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她双目含情,滴滴洽洽地考验着小贺兰澈的神魂,“澈澈哥哥,若想识得真容,便当亲身入此山中……”
  小手随着她声,来拂弄他的下颌,触感变得……
  ?
  毛茸茸的。
  贺兰澈睁眼,锦锦这只白雪大肥貂又扬起火焰色的大尾巴,来回清扫他的脸!起势,屁股对准,准备坐下。
  他赶紧闪开。
  这只“耗子”真是太坏了,这件事它乐此不疲!
  他把锦锦捞过来,装是长乐一样,狠狠叹口气:“干嘛让我现在醒来。”
  可是锦锦到底和长乐不一样,无论你把它揣进袖子,还是把它抱到床上摆成大字型,它绝对不抵抗,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呼。
  贺兰澈想到刚刚梦里,自己的粗暴放涎,以及长乐的乖顺俏媚,都觉得好笑。可又觉得做这个梦太不体面,心里惴惴打鼓。
  看天色还早,不舍脱离美梦,他把脸埋进软枕,想要重入那个不管不顾的梦里,接着做下去——
  “那就怪不得哥哥啦!”
  ……
  可是,长乐消失了。只有晋江书局的管三拿着一只红锁在向他招手。
  贺兰澈立刻坐起来。
  他带着清醒理智时,没法勾勒出美妙却逢迎的长乐,也舍不得这样幻想她,创造她,亵渎她。
  昔年他造傀儡时,重点在还原颜面五官,长乐生就一副不挑衣裳形制的骨相,无论为其裁制圆领、曲领还是交领,造出的傀儡皆如遗世神女,容色昳丽无匹。
  还是怪那本《黄楼梦》!自从他买来看过,眼神就变味了!他根本不敢去回顾原来造的傀儡,因为知道了衣领以下的尺寸是错的!
  昨晚遇见的那条宵纱,更是在他心尖儿荡下惊鸿一瞥的幻想,才导致这个坏梦的出现。
  “呜呜——”贺兰澈发出痛恨的声音,长乐在梦里这般唤他的名字,他白日想都不敢想。
  绝对不能让她知晓自己是这样的人,她一定会很失望的。
  贺兰澈反复念诵《男德经》第一卷,坚信“未婚则守身如玉,坚修男德方得善佑”,终于在上楼前将脑子洗干净了。
  *
  清早的晨阳彻底照耀摘星阁的五楼,仍是贺兰澈为长乐亲选早膳,由昭天楼的侍从端来两份蟹黄面,可怜了五月的小螃蟹,没成熟就要奔赴下一世。
  长乐没换他准备的任何一套新衣服,还是穿自己那身药王谷的青衣,临窗观赏京陵早晨的繁华街市,冷脸不知细思什么。
  贺兰澈罕见话少,用完膳,一早上就伏在她身旁,“安静地”捣鼓东西。
  一阵嗞哩哇拉的锯磨切削后,贺兰澈打出个玉牌,缠着让长乐写:医助。
  他自己再用最小号篆刀,于玉牌背面,工工整整地刻出一个:长乐神医专属。
  其它字儿都很小,“长乐”“专属”四字特别大。
  抹上金漆后微微晾干,他就郑重绑在腰间,从此替代玉珏。
  为此,贺兰澈今日甚至换了一身鹅黄锦袍,银条掐边的对襟,来配她的青衣。
  站在她身边自言自语:“就像一根丝瓜旁边必须搭配小黄花一样和谐……”
  他转头看她:“有这牌子,我也算名正言顺,林大人要逮捕我,我也不算违反男德了,对吗?”
  长乐点点头,决定今天闲来无事,该于京陵到处逛逛。她和贺兰澈走在街上时,确信:如果不是因为太蠢,他肯定把玉牌挂脸上!
  那玉牌如果被步子掀成了正面,只露出“医助”两个字,他就会不动声色地将它翻过来。
  经过每一个蘑菇头的摩尔向导,他都要叉腰显摆显摆,尤其是给那两个叫瑞奇和杰瑞的看。
  他们今日几乎把京陵逛遍了,至少长乐已经摸清了每条主路的走向,以及乌太师被查封的府邸、林霁那套正在修的新府在何处。
  “这便是那赵鉴锋的旧府,如今竟是林大人的新家,这世间缘分也真是奇妙。”贺兰澈真心感叹。
  忆及前一个月,旧庙痘疫之灾,他首次真正大杀四方,便是与赵鉴锋。
  “若非是那赵大人做出错事,好像我也不能照顾你,如今我们也不能……”他喃喃念出来,但是又皱起眉头,“可是那一掌,你挨得极重。”
  这是十分两难的抉择,若她没有晕倒被他趁机日夜陪护,一定没有今日。可有了今日,她也遭了极痛的代价!要是当时他不挪开该多好,他挨一掌,长乐照顾他,也许,也有今日。
  他已经可以相对自然的去搂她,手不自禁触到她背心,想问问她还疼不疼。
  哦唷,遭她眼神烫到了,贺兰澈又想起那个坏梦,赶紧把脸移开。
  长乐目含探究,往日贺兰澈这傻蛋都是一双清澄大眼睛,时不时把她凝望住,含情脉脉的,她歪头,他就跟着歪头。
  包括昨日,他真像磁石,旁人拖都拖不开。
  今天避她好几次。
  她邪气泄出,郑重喊他一声:“贺兰澈。”
  他才真挚的转过眼来,见是熟悉眼神,长乐放心了。
  他却说:“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这个名字。”
  “什么?”她也没叫过他别的。
  “没什么。”贺兰澈又扭开脸。
  长乐有些阴阳怪气:“我向来喜欢称别人大名。”
  “那你还是喜欢听我叫你长乐?”
  不知为何,她突然冷下来,半天才点头,算是默认。
  他不明所以,去哄她:“可是你叫林霁多是叫的哥哥。”
  长乐:“……”
  贺兰澈:“走吧,一起进去看看你林哥哥、霁哥哥、云开哥哥的新房子,还有没有地方需要帮忙。”
  长乐这才嗔笑着去掐他。
  转头敲开这座曾经的“赵府”大门,门匾早已摘下,里间正有人在涂抹新匾新漆。
  有庄肃模样的管家迎上前来:“二位何事造访?”
  待看清是药王谷的青衣打扮,立时客气。
  长乐正欲开口,贺兰澈一指她发髻间的“观自在”宝冠:“这日长石乃镜大人所赠——这位便是你们家‘林大人’失散多年的小表妹,我们先替林大人进来瞧瞧。”
  管家难辨真假,忙赔笑道:“这不合规矩,还请公子与神医留步,待小人禀问一番。”
  公事公办,贺兰澈也不跟管家为难,让人搬来椅子给长乐坐,长乐不坐,他也不坐,傲着个脑袋在“林府”门口站得直直的。
  顺便留意着府外路过行人朝新府投来的好奇目光。
  但凡有人多看两眼,贺兰澈都会礼貌颔首、报以浅笑……把人家吓得赶紧走开。
  因照戒使宅邸距镜司府衙极近,骑马不过两条街的脚程。不多时,被遣问话的小厮返回,附耳向管家低语数句。管家面色立时和缓,换作真正热络的笑意,恭请二人入内。
  京陵官邸,陛下御赐,规制森然。这正三品照戒使的官宅形制统一,都是三进两院。
  正式踏进朱漆木门,见两侧耳房为门房,供衙役值守,贺兰澈就在夸:“呀,以后林大人就不是我想见能见之人了。”
  迎面便是砖雕照壁,那前主赵鉴锋素爱擦边,并非文雅之人,照壁上边只按规制镂刻山水。
  贺兰澈又夸:“呀,依照林大人爱好,将来一定雕个狐狸。”
  长乐瞪他。
  管家不知道其中弯弯绕,还以为将来的“新主人”真喜欢狐狸,心中暗自记下,又客气解释道:“因林大人尚未到任,就留着前任大人的布局。待林大人接印后,会按其心意修缮。”
  “如此说来,搬入尚需些时日?”贺兰澈问道,同时开心望向长乐。
  “倒也不是,若林大人不嫌弃,亦可边住边整。”
  贺兰澈听完,嘴角微垮。
  正院接客议事,彰显官威,庄重肃穆。
  贺兰澈不感兴趣,草草瞧了几眼,那赵鉴锋的旧物该扔也都扔得差不多了,贺兰澈多嘴问了一声:“前主去哪儿了呢?”
  这些管家并非旧仆,闻声回道:“在坐牢。”
  “那他要坐多久?”
  管家甚是有眼力见:“伤了药王谷神医,触怒天威,坐得很久。”
  “该坐。”赵鉴锋煽动流言,给他带来那么多烦恼,还抓了自己二哥,又将最爱之人打得吐血,这笔账他如何能忘?
  不过,看这正院陈设,赵大人也算清贫。倒像常年驻守公廨,没空回家的大忙人。
  贺兰澈赶紧许愿:林霁可千万也要醉心公务!最好每个月只休沐一日,留给他洗澡就够了。
  贺兰澈走了两步,又觉得一天太残忍了,于心不忍,那就两天吧!不能再多了。
  逛进他家内宅,倒是雅致清幽,上房位于第三进院,贺兰澈这回目露赞赏,真心在夸:“檐角悬铃,雕花隔扇,相映成趣,好看!”
  管家小手一指:“待林大人成婚后,与夫人便可夏日居此房,冬日则迁西院暖阁,冬暖夏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