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友妻 第84节
  禾衣抿了抿唇,绷着脸问:“你的腿……果真不能动了?”
  赵霁云声音温温的,“只是有些无力,需要人扶着而已。”
  禾衣弄不懂他,眉目温婉,声音却冷清:“把青川青石叫过来。”
  赵霁云却眉头一皱,“他们那样的粗糙男子怎么能闯进你的闺房,天气热了,你穿得这样单薄,我不想你被他们看到。”他说得温吞无害,桃花眼往她身上的中衣一瞥,苍白的脸莫名红了红,稍稍转开了头。
  禾衣低头一看,发现与赵霁云拉扯间,她的衣襟大开,露出半边肩膀,忙低头收拢,又莫名有些无来由的生恼,眉头一蹙。
  赵霁云余光打量着禾衣神色,出声分散她的注意力,微笑着小声:“你扶我一把就行。”他说着又要尝试站起来。
  禾衣便忍下了心中不满,手腕上使了些力。只是不过起身而已,赵霁云额上便沁出了冷汗,脸色也更白了一些,甚至在站起来后,轻轻松开了禾衣,身残志坚的模样,垂目道:“我可以自己走。”
  但他不过走了两步,人又往禾衣身上倾倒,禾衣没办法,只好抱着他的腰往椅子那儿回去,可赵霁云却抬头看向她的床,踌躇道:“我背上腿上还有些伤……”他顿了顿,柔声,“许是要趴到你的床上才行……若是你不肯的话,那就不上药了,横竖你也不爱我,不会心疼我。”后一句说得很轻,呢喃一般,伤感又失落。
  走动间,细长的链子在烛火下闪烁着光辉,禾衣见之心里就更烦了,只想将赵霁云的伤处理好,再请了或许在外面的青川青石进来将他带走。
  她情绪恹恹,十足讨厌和赵霁云这样粘腻不清的关系,可她又实在摆不出激烈的姿态,无心也无力,低着头再不做声,搀着他到了床边。
  赵霁云没有再吭声,垂头坐下,不等禾衣出声便解了腰带和衣襟,将外袍脱了下来,露出清瘦的身体,他的腰间裹着纱布,其他地方却没有纱布包裹。
  禾衣的视线垂着,一眼便看到了他背上纵横交错的鞭伤,怔了一下,皱眉奇怪。
  战场上多刀枪剑戟,哪里会有鞭伤?
  但禾衣不过是出自良善之人的不忍才替他疗伤,多余的自然不会问,她垂眸拿起赵霁云递过来的那只包袱打开,里面伤药和纱布都有,她微微弯腰,先将他腰上的纱布解开。
  女郎低垂着头,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清香,眉目温润柔软,赵霁云抬眼看着她,忍不住凑近了些,细细嗅她身上的香气。
  禾衣将纱布一圈圈解开时,视线难免看到他胸口,那一处刀伤经过这么些时日,只剩下个痂,暗沉沉的。
  她收回视线,纱布彻底解开,看到赵霁云腰后侧果然有一处新鲜的伤口,那伤口长长一条,用针缝了起来,像是蜈蚣一样,突兀地在那儿趴着,此刻正渗着血。
  禾衣这辈子见过的最血腥的场面都是在赵霁云身上,她最见不得这般场景,脸色都白了几分,只沉默着给他清理伤口,再上药。
  “你不问问我鞭伤是哪里来的么?”赵霁云微笑着说,气息仿佛在禾衣脸颊旁。
  禾衣一下后退了一些。
  赵霁云见到她这动作,眉眼还是忍不住阴鸷沉冷了一瞬,但很快,他的眼波又如清水一样,不等她问,便自顾自说:“我不喜欢公主,她用刀捅我,还用鞭子抽我。”
  像是向禾衣告状撒娇一般,郎君面容俊美秀致,此刻病弱的模样,令他多了几分文气。
  禾衣想起前些日子听说公主特地追来边关看望赵霁云一事,她有些不信公主费这样大的心思只是为了打他。
  或许是赵霁云太欠打了,公主可不比寻常女郎,自然忍耐不得。
  禾衣不语,但她不懂掩饰情绪,那神情显露了心中所想。
  赵霁云一直暗中打量她,见到她这般神色,呼吸一窒,好半晌没说话,幽幽看着她。直到禾衣将他腰上伤口缠上纱布,才又兀自开口,轻柔柔的:“她想睡我,我再次拒绝,她恼羞成怒就打了我,我已经有你了,怎么能让她碰我?我必须要捍卫我的贞操。”
  禾衣:“……”
  她不知道男子有什么贞操可言,懒得理会赵霁云这般疯言疯语。
  赵霁云顺势背朝着她,露出整片狰狞到凄楚的背。
  禾衣却声音温淡地提醒赵霁云:“公主是与你有婚书的未婚妻,你就算有贞操,也是属于她的贞操。”
  赵霁云只当没听到她这一句。
  那些鞭伤虽是泛着青紫,但只有几条渗了血,禾衣只垂眸均匀撒上药粉,可赵霁云却仿佛吃了极大的痛,抽气了两声,便十分脆弱地往禾衣怀里倒去,晕厥了过去。
  禾衣:“……”
  第159章 听说有些女郎口是心非
  禾衣抱着昏厥过去的赵霁云怔了好一会儿,才是拧紧了眉,一把松开他站起来。
  没了禾衣的怀抱,无知觉的赵霁云便伏倒在了床上,背部花花绿绿的,实在惹人眼睛疼,他面色苍白,眉宇紧皱,即便意识不清但依然痛苦的模样。
  禾衣安静了许久,才是坐在床边,将他背上的伤都细致地处理好,只她脸上两道柳眉一直蹙着,待处理好他背上的伤,又想起他说过他腿上也有伤,她犹豫踌躇,最终还是看不过眼,对自己这般心软恹恹,却还是解开了他腰带。
  她怕他死在这里,她死在这里,她如何对侯夫人解释?
  禾衣皱着眉轻轻将他裤子往下拉粗粗瞧了一眼,果真大腿处也有些淤青,她抿着唇撒上些药粉,此处草草处理过就罢。
  这床今日她自然不会睡了,将药都收拾好,禾衣随意拉开薄被往赵霁云身上一盖,也没给他脱鞋将他两条腿抬上床,便想穿衣出去。
  偏她一走远几步,脚踝上的金链便绷紧了,扯着赵霁云的手腕,她低头一看,面色就青了。
  禾衣这样沉静婉柔的女郎,几次三番都想骂赵霁云,偏她不会骂人,只能呼吸急促地捂着胸口缓和,她心里方才生出的半点心软此刻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她将脚踝上的金链子全部放开,走得就能更远了一些,她转道去了梳妆台那儿,拿起剪刀就去剪那链子。
  链子很细,瞧着是金子制成,金子最是软和,用剪子就能剪开。
  可禾衣费了一番力气,那金链子却怎么都剪不开,显然不是金子做的。
  她抿了唇,婉丽面容气得都发红了,她将剪子拿开,又回到赵霁云身旁,捡起他丢在一旁的外袍摸索了一遍,却再找不到那精细的金钥匙,她又去看床上此时病弱无害的赵霁云,弯腰又去摸索他的下装,瞧瞧那上面可有什么暗袋。
  可她将赵霁云全身都摸了个遍了,连鞋袜都脱了,依旧没寻到那钥匙,不由气得捶他一下。
  赵霁云真的疼晕了过去,竟是没有半点要醒来的痕迹。
  禾衣奈何不了他,在床沿坐了会儿,便起身披上外衫又往门口去。
  这屋子小,链子刚好能够到门口,她推开门,朝外面扫了一眼,却没见到青川或是青石,只看到了那匹叫做桃花的矫健骏马。
  桃花极有灵性,脖子里没有缰绳套着,在院子里闲庭散步地转来转去,仿佛优雅的公子在巡逻他的领地。看到禾衣从屋里出来,便歪头朝她看来。
  此时雨已经停了,月亮也露出来一角,照得桃花那双眼在夜色下又大又亮,妩媚多情地望着禾衣,难掩欢喜,踢踏几步就踱步到禾衣面前。
  禾衣是喜爱一切美好的事物的,她欣赏玉石之美,也喜爱这样高大矫健又有灵性的马儿,见桃花脑袋蹭过来,烦闷气恼的情绪便好转了一些,她伸出手摸了摸桃花脑袋,桃花便拿嘴拱她掌心讨好她,掌心处一阵痒意,禾衣再忍不住,抿唇轻轻笑了一下,沉郁情绪化开一些。
  桃花似乎感觉到女主人此刻心情好,甩了甩马尾,又侧着身子朝她凑过来。
  禾衣便看到了桃花背上的一只布袋,她迟疑着上前解开,里面有一袋子黑豆,她刚打开袋子,桃花便欢快地响鼻踏蹄,禾衣又忍不住笑了一下,摸了摸它顺滑的鬃毛,抓出一把喂它。
  她曾经见过赵霁云这样喂它。
  桃花显然很开心,禾衣的掌心被弄得湿润,它吃完一把还要,禾衣又喂了一把,第二把也很快被桃花吃掉,她抓出第三把时便将袋子系紧了,柔声道:“你家主人应当晚上喂过你,夜宵吃过三把也够了,等你家主人醒了再喂你。”
  这话似乎惹恼了桃花,它吃完第三把豆子便不高兴地甩着马尾,脾气很大的模样,偏又眨巴着多情的眼眸时不时拱她胳膊一下,撒娇一般。
  禾衣自然是硬声拒绝:“不能再吃了。”只声音里还带着点柔和笑意。
  桃花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禾衣又替它理了理那鬃毛,她睡不着,也不想面对赵霁云,便静静靠着门框。
  赵霁云在禾衣朝门外去时便醒了,他偏头看着门框边的禾衣温柔替桃花梳毛,温声细语和它说话,心里生出妒意与阴翳。
  陶禾衣为什么对一匹马都这样温柔,这样满是喜爱,为什么就不能把这喜爱分给他一点呢?
  “你的主人为什么这样讨厌呢?”许久之后,禾衣轻声道。
  赵霁云皱了下眉,垂目,听到她这样的话依然难掩郁气。
  禾衣不指望一匹马能回答自己什么,她说完这一句,便又静了许久。
  侯夫人帮着她逃离,安置在虞城时,那两名侍卫告诉她他们会替她遮掩一番行踪,至于更多的,却是没有多说了。
  可她却是听出了话外之意,虽是替她遮掩了行踪,可能否会被赵霁云寻到却不做保证。
  禾衣小心翼翼又平静地在虞城过这么些日子,内心难得的安宁,不用担心李齐光身子不好随时染病,也不用去烦闷和赵霁云的相处。
  禾衣实在不愿意和赵霁云有更多的关系了,他这般的郎君,从来不是她会选择的人,无论从性子还是家世,就算没有他对她和李齐光做的那些过分之事,她也不会选他。
  她想回徐州城,想和爹娘弟弟在一处。
  此处非吾乡,此乡无吾爱。
  “我真的不会爱他的。”禾衣轻轻对桃花又道,语气难掩恹恹。
  赵霁云绷紧了肌肉,半垂着的眼中如有幽火,呼吸都沉了几分。
  禾衣对桃花又喃喃道:“我虽性子柔,但却固执,我有善心,却吝啬给予不相关之人爱意,他如此过分,如此手段狠辣,我怎么会愿意选择他?他为什么不明白呢,被人这样厌烦为什么还非要强求?世间美人多的是,我无趣又乏味,他为什么非盯着我不肯放呢?他究竟什么时候玩腻这一场游戏?这般见色起意的人又捉弄过多少女郎?”
  赵霁云有些忍不住要反驳,就要阴沉着脸坐起来,禾衣却忽然动了动,似要回屋,他赶忙又趴回去。
  禾衣自觉和一匹马说这些有些可笑了,只是她有些自问的话,却不愿与人说。
  她将房门关上,转回屋中,又走回到床边,垂目看着床上清致隽美的郎君。
  赵霁云被她这样注视着,忽的紧张起来,她要做什么?是否要趁他睡梦时宣泄心中真正对他的感情?听说有些女郎口是心非,她是不是也是这般?否则……否则她为什么要和桃花诉情?
  第160章 “你可会永远爱我?”
  郎君貌美却可恨可恶,禾衣看着他身上的被子,忽然抬手又掀开,何必对他心软!
  她心口郁气又散开些,转身去了一旁的小方桌,点了烛火,拿出纸笔来,她再没有丝毫睡意,不如多画些图样,明日开始便买了玉料来雕琢。
  那桌案是背对着床的,赵霁云便毫无顾忌地睁开眼,静静看着她,他有些忍不住想笑,竟只是掀开被褥不让他盖么?她如此……如此可爱。
  他看见她这般,满腹的不甘与烧灼的火焰总被熄灭一瞬,又燃烧得更旺盛,一双眼也渐渐生出红血丝。
  他想要更多,想要尝一尝她全身心爱着他是什么滋味,他一定要得到她的爱。
  赵霁云已经许久没有好眠过,强撑着盯着看了禾衣看了会儿,半夜里便昏睡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麦黄醒来时,头昏脑涨,坐起来还没睁开眼便揉着后颈,那儿酸疼得很,仿佛被人重击过一般,她从未遇到过这般厉害的落枕。
  她掀开薄被,几步往床边去,打算看看娘子可起来没,这是她每日都要做的事,她喜爱看她家娘子,那般貌美,睡梦里都是好看的。
  只麦黄今日过去一看,却看到床上多了个光裸着上半身的郎君,顿时吓得尖叫一声。
  赵霁云夜里做了一场好梦,梦里禾衣叫他五郎,她站在春日华景中,人比花娇,眼底满是对他的柔情与爱意。
  她朝他招手,眼睛弯着:“五郎,你来。”
  他不自禁朝她走去,笑问:“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