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害怕会读出他眼底将她视作砧板上鱼肉的残忍欲望,万幸的是,他的眼睛太黑太沉,深海一般,包裹住了所有细碎的情绪,让人难以揣摩。
  僵持数秒,纪时愿故作镇定地掉头折返,在床边坐下,脱了鞋袜,“去床上当然可以——”
  她没有月经羞耻,本来可以大大方方地来句“生理期不做”,偏偏这会气氛有点诡异,到嘴边的说辞不由自主变成了“我今天没兴趣跟你做”。
  沈确看她眼,没说别的,兀自点上香薰,等清雅的气味蔓延,离开卧室。
  人走后,纪时愿掩下满脸的莫名其妙,盖上被子,没一会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窗外的天色已经难辨晨昏,室内亮上了一盏夜灯,光线朦朦胧胧,床边的男人锐利的棱角被磨平几分。
  下腹传来轻柔的触感,纪时愿愣愣看去,瞧见了沈确那双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手。
  手指修长有力,手背上的青筋混着淡蓝色的血管,微微崩起,顺着她的肚脐眼下方小幅度揉转时,漫不经心的性感浑然天成。
  这姿态就挺像在调情,纪时愿清醒大半,猛地拍开他的手,阴测测地笑了声,“你是真饿了,连在睡觉的人都不放过。”
  沈确跟着扯开唇,笑得薄情寡义,“我算发现了,在你心里,我不单是变态、人渣,更重要的还是个能随时随地发情的禽兽。”
  纪时愿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什么,沈确起身,五分钟后回到房间,手里多出一碗红糖姜奶。
  见曲解了他的意思,纪时愿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难为情,可一想到他之前欺负她的种种恶劣行径,微弱的愧疚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扭扭捏捏的一句:“谢谢你啊。”
  “纪大小姐折煞我了。”
  顶着波澜不惊的一张脸,说着受宠若惊的话,差点把纪时愿呛到,她没忍住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片刻擦了擦嘴角的奶渍,“你怎么知道我生理期到了?”
  沈确当作没看到她眼里“难不成你偷偷脱我裤子了”的惊恐,“每回你生理期,都会痛上两天,脸色也难看。”
  他抬手点了下她左侧眉毛,“当然眉头皱得最厉害。”
  他是她的兄长,也是她的老师,更是她的保姆,他成年前的一半时间都是被她填充的。
  他记得她第一次换牙时被吓到哇哇大哭的神情,记得她第一次背下九九乘法表,跑到他面前沾沾自喜的笑容,记得她第一次在外面受了委屈,被班上男生揪住小辫子,找他告状,非要让他替她出口恶气时气鼓鼓的腮帮子。
  更记得她来初潮时无措又羞赧的模样,叶云锦羞于唇齿的生理知识和性教育,也都是他告诉她的。
  她羞红了脸,中途数次拿柔软的掌心捂住他的嘴,最后还是败给了好奇心。
  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链接过去和现在,也记录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如何以明朗、朝气蓬勃的姿态,生长成一株明艳*的玫瑰。
  纪时愿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放下碗勺,捋了捋散在胸前的长发。
  发尾刮到沈确手背,不可抑制的瘙痒感袭来,他下意识去抓,结果只抓到半截空气。
  他收回手,不咸不淡地抛出一个话题,“如果不是我,这事你还想找谁?”
  纪时愿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同她维持肉/体关系的对象,但她不好说现阶段她只想到了他,恰好他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这人最爱坑害身边人,但我和你刚好相反,我善良真诚,待人处事有一条最重要的原则,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用骄矜的语气,先是夹带私货地拉踩了一通,然后隐晦地传递出“我选择你,那只能是便宜你了,事实上你这货根本配不上我”这层意思。
  沈确装不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敷衍地哦了声。
  纪时愿下腹已经不痛,满血复活后只想找他的茬,酝酿好措辞后,蹬鼻子上脸地补充了句:“你得好好感谢我,要不是我,你可能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做人缺爱,做/爱缺人'的凄惨境地了。”
  沈确还是没配合地说出那声“谢谢”,沉甸甸的目光扫过她全身,定在她外露的小腿上,轻声慢笑,“做/爱是不缺人了,但要是我现在就想做,你能做?”
  “……”
  “看来我得在《一个合格的py必须具备的十项基本原则》补充上一条。”
  纪时愿皮笑肉不笑道:“不该说话的时候,请牢牢闭上您沈公子的嘴。”
  -
  入秋后,北城连着下了几天的阴雨,今天虽已放晴,气温还是下跌几度,傍晚寒意更甚,凉风顺着脖颈下滑,激得纪时愿一个哆嗦,忙从包里掏出丝巾给自己缠上。
  沈确带她去的私房菜菜馆叫长枫亭,就在纪家老宅附近,是附近一带出了名的园林荟萃之地,私人包厢构成四方线条,隔出一块人造湖泊,亭台楼榭同湖光山色交相辉映,橙黄色夜灯撒下,更显静谧幽深。
  去包厢的路上,纪时愿见到一张熟悉的脸,是岳恒的二叔岳城,他身侧的男人,跟他一样西装革履,两人多半是来谈生意的。
  也是巧,这俩人要去的包厢正好在他们隔壁,关门前,纪时愿透过缝隙,看见里面还坐着几个人,清一色的女人,或者该说是刚出社会的女孩子,面孔和姿态看着都很青涩。
  纪时愿没敛住诧异的神色,一进包厢,就问沈确:“这长枫亭还搞特殊服务呢?”
  说完她想起岳城在包厢里色眯眯的眼神,忍不住感慨了句“不是一家人,还真进不了一家门”。
  沈确慢悠悠地回:“长枫亭的老板多半是疯了才会在天/安门附近搞色情服务,也不怕砸了自家的百年招牌。”
  纪时愿从他怪里怪气的话腔里拆分出正确答案,“那那些人是他们自己带来的?”
  沈确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把菜单递给她看。
  纪时愿哪还有心思点餐,丢下一句“这儿你熟,你来点”的借口,退到墙角,后背紧紧贴住墙面。
  沈确似笑非笑地拆穿,“这里的隔音效果比你想象的还要好,你把耳朵黏在墙上,也不可能听到隔壁一点动静。”
  纪时愿梗着脖子狡辩:“包厢里有点热,我贴着墙凉快,怎么就成偷听了?”
  她对听别人的墙角没那么大兴趣,岳家人的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要是她能在和岳恒订婚前,逮到他们家的把柄,就不愁搞不垮岳家,两家的婚事顺理成章也能告吹。
  沈确懒得拆穿她第二回,“要是我邀请你偷听,大小姐愿意陪我这一次吗?”
  纪时愿眨眨眼,思考两秒,“勉为其难”地接过这节台阶,“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你这一次咯,正好也能还你那碗红糖姜奶的人情。”
  她站起身,连蹦带跳地凑到沈确身边,好奇地问:“不过你要怎么偷听?”
  沈确拿起手机,给徐霖发了条消息,过了差不多五分钟,徐霖推门进来,将一个类似mp3的东西递交到纪时愿面前,匆匆离开。
  纪时愿朝沈确递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我会让服务员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把窃听器装到隔壁房间,到时候你打开徐霖给你的设备,再戴上耳机,隔壁的动静你能听得清清楚楚。”
  纪时愿没想到是这么个欠扁的法子,顿觉手里的设备变成烫手山芋,“你这么做,被发现后会被警察抓走吧,长枫亭的老板估计也想把你打个半死。”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买通自己的服务员,干出这档偷鸡摸狗的事,换做她是这里的老板,估计能气到对着他使出一整套打狗棒法。
  沈确瞥她眼,“长枫亭就是沈家的产业。”
  纪时愿一愣,服了,“你们沈家到底是有多爱在北城撒金子,不然怎怎哪哪都有你们?”
  四九城里谁不知道沈家有钱,但如此高调地炫富,就不怕有一天招致祸患?
  沈确执起一个耳机头,往自己的方向扯了两下,不答反问道:“还听不听?”
  “听。”
  沈三动的手,天塌下来了都有他担着,她搁这担惊受怕什么?
  纪时愿抢过耳机,一左一右全塞进自己耳朵,又将音量调大,一开始只能听见隔壁男人觥筹交错时惯用的虚假客套,夹杂几道不自然的娇柔笑声。
  就在纪时愿耐心告罄前,终于等到岳恒二叔开始聊起正事:“上次送过去的那批货,不知道小陈总还满意吗?”
  纪时愿下意识去寻沈确的脸,想问他岳家是不是开辟了其他生意渠道,见沈确压根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这边,只是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磨着茶粉,她只好暂时压下过剩的好奇心。
  “小陈总当然是满意的,不过看他的意思,岳总你要是下回能送些更年轻的,他肯定会更加满意,陈家和岳家接下来几年的合作,都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变故。”
  仿佛有枚钉子,笔直地扎进纪时愿大脑,她感受到强烈的晕眩感,缓过来后还是愣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