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话没说话,她脑袋上被敲了下,话音戛然而止,盛樱里睁着红彤彤的眼睛茫然看他。
  “这话你也信?”盛达善没好气的咬牙道。
  “我是不信,”盛樱里撇撇嘴说,“但旁人信啊。”
  “管旁人做甚。”盛达善说,“行了,我活着呢,跟诚哥儿回去吧,日后别来曹家,人家还以为你来上门打秋风呢。”
  盛樱里要气死了!
  她脸颊鼓鼓,叉腰道:“不知好歹!谁稀罕!”
  说罢,扭身闷着脑袋就走。
  章柏诚唇动了下,想说什么,肩膀被盛达善轻拍了两下,“没事儿,回去吧。”
  章柏诚嗯了声,几步追上前面那个负气的。
  忽的,盛樱里停住了步子,气沉丹田,凶巴巴道:“你去!问他明日来吃席不!”
  章柏诚:……
  就无语。
  他扭头,看向门前那道身子歪斜,倚着墙站着的人。
  盛达善哈哈大笑,“告诉她,去!”
  盛樱里满意了,方才被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气儿,嗖的散了,回家的脚步轻快,嘴巴碎碎念。
  “好饿好饿~”
  “邓登登昨儿给了我一副猪尾巴,娉姨和章二叔也不在家,你去我家吃猪尾巴吧!可好吃了!”
  “章柏诚,我是来找盛达善的,你怎么会来这儿?”
  章柏诚垂着的眼睑动了下,调子懒懒的说:“找狗,狗丢了。”
  盛樱里:!
  “大黄跑到这儿来了?!”
  她颇为紧张的睁着圆眼睛前后左右的瞧,却是听旁边的人笑了。
  盛樱里:“……你才是狗!”
  章柏诚心想,她还当真正是得谢大黄。
  若不是它天未亮就撒欢儿似的嚎,章柏诚只能起来去遛它,还看不见盛樱里做贼似的跑出巷子。
  大抵是一回生二回熟,上回当着章柏诚的面儿哭,盛樱里委实难为情的紧,也怕他笑话她,这次倒好,还能欢欢喜喜的抓着人回她家吃饭!
  春娘刚去河边洗衣裳回来,听见门松动声,回头便见他俩进来了。
  “诚哥儿来了。”春娘和煦道。
  “我喊他来吃凉拌猪尾巴,”盛樱里脆声道,“阿娘,还有饭吗,我好饿!”
  闻言,春娘将放着湿衣裳的木盆放到一旁,在襜衣上擦擦手,“你俩坐会儿,马上好。”
  说着,步子急促的往灶房去了。
  院子里,盛樱里小声与章柏诚道:“曹家的事别跟我阿爹阿娘说漏嘴嗷!”
  爹娘虽是嘴上说得狠心,说是与二哥断了亲,可若是知道她今早去曹家闹了一场,该教训她了。
  想着,盛樱里又低声威胁道:“今日之事你也有份儿,我爹娘若是骂我,我就拉你一起来挨骂!”
  章柏诚眉骨轻抬了下,神色瞧着似觉有趣。
  盛樱里将他威胁罢,心满意足的去晾衣裳啦。
  片刻,春娘将饭菜端去堂屋,喊二人来吃。
  “早知道你喊诚哥儿来,我就让你爹留一条鱼烧着吃了。”春娘瞧着桌上不体面的炒时蔬和凉拌菜,有些窘迫的低声与闺女说。
  盛樱里心想,她又不是神仙,哪儿知道今日会受章柏诚这厮相帮?
  “今日没有,明日有啊。”
  他们家便是扑鱼为生,她的及笄宴,哪里能没有阿爹捕的鱼吃?
  章柏诚净了手过来,便见春娘从堂屋出去了。
  “你阿娘不一起吃吗?”他问。
  盛樱里分给他一双竹筷,很是寻常道:“阿娘要等我阿爹回来吃呢。”
  章柏诚轻点了点头,目光抬起落向了盛家隔壁的小院儿。
  盛樱里瞪他!
  章柏诚:……
  懂了,这且记着仇呢。
  饭是粗粮饭,春娘的手艺也委实不错,凉拌猪尾巴很好吃。
  盛樱里见他喜欢,将盘子朝他推了推,喊:“章柏诚。”
  “嗯?”浓黑的眉轻抬了下回应,某人唇角微勾的又夹了一筷子凉拌菜。
  盛樱里攥着筷子决定,“我以后不骂你狗了!”
  章柏诚:“……我谢谢你。”
  17
  第17章
  ◎及笄啦。◎
  翌日,碧空如洗,万物晴朗。
  盛樱里推开窗棂,望着舒展的云彩笑眯眯,老天都给她过生辰呢!
  隔壁江白圭似听见了她撑窗的动静,喊了声,“里里。”
  “嗯?”盛樱里将迈开的脚又挪了回来,脑袋探出窗外瞧他,就见江白圭朝她递来一物,“什么呀?”
  “生辰礼。”
  江白圭道。
  盛樱里自是知道这是生辰礼。
  这人幼时在她生辰时,送了她一卷千字文当生辰礼,被小里里追着揍,委实气人!
  小白圭那时也委屈,他当她是顶要紧的朋友,才送她自己珍藏的宝贝,盛樱里竟是揍他!
  如今长大些,江白圭才不这般气人了,每年生辰,送她的都是姑娘家喜欢的东西。
  是呢,盛樱里纵然在巷子里称霸称王,可到底是个爱臭美的小姑娘。
  “呀!”盛樱里满目惊喜,抬起的凤眸亮晶晶的看向他,“胭脂呀!”
  江白圭被她的反应逗笑,无甚仪态的靠坐在窗棂上,一条腿曲起轻晃,袍摆被江风吹得轻扬。
  “喜欢?”
  江白圭问。
  这话便是明知故问啦,盛樱里弯着眼眸瞪他一眼,捧着那盒便是连匣子都精致的胭脂,爱不释手。
  难得,春娘今早煮了云吞面。
  盛樱里碗里还有一颗荷包蛋,上面撒着青翠的芫荽,香喷喷!
  日头越过院墙时,盛达济和胡氏也过来了。
  自上回春娘说要他们分出去,盛达济与胡氏便自己在隔壁院子吃,隔着一道低矮院墙和连廊,来往渐渐淡了些。
  今日家里做宴,是盛樱里的好日子,春娘半根手指不让她伸,将人赶出了灶房,胡氏默默在旁洗菜。
  灶房里安安静静,俩人谁都不说话。
  胡氏惭愧,春娘……寒了心。
  盛樱里戳檐下木桶里活蹦乱跳的鱼,听着灶房那边的动静,半晌,幽幽叹了声气。
  桌椅碗筷,都是与邻里借的,邓登登搬着自家桌子过来时,还捎带过来一副猪脚。
  春娘吓了一跳,连忙推拒,“这、这多贵啊,快拿回去,让你娘做给你吃。”
  邓登登长得敦实,便是被推两下,脚下也纹丝未动,将被塞回来的猪脚放去了旁边案板上,“这是我阿娘买的,她说也不知道里里喜欢什么,就不给她添妆了,让我将这猪脚送来,说是全了礼。”
  巷子里街坊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寻常及笄宴添妆,也多不过是两根发绳,一张帕子之类的小件儿,送根木簪子都是很体面的礼了,更何况是盛家一年到头都吃不着一回的猪脚?这可是重礼!
  邓登登放下,就急急忙忙的跑了,扬声喊:“里里!我回家去搬凳子!”
  春娘事忙,委实来不及掰扯,将那对儿猪脚挂去低矮的房梁,回头时就见胡氏正盯着瞧。
  春娘脸顿时落了下来。
  胡氏讪讪的低了下头,一副畏缩模样。
  “这猪脚我是要还给人家的,你要是敢碰,就给我滚回你娘家去。”春娘告诫道。
  她过了半辈子,气性软和,将老了,孰想却逼出了几分脾气。
  “我、我不是……”胡氏嘴唇嗫喏的替自己辩解。
  春娘没理会,过去继续切肉。
  不多时,隔壁江家大嫂和对门儿的婆媳俩也过来了,进灶房帮春娘婆媳俩洗菜切菜。
  阁楼上,盛樱里听着底下阿嫂阿婶的说笑声,换上了阿娘替她缝的新衣裙。
  劳苦人家,多是穿灰扑扑的颜色,一来耐脏,二来这灰黑青色料子也比色泽艳丽的要便宜许多。
  盛樱里这身裙子,春娘却是用的顶好的石榴红,百褶裙上满是精致秀美的蝴蝶戏花的纹样,上面穿一件月白交领的嫣红襦衫。
  她还从未穿过这样好的衣裳呢,盛樱里举着巴掌大的铜镜,照照这里,又看看那里,美滋滋~
  忽的,院子里春娘喊——
  “里里,大乔和小乔来了。”
  盛樱里房门没关,自堂屋的木梯上来便能进来。
  乔小乔环视一圈,忍不住撇嘴。
  盛家也是有够寒酸的,都说得上家徒四壁了,堂屋里除了待客的八仙桌和几个凳子,竟是空无一物。
  难怪盛樱里都去卖艺了呢。
  她又想。
  一抬眼,就见阁楼上盛樱里正咧嘴朝她笑呢,乔小乔给她吓得险些滚下去!
  “好看吗?”盛樱里转圈圈显摆。
  乔小乔翻了个白眼,哼!
  身后的大乔上来,梨涡噙笑的看着盛樱里,温柔点头,“里里今天最好看了。”
  乔小乔撇撇嘴,“也就一般般好看。”
  盛樱里给她拉进来,凶道:“你给我重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