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小郓哥看街边舞龙的、踩高跷的、划旱船的,都穿得樱红柳绿,叫人目不暇接。街上人来人往,皆收拾得光鲜亮丽,有那盛装打扮,满头插满珠翠的,仆从围绕,欢声笑语。
  许多女子都打扮上街,只因这上元节和后世不同,不只是个吃元宵的节日,还是个古代“情人节”呢。
  潘邓说到:“你看见没?我曾听说上元节午夜过后,东京街头有扫街的小童,就是捡些女子丢的钗环的,一夜之间收入不少呢。”
  “女子丢钗环做什么?”
  “人太多,挤掉的。”
  “哎呀。”小郓哥摸摸腰间,还好,潘哥送给他的琉璃环还在呢。
  潘邓好笑,“旁人不知道就算了,你还不知道咱们工坊里琉璃环价值几何?丢了也不必糟心。”
  小郓哥没听,又把那琉璃紧了紧,这要是丢了,他可好心疼呢。
  两人一路吃点心,猜灯谜,他小哥俩灯迷猜不出几个,只好去扑灯,潘邓也在师叔家里练了两回箭法,就去找那投壶的,投了一贯钱的箭,赢得两个小灯,一个是兔子的,一个是莲花的。
  小郓哥玩了几回五纯,把那铜钱摇的上下翻飞,花了三百文钱也只得了一个小狗灯。
  小郓哥说什么都不玩儿了,“三百文够买一个比这大的了。”
  潘邓安慰他:“我这两个小的花了一贯呢。”
  两人一路去了灯市,潘邓给小郓哥买了个大螃蟹灯,此蟹双目圆瞪,浑身甲胄,青衣斑驳,雄纠纠,气昂昂,小郓哥心里喜欢的很,拿了那蟹灯到处走,拉风极了。
  两人一直到街上人少才回家,王婆早他们回来,正泡了茶,把头发上的钗环都摘下来,见二人进门,从楼上往下张望,“好大的螃蟹灯。”
  小郓哥颇为得意。
  “翻过来我看看。”
  小郓哥把螃蟹的肚皮给王婆看,王婆撇撇嘴,“公蟹哪有母蟹好。”说完回了屋。
  小郓哥则爱惜的把灯插在门前,劝慰道:“莫听干娘乱讲,你是个蟹将军,她却只想着吃呢。”
  *
  徐宅
  傍晚时分,范老问道:“大人看我扎的这灯如何?”
  徐观看了眼,只见一色彩斑斓夺目的大公鸡,昂首挺胸,红冠高耸,羽毛靓丽,尾巴飘逸,两眼炯炯有神,颇有一副昂然之姿。
  徐观赞道:“好花灯。”
  范老追忆往昔,笑着说:“大人小时候追着我叫我扎花灯呢,那时候我每年都扎,后来衙内也长大了,我也已经许多年没扎过了,前些日子重新扎灯,我还怕扎不好呢。”
  徐观听着老仆的话,也想起儿时的无忧无虑来,说道:“我也记得从前往事,历历在目。”
  范老听主人这样说,十分动容。
  徐观问他:“如今这花灯是给谁扎的?”
  范老说道:“还能是谁?主人身边还有别个少年人不成?”
  徐观还以为老管是给自家亲戚小孩做的,却没想到他是给潘邓做的。
  徐观看看天色,“天已快黑了,怎么还没送出去?”
  范老叹气,“我只做了这灯,没和潘著作说呢。”
  徐观便道:“我叫明月给他送到家里。”
  范老摆手:“明月我叫他出门了。”他觑着主人神色,说道:“今日上元佳节,主人不出门赏花灯,游玩一番?我早先问过了,潘著作还没有灯呢。”
  徐观见范老神色,隐约得知其意,不由觉得好笑起来,实际上也笑出声来了,“他若没有灯,买个便是,何必还要我送去?”
  范老以为主人不懂,操碎了心,举起手中大公鸡,说道:“别人的哪有主人的好?”
  第82章 初议伐辽事
  徐观看范老想要一力促成此事的样子,笑着摇摇头,“上元佳节,他自和他同伴上街游玩,没准还能偶遇淑女,我这老一辈,还是莫打搅他了。”
  范老听主人这样说,竟把二人分了辈分了,说道:“怎么就成两辈人了?大人也比他大不了多少,只是有个师叔的辈分在,说是师叔,却也不是正经师叔。”
  徐观说道:“管事莫乱说。”
  范老有些蔫蔫的了,但还是没放弃说道:“大人怎么就知道他要去街上偶遇淑女?没准也做了灯送给你呢。”
  这纯粹是胡思乱想了,徐观疑惑地问道:“为何如此想?只因潘著作来咱们宅里频繁了些?”
  范老说道:“潘著作每回来都带礼物。”
  徐观答道:“他懂礼。”
  “潘著作平日里也不和小娘子来往,我知他手下做事的有未成婚的娘子呢,可也没有什么艳色传闻。”
  “他自是个正人君子。”
  “潘著作年轻有为,到现在不成亲却也不急。”
  徐观和喝口茶,“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他没有亲生父母,此事自然是师兄帮他张罗,且等他升升官再说,有什么着急的。”
  范老好不容易找的理由,被主人一个个反驳回来,内心也要动摇了。
  徐观说道:“他是个少年人,平日里爱热闹,在这东京又没多少认识的人。我既然和师兄同出一门,与他也有同门情谊,因此自然爱来我这里,却叫你想差了。”
  范老嘟囔道:“只叫我想差了,却没叫大人你想差,每回潘著作来都乐呵呢,不然我费力扎灯作甚。”
  徐观说到:“待到改日,我再把此灯送给他吧。”
  改日?改日就不是上元节了!范老看了看自己手中大公鸡灯,美好的希望也烟消云散了。
  他拿着大公鸡灯回到自己屋里,黯然神伤,想着老爷对自己有恩,少爷也从小看到大,如今却要见少爷后半生孤苦伶仃一个人,怎能不让人伤心?
  他在屋里独自感怀,待到夜深,临近子时,却听敲门声,范老前去开门,见潘邓提着灯,笑呵呵的问他:“师叔睡了没?我这好几个灯,你去挂在他门前。”说着把手里的灯递过去。
  范老说道:“没睡呢,没睡呢,潘著作快进来,外面儿冷。”说着把潘邓迎进院里来。
  潘邓说道:“夜已深了,怎好打搅师叔?只将这灯挂了,我便回家了。”
  范老却拉着他往院深处走,“怎好叫您来了就走?天太冷了,到屋里暖和暖和吧。”
  一路走到徐观卧房门前,潘邓见屋内已经全黑了,知道师叔已经睡,悄声说道:“莫要……”
  却见范老左脚绊右脚,一个不稳跌了一跤,手中提灯磕在那院中小香炉上,哐当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划破夜空。
  潘邓赶紧扶老人家起来。
  过了片刻,那屋里点起点点烛光。
  范老扶着少年人的手站起来,说道:“你看,我就说吧,大人也没睡呢。”
  潘邓:“……”
  范老前去通报,徐观怕是出了什么事,让二人进屋,两人走进屋里,潘邓见师叔手里拿着油灯,正把那灯放在几上,要掀被下床。
  他赶紧走过去把人摁住,“别起了,别起了……”
  徐观坐在床上看他,潘邓这才见师叔披散着头发,身上只着中衣,比起平日俊美来多了几分柔和,他看了一会儿,才拿了圆凳坐到床边,把手中三个花灯提起来。
  “深夜打搅,唐突师叔了,只是今日扑得三个花灯,见各个可爱,想来送给师叔一个。”
  他手里拿着兔子花灯,莲花花灯,还有一个小狗花灯。
  “师叔看哪个好?”
  徐观见他头上戴着厚帽子,身上也穿着厚袄,外边披了大氅,脸上被冻得红红的,面上带笑,双眼晶亮。他又看向那三个小花灯,看了半天,指了一个。
  潘邓笑道:“我想师叔也会选这个兔子的,我见师叔画过玉兔呢。”他说着看向这屋里,见有摆蜡烛的灯台,就将那蜡烛拿下来,把花灯提手插上去,叫那灯在空中悬着,似屋中明月,甚是好看。
  潘邓又回到床边,把那烛火熄了,他带来的三个小花灯就亮眼了些,“打搅师叔了,我这便回去了。”
  “我叫范老给你收拾房间,你今晚在这住一晚吧。”
  潘邓摇摇头,“回到我家也没有多远的路。”他见徐观坐在床上,披着被子,笑着说:“师叔快睡吧。”
  徐观见他提了三个灯亮融融的来,又亮融融地走了,只留一个昏黄的兔子灯在屋里,并着外面的圆月照得屋里微微发亮。
  *
  上元节一过,众人也就渐渐从新年欢乐中走出来,进入新的一年了。
  整个政和七年,赵佶忙碌于神霄派修道一事,倒把前两年想的收复燕云给放在脑后了。
  结果这一年下来,修道之事颇有成就,朝中还接到边境以及山东奏报,说女真崛起,把辽国打得节节败退。
  这岂不是意味着上天对他的虔诚信道作出了回应?此事正是上天安排。
  如今社稷安定,国祚安稳,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好,赵佶要考虑外部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