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也不知他们这是到了哪,怎么这么冷。
  董平已将这屋里的火炕烧了,说道:“等到后半夜就会暖和起来。”
  王师中在炉灶前烧了热水,用这屋里的锅做了热乎面汤,几人吃了,稍微热乎点,挤在一起躺下了。
  徐观又把水袋灌好,放在小潘大人被子里,给他取暖。
  董平看了撇嘴,指向那边的马政父子,说道:“那边还有当爹的,也没对儿子这么上心呀。”
  这同门就是不一样,“潘正使,那水袋系得紧点,别半夜尿床。”
  潘邓不理他吃不到葡萄说酸,问到:“你俩离那么远做什么?咱们这么多人睡一块,就你俩离那么远,天冷,半夜冻僵了。”
  呼延庆说道:“谁知道他?”说完往董平身边凑凑。
  “你别离我这么近!”
  “你以为我愿意!”
  “咱们盖这被不冷,暖和呢,我里边还穿了鸭绒短褙子,冻不着,你自己穿厚点。”
  “你穿得再厚,到了后半夜也会冷。”
  “我嫌你脚臭!”
  呼延庆哈哈一笑,“这有何难?待我把足衣脱下来晾晾。”
  “别脱!”
  “别脱!”
  第86章 面见阿骨打
  几个人吵吵嚷嚷的,终于把呼延庆按住,叫他老实在被窝里躺着,不要总想着迎风晾脚。
  董平裹紧被子,嘟囔道:“也不知道这鸟地方有甚么好的,挣来抢去,给我我都不要!”
  潘邓问:“真不要?”
  董平认真想想,“不要,天寒地冻的,没甚用处。”
  “可见女真也不愿意要,所以四处征战。等他们见了咱们宋朝繁华,更要觊觎了。”
  “呵!那也要他们打得过!”董平不屑道。
  “董教头可曾砍过瓢瓜?”
  董平转过头看他,“问这作甚?不爱吃瓢,就爱吃茄子。”
  金军杀宋军,比砍瓜还容易。
  马政说道:“北狄只抢掠,他们来到咱们中原,也生存不了。”
  潘邓摇摇头,“辽国本身是游牧民族,中原南方的领土非其所好,他们在南边也生存不了。可是女真,近日观其所行,乃是耕猎民族,北方严寒,若是他们遇见更加丰美的土地,很难不会起征伐之心。”
  众人听到他的论断,都沉默了。
  “如此说来,岂不是与虎谋皮?”
  “若是联金伐辽,我朝与金两面夹击,届时辽国不在,我二国相邻……”
  众人心中都有答案,这个邻居,怕是比辽国更难应对,届时恐成大患。
  马扩问道:“潘正使,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潘邓说道:“此行联金,目的不变。”
  “我们国书已经给出,此行的目的来时也说过……既然完颜阿骨打要见我们,自然是有和我朝联合的意向,但此人狡猾,不召见也不派使者来,显然要给我们个下马威,你等不要被他唬住。”
  他坚定的说道:“此次虽然是我朝要与他女真联合,可绝不是非联合不可。”
  “可是陛下说……”
  “此事听我安排,两国谈判,切忌交底,我等此次出使,代表的是整个宋朝,若让金国以为我们非要和他联合不可,恐成大祸。”
  几人心中一凛,都点头应下。
  *
  完颜阿骨打帐中,皇帝与几位重臣围坐在炕头上,阿忽说道:“杨朴早就说过,大王册帝号,封诸藩,传檄响应,千里而定,东接海隅,南连大宋,西通西夏,北安辽国,建万世基业。如今大宋使臣已到,岂不是天赐良机?”
  谁能想到宋使会自己送上门来?
  兀室也说:“耶律延禧那老小子太不识相,老子早就不想忍他们了!大王,咱们不如就和宋朝那帮家伙联合起来,让宋朝皇帝给咱们册封,把辽国那帮鸟人给打趴下!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上的霸主!”
  金国在宋使没到来之前,就一直忙于外交事务。
  杨朴曾经给阿骨打出了个主意,言自古英雄开国,首先要获得大国的册封,女真连连获胜,金辽两国的谈判正处于紧锣密鼓之中。
  阿骨打提出的条件是:辽国皇帝要称他为兄长;上京,中京,兴中府都要交给金国;再派遣亲王,公主,驸马,大臣子孙作为人质,并且把之前的信件,带有等级特征的物品都交还给金国,双方才能议和。
  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太苛刻了,单看土地割让,辽国就分割出了绝大部分的领土,只剩下燕云十六州和西北沙漠,变成一个夹在金宋两国中的带状国家,随时都有可能灭亡。
  辽国因此又派使者前往反复商讨。
  兀室冷哼道:“我们已经让步许多,不要人质,土地也只要中京,供奉也削减,只要他耶律延禧必须称大王为兄长,并且要他用宋人的礼仪来册封大王而已,他竟还推三阻四!”
  显然如此要求对于耶律延禧来说依旧很苛刻,两方陷入僵持当中,粘罕说道:“我听闻宋使向来文质彬彬,想来更好说话,不如明日与宋使商谈,再做打算。”
  阿骨打也是此意,此次宋朝派使者前来,叫他看到了灭辽的希望,如果能得到宋人的帮助,对自己来说,无疑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他说到:“宋使要与我们联合,此事再好不过,只是既然是他们先来,有求我等,要让他们拿出诚意来才行。”
  众人纷纷点头。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潘邓一行人的住处便有女真人来此通报,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请见。
  众使者正好行装,前往皇帝帐中。
  此处是一从帐族,十几家簇拥,中间是皇帝完颜阿骨打房屋,使者进内,只见火炕上有一人端坐金装交椅上。
  此人高大魁梧,肩膀宽阔,身着圆领的窄袖左衽长袍,狐皮褙子,腰束革带,头戴皮帽,面色威严,双目锐利。
  使者们对金国皇帝行了礼,阿骨打让众人就坐。
  几人互相看看,不知坐哪,潘邓率先脱了鞋靴上了炕。
  众人在女真炕头上也紧巴巴地按照职位排了次序坐下了,潘邓和两个副使和翻译坐第一排,其余人在后边坐着,皇帝阿骨打就招呼起外面的人来。
  有健妇端上矮台子放在众人身前,又拿了木盘,上有一碗稗子饭,边上有韭菜、野蒜和瓜条腌制的咸菜,又有木碟盛了各色肉类,初看有猪、羊、兔、獐子、马、鹅、雁、鱼等肉,有煮的,有烤熟的,上面浇了芥蒜汁,上面有匕首用以割肉。
  阿骨打已率先从腰间取下匕首割肉,那金国几个臣子样的人也都一一拿了自己的匕首,割肉来吃。
  潘邓看他们吃了,自己也吃起来,初入口只觉膻腥未去,烹饪不佳。但来此这些时日,几人也只吃些稗子饭,偶尔做些自己带的白面,今日偶然吃到肉,也觉出荤香来。
  炕上这两伙人本就语言不同,互相防备,如今先不谈及国事,对坐吃些饭食,于彼此倒也有些拉近。
  宴席将近,有酒端来,众人每人饮一杯,这才算是结束。
  阿骨打说道:“南使可要再饮?”
  呼延庆翻译过后,潘邓笑道:“此酒醇美,是甘甜美酒,此次我们来访金国,乃是为了友谊而来,初见大王,就借此酒敬上,且请一杯。”
  阿骨打听了那呼延庆说完,也盛了酒,与众位再饮一杯。
  两人这才算是谈及公事。
  阿忽率先说道:“宋使即是为了友谊而来,有意联合,为什么给我们的是诏书而不是国书?”
  马政神情一凛,这金国的人不太好应对呀。
  潘邓淡淡回道:“乃是听闻贵国与辽正在协商割让一事,讨要封号,我朝不知贵国与辽国是否有意讲和,因此才没有贸然以两国相交。”
  使者团的面色缓和些许,也对,你们金还和辽牵扯不清,让那辽国皇帝给封号呢,辽国给了封号以后,你们金国大王就低一级了,还是皇帝吗?
  兀术冷哼道:“我们就算向他们讨要册封,也是以辽国兄长的身份,只不过让那辽国老皇帝为我们大王加冕罢了。”
  潘邓面露诧异道:“原来如此,可太尉加幘,太保加冕,此乃代天行事,如何让败国为胜国加冕?”
  呼延庆又和徐观嘟囔了半天,把这句话翻译了过去。
  那兀术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照你这么说,应该怎样?”
  潘邓说到:“此事繁琐,涉及礼仪繁多,我朝每年祭天尚且要忙碌半月,各种礼仪都有特定的步骤,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使臣,并不知道如何为新王加冕,大王若是想知道,我当即写信回去,询问礼部此事何解。”
  阿骨打有些郁闷,他虽然早早立国,但是自立难免有些自说自话,因此想得到其他大国的承认,没想到这事这么麻烦,不过既然宋朝有意,他也就顺水推舟,“此事就按照你说的办。”
  同时也因为与辽国几次三番谈判不妥,丧失耐心,手下败将,何以为他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