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嗯,读至此,长乐虽觉震撼,却还是没懂。
  “师父,我知道乌太师,他是乌席雪大人的祖父、淑仪长公主的驸马,圣上都得称他姑父。这事儿与您有何相干,您怎么气成这样?”
  她想给师父倒水顺气,药王却摆摆手,捂着心口示意她翻页——
  小报第二面:
  【驸马秘闻:晚节不保私藏孽缘】
  乌颂子弱冠之年,面如冠玉,眸若点漆,惊才绝艳,名动京华。淑仪长公主青睐有加,亲择为婿,二人花前对诗、月下抚琴之景,曾传为“公主下嫁寒门,名士得配仙姝”之美谈。
  熟料,其早年与濯水仙舫舫主有露水之缘,竟诞下私生女,瞒天过海,寄养民间。未料此女及笄嫁入滇西无相陵白氏,十年前陵主自焚,其妻女同殒。
  今乌太师东窗事发,此案与无相陵旧闻并查,坊间盛传“淑仪长公主察觉隐秘,暗中除患”之说。
  小报第三面:
  【私生女谜案再掀波澜:无相陵灭门案或牵出皇室秘辛】
  【五镜司铁面查贪:亲族避嫌停职位,圣谕如刀裁公允】
  本报将持续追踪,江湖诸君且拭目以待,认准“雀神日怪”报。
  后两版尚未印出,长乐反复翻看,忽然一阵眩晕,几乎站不稳。
  炸了!这下轮到她是真炸了!
  她从未想过当朝太师竟与亡母有关,乌太师是她的私生外公?
  药王叹道:“为师只知你母亲是濯水仙舫魅者,幼时体弱,仙舫曾送她到你祖师爷处调养。却不知还有这层渊源……为师虽未见过乌颂子,却看得出来,你与乌席雪确实有几分……”
  “师父,绝不可能!父亲母亲从未和我提过!”
  真的不可能吗?
  见过她真容的人,都说她与乌席雪容貌有几分相似,如今全说得通了。
  镜大人那句“此生不做姐妹,实在可惜”,如今全说得通了。
  镜大人召乌席雪回京并提“马上有大案”,如今全说得通了!
  她忽然明白,甚至懂了烧包谷这几日在赶印什么。
  却从未想过,一切都与自己相关。
  药王的叹息将她拉回现实:“乐儿……街角巷口、说书摊,都在议论这乌太师、濯水仙舫,还有你母亲……”
  乌太师违犯男德律规,绿了当朝长公主——长公主如今都快七十岁了!
  更遑论,“□□”“数百人”“男女门生”……
  确是石破天惊的重磅大瓜,此等猛料足以点燃晋国街巷,何况这报是鹤州府分社所发,京师定是更早沸沸扬扬。
  私生女、无相陵、灭门案……
  淑仪长公主早知道私生女的事情吗?她是什么反应?
  后面的事情,长乐不敢细想。
  乌席雪恐怕已经涉案停职,若由五镜司接手彻查,一定查得出是真的。
  乌太师之案查实会如何?无相陵灭门案被翻出来会如何?镜无妄会不会卖了她的身份,会不会将血晶煞公之于众……
  长乐脑子里一团乱麻。
  不是因为血晶煞,才引祸无相陵吗?千里观观主为何这几日未现身?这些事难道与淑仪长公主有关联?
  她只能等——等日报后两版印出。
  长乐突然懂了师父为什么捂着心口。
  一夜未睡的眩晕感涌上来,她撑着桌子浑身发抖,却觉不到痛,唯有混沌塞满后脑。
  许久,才缓过神来。
  “师父,若此事真与……”长乐眼角滑出一滴泪,很快就被她挥灭。
  “我要去京师,我要杀了他们。”
  *
  贺兰澈送小表妹与金婆婆去珀穹湖,坐上回昭天楼方向的航船后,已近正午。
  他特意在街巷报亭买了份“雀神日怪报坊”的新报,却发现自己连夜催促的书稿,虽只印了几百份,却已滞销。
  “哎呀公子啊,邺城和药王谷那点小破事儿早无人在意啦……哪比得上这个惊天大案!喏——瞧瞧这个!包管炸裂!”
  贺兰澈边走边读,起初津津有味,直到“无相陵”三字映入眼帘,心头蓦地一沉。
  长乐虽未明言过,但他总觉得无相陵、滇州,应该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向来尊重她的脾性,她不说,他便不问;若她说,上刀山下火海也只消一句话。
  他匆匆赶回时,见长乐独自坐在轮椅上,在房门口等他。
  她高束发冠,戴的正是他送的那顶“观自在”,整个人显得精神饱满,神色却淡淡的。
  “有件事……”贺兰澈咬着下嘴唇,正不知如何开口,目光与她相接时,昨日的不堪往事突然翻涌上来。他脑中回路陡转,脱口道:“咦,你换了身颜色?”
  此刻的她妆容齐整,换了身新衣衫——内搭窄袖垂领小青衫,外罩娇杏色直领褙子,下着两色交窬裙。
  “是啊,春日里想换个气色。贺兰澈,你推我出门逛逛吧。”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魔性,褪去往日的青衣襦裙,连气场都变了,让他有点五迷不着三调的。
  贺兰澈猛地想起正事:“外间有个大传闻,除了提到乌大人的祖父,还提到滇州……”
  “我知道呢,堂中刚议论过,倒像件趣事。这日报偏会卖关子,我知晓那家人,正想出门听听后续如何呢。”
  长乐对他笑了,笑得很收敛,如晴山花海中的一朵虞美人,被风拂过,轻轻摇曳。
  “你傻站着做什么?来推我呀。”
  长乐看起来一点都不沉重,想来是自己多虑,想错了。毕竟在旧庙那两晚,依她那幅魔怔的样子,此时听了这消息还不得发疯。
  “想去哪儿?”贺兰澈松了口气,搭上轮椅扶手。
  “你饿吗?我想去吃午膳,你安排便是。”
  她的亲切与热情让贺兰澈极不适应——昨天那本《黄楼梦》,威力就有这么大吗?不是她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
  路上,这份报刊果真几乎人手一份,没买的人也多聚集在每个坊市口的公展木板前围观。
  这阵仗比当初那篇被刻意推介的《震惊!邺城公子与行医堂主的畸形爱恋》还要盛大得多。
  出了义诊堂,长乐话又变少了。
  他们一直逛到快靠近集市的那条街,有座“八仙楼”,瞧着很热闹。听得楼门口梆子声作响,似有说书人正在宣讲。
  最终就选在这里,贺兰澈问长乐吃什么,她却称不要紧,只顾津津有味地听故事。
  于是贺兰澈忙着吩咐堂倌安置靠窗桌椅,选了个阳光充足的位置,又要了壶滚水帮她烫洗餐具。
  惊堂木一拍,说书人果然在讲此事——
  “明心书院,堪堪比肩前朝太学杏坛,向来为天下文宗所仰。而咱们晋国第一学府硕儒、官拜博士的……”
  “呿!是太师!乌太师!人家官位都记不得!”有听众纠正。
  “哦哦,总之,是场道学先生变淫贼的戏码,可叹其与长公主,昔日璧人佳话,终成镜花水月……”
  正经说书其实无趣,台下看客的七嘴八舌钻进二人耳中,才算精彩——
  “笑死了,教考《男德经》的人自己犯了男德!”
  “就是啊,当年他迎娶长公主,男德九品中正试是怎么过关的?”
  “这下男德经九诫,被这老驸马犯完了!”
  “这事儿还没判呢,你们怎就笃定了?说不定有反转!”
  “当朝太师!长公主!稿子都能发出来,十有八九是实锤,反转个屁——”
  “所以淑仪长公主为掩盖驸马丑事,连私生女和白氏满门都除掉了?”
  “长公主念佛,会做这种事啊?”
  “你傻呀,大家都知道,乌颂子年轻时出了名的!貌比潘安,颜过宋玉,长公主若真一心向佛,怎会相中他?”
  “看不出来仪表堂堂的美男子,老来是淫贼啊!当年怕就是用美色引诱长公主,后来又祸害仙舫舫主。”
  “何止!数百门生都不放过,男女通吃。这要是真的,啧啧啧啧——”
  “如今闹到这步田地,偷娶养私生女一层罪,□□门生一层罪,宫里宫外、朝堂江湖,把乌家的老脸都丢尽了!但凡是个好的,怎能闹出这些事来?”
  “哎呀,男人嘛,不就都这样,谁能管住裤兜那点事儿~”
  听到此处,贺兰澈脸色微变,眉头轻皱。
  长乐忽然问他:“你听了这事儿,有什么看法?”
  【作者有话说】
  [小丑]澈子哥:你突然抽问,我害怕。
  第67章
  贺兰澈又脸红了:“我、我……我管不了别人,只能保证,我是个好的。”
  长乐:“……”
  方才那边几个听众居然掀桌吵起来了。
  “什么□□管不住,你自己也是男人,怎么这么说话?到底站哪头?”
  “我是男的,我才更懂男人!”
  “你懂个屁!我看你是背男德经背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