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她看了眼前头即将压低的夜幕,转身道:“天色晚了,大漠之中陷阱很多,我们今日就到这吧,休整休整明日再往前走。”
  扶光颔首:“苏素说的对,大漠的情况我们并不熟悉,这里又是破风军的驻扎地,大家都小心些。”
  说到破风军,孟姝察觉到苏素的脸色闪过一抹不自然。
  她从马背上随行的行囊里拿了一块胡饼,走到苏素身边递给她:“苏娘子,可是有哪里不适”
  苏素微愣,旋即摇了摇头:“我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她话音刚落,穆如癸就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上她的脉,看着她意味深长道:“心有郁疾,拨云方清。”
  柳鹤眠随地拾了些能点燃的干柴,刚燃起火让四周明亮了些,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有序的脚步。
  脚步声隐匿在大漠的热风里,本不明显,但扶光听力甚好,他觉察到风中掺杂的异样,蓦然侧目,眉心一蹙。
  果不其然,还不等他们反应,四周便涌上一群黑甲士兵。
  他们有的埋伏在石壁后,有的藏匿在沙丘中,盔甲下裹紧的面衣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夜风之下,他们行动迅捷,警惕得如猎兽的豹。
  五人被黑甲兵团团围住,身后柳鹤眠刚点燃的干柴烧得“噼里啪啦”,于空气中迸裂出细小火花。
  孟姝皱眉,低身问向身边扶光:“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士兵的装扮她很是眼熟。
  之前在皇宫时就曾见过,孟姝一眼就认出,这是破风军。
  他凝眸,眼神暗下:“这些破风军恐怕将我们当作了敌人细作。”
  孟姝越想越不对。
  他们这一路极为警惕,没露出武器不说,就连马都不骑,又怎么惊动的破风军
  看这架势,这些黑甲兵是早早就埋伏在这了。
  难不成,他们是在抓什么人
  思绪还未理明,黑甲兵后有一人拨开围着的将士走来。
  来人并没有穿盔甲,而是身着一身浅色长袍,身形高瘦,面容白净,黑发用木簪高高别起,若非他背着一把玄铁长剑,倒真像个文弱书生,与这四周的肃杀凌厉格格不入。
  见他走近,将士中有人在他身边附耳几句,闻言,那男子抬头,目光凌厉扫来。
  四周黑夜寂静,大漠的风拍打在石壁上,发出簌簌声响,黑甲兵中有人点起火把,借着火光,他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五人,眉头越皱越深。
  这些人看样子,不像是奸细。
  当目光扫过一道红衣身影时,他眼神忽地一顿。
  她站在五人最后,若非烈焰般的红裙在飞舞的风中露出一角,光凭着幽暗的火光,实在难以注意到她。
  眼前的士兵剑拔弩张,锋利的长刃就横在眼前,柳鹤眠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刚想转头寻找其他人时,却发现除了他,他们都冷静的出奇。
  扶光孟姝暂且不说,这两人怕是天塌了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倒是穆如癸很奇怪。
  见到黑甲兵围上,他不但不意外,反而有种看好戏的姿态,眼神意味不明地频频投向后头的苏素。
  见状,柳鹤眠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苏素的面纱后,只有一双眼睛露出,彼时眼神半垂,像是在刻意避开什么。
  柳鹤眠也不顾上害怕,有些奇怪地扬眉。
  他怎么觉得,苏娘子怪怪的呢?
  那长袍男子抬手叫过身边士兵,似乎低头交待了些什么,那士兵有些讶异的眨眼,随即快步跑了出去。
  他重新将目光落在那抹红裙身上,有些不解地皱眉。
  这位怎么在这
  过了一会儿,有战马飞蹄的声音踏沙而来。
  来人不少,点燃的火把高燃,将泼墨黑夜衬亮了半边天。
  前头的几人均策马而来,为首的男人更是一身凌厉黑甲。
  他的黑甲和周遭将士很是不同。
  黑墨肃杀下,箭袖两端的银质暗纹于黑夜中泛着幽光,黑发被高高束起,长眉入鬓,薄唇紧抿,看见的是一张锋利冷峻的脸,他身后披风霹雳生风,随着他的走动于火光下猎猎作响。
  见到他,四周将士纷纷放下刀剑,于中退开一条道,朝他肃行军礼。
  他腰间别着一把黑纹长剑,剑柄端的梅花剑穗于风中摇晃,淡红丝绦落在他黑色甲衣上,本应违和,却又相衬得出奇。
  他径直穿过众将士,逆着风缓缓走近,直到看见了被黑甲兵围着的五人。
  以及那张扬明媚的红衣女子。
  第124章
  大漠有风吹扬而过,黄沙迷眼间,外头一片肃杀冷厉,唯有最中间的一处营帐,点燃的烛火跳跃上方桌,有士兵掀帘走进,训练有素地将手中东西放下,旋即行礼走出。
  “军营条件艰苦,没有好酒,各位莫要见怪。”
  主位旁坐着一位长袍男子,他卸下了那把玄铁长剑,彼时白瘦的脸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明亮烛火下,倒更显的文弱清隽。
  若能忽视他虎口厚茧的话。
  他笑着抬手,举杯示意。
  孟姝早就听说过,骁骑将军沈禛身旁有着一位了不得的白脸军师,名唤“沈南星”。
  旁人一听军师,下意识地便会以为此人只识文墨军书,不通武功,可破风军里的这位人物却不同。
  他虽长着一副柔弱书生的模样,却有着手起刀落的狠辣手段。
  据说他从小跟在沈禛身边,虽说武功不如沈禛,却也差不得多少,但百般武艺之下,最为出色的还是他的谋略。
  不仅能献计谋划,还能上阵杀敌。
  这些年来南征北战,随着沈禛名声的打响,这位“白脸军师”的名号也渐渐响彻南北。
  他是沈禛的左膀右臂,也是与他生死相交的兄弟。
  彼时这位“白脸军师”就坐在他们面前,看着笑面相迎,极好相处,但敏锐的人便会发现,他的笑意并不曾达眼底,时刻带着警惕。
  孟姝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与扶光一同举杯,抬手轻抿一口。
  衣袖遮住面容的那一瞬,两人举起杯盏,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
  就在此时,有人掀开营帘,大步朝里走来。
  他脱去了繁重黑甲,彼时只身着简素黑袍,摇曳的烛火拂过他冷峻眉目,却怎么也掩不住那凌厉杀气。
  再次见到沈禛,营内人心思各异,有人抬眸,有人垂目。
  沈南星刚要起身行礼,却被男人一把摁下。
  他越过他,于他身旁的主位落座。
  黑色劲袍被随意拨开,他坐定后,目光看似散漫地掠过桌旁众人的脸,实则于一人面前稍稍停顿。
  沈禛不动声色地收回眼,朝穆如癸颔首问好,旋即转头看向一旁的青年和他身边的素衣姑娘。
  他见过他们。
  那时宫变,他们曾帮过沈褚礼。
  沈禛拿起桌前的水浅饮一口,过了半晌,这才沉吟开口:“你们为何来无望崖”
  沈禛非敌,却也不见得是友。
  孟姝沉默,看向了扶光,似在思忖要如何开口合适。
  她忽地明白了,为何那些拍下宝凤楼宝物的物主是接连消失,而非一日之变。
  因为有破风军在,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无望崖,再将人弄走,就不能目标太大。
  说不定,今夜破风军会埋伏在长崖处,就是发现了有外人入侵的异样。
  扶光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他抬头,对上沈禛有些探究的眼神:“将军可愿与我做笔交易”
  扶光与沈禛一同走出了大帐,只余孟姝四人与沈南星面面相觑。
  好在柳鹤眠心思活络,有他在的地方定不会冷场。
  察觉黑甲兵或许对他们并无敌意,这一切不过是误会后,柳鹤眠也放下心来,开始与沈南星攀谈。
  从西疆问到京城,柳鹤眠:“南星兄,你上次为何没与将军一同回京城呀?”
  他自来熟惯了,也不管是否涉及军中机密,心直口快地,让沈南星一阵瞠目结舌。
  不过好在有柳鹤眠的这张嘴,帐中的气氛不似原来尴尬紧张。
  除了苏素。
  自从遇到破风军,她就好像有些奇怪。
  孟姝抬眸看过来,轻轻蹙眉。
  她怎么觉得,方才沈禛的目光在掠过苏素时,有一瞬的停顿。
  就如同在沙漠中,沈南星看见苏素时神情闪过的一抹讶异。
  难道他们先前认识
  见苏素情绪并不高,孟姝刚想与她说说话,谁料对面的穆如癸却递给她一个眼神。
  他朝她摇了摇头,孟姝越看越摸不着头脑。
  就在此时,扶光与沈禛回来了。
  这一次,沈禛眼中的防备不似先前那般强烈,朝沈南星附耳说了些什么。
  闻言,沈南星一愣,了然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如何”见扶光重新落座,孟姝凑近,低声问道。
  扶光神情依旧,淡道:“沈禛或许可以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