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纪时愿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纪老爷子,对方意思很明确,她只能应下。
  刚走出包厢,纪时愿就闻到岳恒身上不浓不淡的烟草味,轻嘲道:“来这儿前,你是在销金窟泡着呢?”
  岳恒脚步一顿。
  两个人的距离又被拉进些,男人西服外套里更浅淡的味道无处遁形,是女人的香水味。
  纪时愿眯起眼睛,脸上看不出喜怒,改口说:“原来是温柔乡。”
  岳恒扭头看她眼,薄凉地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往包间走去。
  双人包间面积小了一半,但不显闭塞,和外面的古典气息截然不同,里面全是欧式风格的家具,角落还架了台博兰斯勒三角钢琴。
  岳恒象征性地点了些东西,侍应生一一记下,拿着菜单准备离开,岳恒又叫住他,下巴一抬,指着钢琴说:“先别着急走,弹两首给我们听听。”
  侍应生用挑不错的笑容委婉拒绝,“抱歉,我不会弹钢琴。”
  “也没让你弹出演奏会水准,就上去随便拨几下,一个音给你一百,怎么样?”
  纪时愿被无语到,只想把这姓岳的脑袋摁进冰块里洗洗,勉强摁下心头的不满后,替侍应生解围:“你先下去吧,有事再找你。”
  侍应生如蒙大赦。
  人一走,纪时愿语气急转直下,“你要发疯就回你的温柔乡发去,别在我跟前丢人现眼。”
  岳恒丝毫不觉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什么问题,面对纪时愿不屑的眼神,辩解了句:“我分明是在给他们找点活干,好让他们多赚点钱,他们感激我还来不及。”
  男人的基本盘糟糕透顶,大多数人都逃不出低俗、愚蠢这些批判词汇,但像岳恒这样的低端货色,也是罕见,纪时愿今天算是大开眼界。
  她皮笑肉不笑,“那你赶紧去死吧,也能给殡葬服务业做出点贡献。”
  岳恒还记着父亲出门前的嘱咐,这会不好同人撕破脸,只能强行将怒火往肚子里压,显得唇角和眼尾挑起的弧度异常诡异。
  稍作沉默后,他说:“纪五,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不满,同样,我对你也没多少好感,不过既然这门婚事已经定下,与其闹个不痛快,还不如我们现在就握手言欢,把夫妻关系变成干干净净的朋友关系,婚后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当然要是你不愿意跟我待在同一屋檐下,我们就分居,出席必要的活动,再一起在媒体面前做做样子。”
  岳恒拿起酒杯,挡住自己大半张脸,趁机观察纪时愿的反应。
  只见她低垂着眼,像在掂量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也像在思忖用来嘲讽他的话语,好半会都没有出声。
  就在杯中酒见底时,岳恒才等来她的声音,“我交朋友不看家世,不论学历,他们可以是单纯的,也可以是胆小的,当然脾气差点也无所谓,但有一点必须得有,那就是首先他得是个人,而不是无能狂怒到处乱吠的狗、马戏团里的小丑、塞满污秽玩意的小肠,更不是看一眼就叫人恶心,却还要硬装花蝴蝶的蛆。”
  纪时愿骂爽了,即便岳恒脸色已经铁青,落在她眼里,都顺眼几分。
  岳恒平顺好呼吸,又说:“不当朋友也成,干脆就直接把对方当成空气晾着。”
  纪时愿懒得再搭理他,拿起包就走,隔了几秒,岳恒才追上去,在包厢门口拉住她手腕。
  纪时愿反手挣脱开,脚步变快些。
  奈何岳恒个高腿长,没几步追上她,往她身前一拦,挡住她的去路,“我就老实跟你说,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才是我真正、也是目前唯一想娶的,要不是我爸和老爷子,我现在也犯不着低声下气地跟你求和。”
  纪时愿揪住他话里的关键词,装傻充愣地反问:“喜欢的人?你又看上谁了?”
  “这事早传开了,你没必要搁这明知故问。”
  “那我换个问题,你喜欢她什么?上回那个模特,你又喜欢她什么?”
  岳恒沉默两秒,不答反问:“我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不是没必要,是你压根回答不上,”纪时愿一针见血地戳穿,“你从来不是喜欢女人,说白了,你就是个喜欢性的垃圾而已。”
  明明最喜欢将女性污名化,也享受从女性身上剥削得来的所有价值,还非要用纯洁的“爱”的名义去标榜、美化自己的私欲,好落个情深似海的好名声。
  恶心谁呢?
  这话算彻底戳到岳恒肺管子了,学着她夹枪带棍,“就当我喜欢性,但我也不是来者不拒,像你这样的,我还真看不上,骨头缝里都挤不出一点女性魅力,怪不得沈三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拿正眼瞧过你。”
  说完,岳恒掉头就走。
  纪时愿忍无可忍,目光逡巡一周,险些抄起金丝楠木架上的长颈葫芦瓶朝他脑袋砸去,迟疑片刻,选择了挂在墙壁的一把带着剑鞘的古剑,猛地往人臀部扎去。
  空气里炸开一道吃痛声,岳恒僵硬地扭过头,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纪时愿无视从他身上窜过来的愤怒火苗,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锁住长剑的目光里多了些赞赏,转瞬从嘴里蹦出四个字:“真是好剑!”
  【作者有话说】
  纪时愿:嘿嘿一语双关[坏笑]
  忘了说件事,这本男女主和《风止何安》里的人设稍微有些出入,时间线也对不太上,看过上一本的,我先在这儿说声抱歉[抱拳]
  第5章
  这世界上就没密不透风的墙,纪时愿拿剑捅了岳恒菊花这事很快在圈子里传开,但最早成为知情人的是目睹了来龙去脉的纪林照。
  回去的路上,纪林照不知道第几次开口道:“愿愿,要是你不愿意这门婚事,爸爸去找……”
  一提起结婚话题,纪时愿耐心就稀缺得可怕,总爱打断纪林照的话,“无所谓的,就算不是岳恒,也总会有其他人,万一到时候换的对象,比现在这姓岳的还不如,那我总不能再反悔第二次吧?”
  她努力挑起的笑实在扎人,纪林照掩下心头的不适,尽可能地柔和语调,“愿愿,你是个好孩子,就算未来你的伴侣不尽人意,那也不是你的问题,在爸爸眼里,你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现在,你可以告诉爸爸你最真实的想法,我会尽自己所能为你搏出一条自由的路。”
  纪时愿心霎时皱成了一张纸,“我不想嫁给岳恒那狗东西”、“我的婚姻,我要自己做主”类似的话险些脱口而出,但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
  曾经有段时间,沈确对她的脾气好得过分,无论她怎么无理取闹,他都照单全收,可就在周自珩出现后,他又恢复到寡情姿态。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从未矮下过身段,用真心哄她疼她。
  他的纵容是有时效性的,也是明码标价的。
  可就像沈确有条件的纵容一般,她对外展露出的骄纵也是有限度、有条件的。
  纪家可以给她旁人无法匹敌的条件和资源,同样,也能在她失去利用价值后,被现在的当家人纪老爷子毫不留情地收回。
  婚姻对她而言,本就不该成为人生的全部,那她又何必将丰沛的情感浪费在一个烂人身上?
  区区一个岳恒,还远不值得她同爷爷撕破脸,当然她更不想因为她自己,让她身边的人再一次受到伤害。
  缠绕在心头的郁结霎时解开大半,纪时愿心脏不再沉甸甸的,笑容真切了些,“爸,你放心,要是以后岳家让我有一点不痛快,我就把他们房顶给掀了。”
  至于岳恒,到时候只希望他能守住自己娇贵的屁股。
  -
  纪老爷子亲情淡薄,但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过小辈,纪时愿十八岁那年,他用她的名义替她建了座美术馆,纪时愿出国这四年里,全靠职业经理人代为管理,现在转交到林乔伊手上。
  三天后,纪时愿以馆主身份,盛装出席了艺术界新起之秀陈薄安的巡回画展。
  刚到美术馆,纪时愿就被空调冷气袭击,不受控地打了个冷颤,预感到今天不会是太平的一天。
  果然没多久,林乔伊就带来一个坏消息:“陈薄安助理在电话里通知我陈薄安今天没法到场了。”
  陈薄安的才气名副其实,同时脾气也大,做事随心所欲,是业内出了名的刺头,靠着一张臭嘴得罪过不少人,听说今年年初,还在公开场合当面叫板一风评不太好的前辈,直言对方卖出的画给他当马桶贴都不够资格。
  纪时愿升起原定计划被扰乱的烦闷感,皱着眉问:“他生病了?”
  “没那么糟糕。”
  纪时愿托着腔哦了声,“原来是出车祸了。”
  “……”
  林乔伊把到嘴边的“天气热,出门怕中暑”咽回肚子里。
  少了个陈薄安对画展的进行不会造成太大负面作用,最多影响后期宣发,纪时愿刚调整好心情,陆纯熙发来的消息将她的心脏狠狠往悬崖下抛。
  【岳恒的屁股不是被你拿剑捅了吗?现在好几个群里都在聊这事,然后传到了这姓岳的耳朵里,你猜他怎么狡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