚在军中发布韩将军号令,便听到士兵前来通报,“东南军……东南军派使者来了,说要劝和!”
  *
  白畅春正了正自己发冠,继而双手垂下,板正地坐在宋军军营之中。
  帐门被掀开,眼见着一人被簇拥进来,白畅春急忙起身,“小人见过韩将军。”
  来人不语,只是一直盯着他,走进帐中坐到椅子上。
  白畅春随着韩将军转了转身体,自报家门:“小人乃是润州城官员,今日受林将军之托,前来劝和。”
  韩良臣说道:“那林冲想要怎样?”
  白畅春说道:“韩将军想必也已知道了如今局势,张相公战死,张小将军投降,如今宋军三路,只将军一路勉强支撑,又是何苦?只要将军肯归降,我主愿奉将军为上宾,官留原职,赏豪宅家田,必不会亏待将军!”
  韩将军冷笑道:“若是以你说法,我军主帅战死,你又为何要官禄诱之?岂不自相矛盾!”
  白畅春却说道:“将军此言差矣,张将军虽然身死,西路军也已投降,可将军麾下还有士卒上万,我江南若是发兵攻打,于你我来说皆有损耗,两军士兵皆是同胞,又何必自相残杀?将军远道来此,我主不愿贸然轻战,惟愿舍钱给财,以换百姓平安。”
  韩良辰说道:“你说张将军身死,可有凭证?”
  白畅春叹道:“张老将军……如今就在江宁府,将军去时便能见着了。”
  韩良辰冷笑,“那你说张伯奋投降,可有证据?”
  这……白畅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小人前来匆忙,并没带这些信物。”
  韩良臣手砸桌案,“滚!”
  第315章 劝降韩良臣
  白畅春灰溜溜地滚了,坐小船到了对岸,第二日又坐着小船回来了。
  “叫你们韩将军!”
  附近守卫的士兵回去通报,过了一会儿,昨天见的韩将军部下,那个叫赵勇的带人翻过小山坡和巨石障碍,朝着这边走过来,远远地说道:“你怎么又来了!我们将军已说了不见,若是还要劝降,就请回吧!”
  白畅春勾起嘴角,双手叉腰,向远处喊道:“昨日好意劝降,却被韩将军赶出军营,怀疑我白某人说谎!今日特带来一位故人,请将军一见!”
  说罢挥手,后面带来的人中推出一个被缚的将领,那人抬头望向远方。
  赵勇顿时变了脸色,“宏副将!”
  他赶紧派人去通报将军,过了一会儿,韩将军到了阵前,定睛一看,此人不正是张伯奋手下副将宏明远?
  宏副将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见了韩将军,满面急切,向前走了两步,“将军!西路军全军覆没,张小将军被捕,中路军被阻在长江北岸过不来,被那东南军围剿,兄弟们死的死,降的降,就连张将军也……也殉国了!”
  说完就是一阵嚎啕大哭。
  韩良臣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赵勇连忙扶住他,“将军!”
  白畅春挺直了腰背,“昨日这人还没到江宁府,今日到了,特地带他来与将军相见。好教将军知道,西路两军我东南军大捷确有其事!并非欺骗!将军请三思,我东南军议和并非怯战,只是不愿同胞手足相残!”
  韩将军依旧沉浸在主帅战死的噩耗里,只觉得心如擂鼓,不相信张相公戎马一生,竟然就这么死了,连个善终都没有。
  白畅春接着喊道:“……我东南自归东南王管辖以来,军伍出征,讲究个以杀止杀,凡事以和平为念,从不滥杀无辜!你麾下将士也是普通百姓,家中都有父母兄弟,何必让他们白白送死?若肯归降,我以性命担保,将军官待原职,绝不加害一人!”
  说着又让人把主船里的箱裹都抬过来,再从跟着的小船里面牵过来十几只羊到岸上,“江宁府特献花红表里给韩将军,以示同胞兄弟之情,请将军笑纳。”
  韩良臣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容我与部下商议一番。”
  白畅春紧忙说道:“是该商议一番,将军且自回去与诸将士说明,若将军肯归降到我东南军麾下,各将士俸禄待遇照我东南军来,比你大宋只多不少!军情紧急,还望将军早作决断,我明日再来!”
  传了话,白畅春便跟着东南军又乘着小船渡江了。临走时,赵勇将他几人送到江北,白畅春抓着赵勇的手,往他手中塞了个荷包,说道:“兄弟既是将军身边副将,千万劝劝将军,如今西面两路主将死的死,降的降,损了几万大军,将军就算带着你等回转应天府,又有什么好果子吃?怕是擎等着那粟太师治罪,与其如此,不如早日归降,我东南一向善待降将。”
  赵勇点头应了,“我定会劝将军。”
  *
  当夜,韩良臣大帐中灯火通明,众将领分列两侧,气氛凝重。
  赵勇率先说道:“将军,宏副将已来了阵前,眼见着这事做不了假,如今我等孤军在此,外无援兵,粮草还不知有没有补给,不如……不如就降了吧。”
  一员老将眼中含泪,“张相公已死,我等还为何顽抗!此次兴兵已是举国攻伐,应天府只剩禁军万人,比起东南之势,无异于蚍蜉撼树,大势已去了……”
  韩将军说道:“我欲带众位回应天府复命,诸位以为如何?”
  一副将急忙说道:“万万不可!将军回了应天府,哪还有活路?张相公身死,张小将军被敌人捉住,损失了几万大军,只韩将军一人回去,姑且不说如何治罪,若是有风言风语中伤将军,惹得粟太师猜忌,我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逃不掉!”
  另一人也说道:“属下不知朝堂之事,单看如今形势,我大宋就剩这么点人了,无论粟太师日后是个什么打算,都要我们兄弟们冲锋陷阵。可如今江南势大,眼见着兵强马壮,我等又为何要以卵击石?现如今东南占尽先机,却没主动发兵攻打,而是两次派出使者招降,便已能看出仁慈之心,我们又何必固执,便从了江南又有何不好?”
  众人都劝道:“请将军三思。”
  韩良臣沉默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罢了,明日那使者再来,我与他详谈吧。”
  当天晚上东路军久违地喝了羊汤,又从不知道哪个副将口中得知新消息,各个神情都轻松不少。
  “我从前都没打过仗,这些日子一想到拿刀上阵就上火,没想到峰回路转,咱们不打了!”
  “你是有福气,打过一次仗这辈子都不想再打了,投降好,投降最好了。两军对垒,能遇着潘公这样的敌人,咱们都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