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幸福和他总是擦肩而过。
  他没有父母,没有爱人,到头来白白浪费了四十年。
  可他不知道,那个嘴边挂着想死的人,在墓园里给他写下一封信。
  信件在寄给薛倩的路上,被送信员弄丢。
  因为电话打不通,送信员也没能联系上她。
  那天狂风大作。
  穿着单薄的女人垂眸,一笔一划地开始写信。
  她将祝福和挂念全都融入在内。
  我亲爱的b先生:
  见字如面,展信佳。
  请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向你告别。
  我依稀记得我们的初见,是在警局前的后街,我当时和总喜欢抢小孩东西的胖墩产生争执。
  你穿了件黑夹克,头戴鸭舌帽,眼里聚散不去的笑意。
  像热烈的旭日刺穿我伪装的乖巧。
  “小妹妹,是来接我的?”
  你拿出证件,指着不远处的警局。
  我当时还提着给父亲的警用饭盒,觉得窘迫,怕你在我父亲那里拆穿我的乖吝。
  也有被陌生人看到的羞愧。
  后来,我总找借口给父亲送饭,就怕你在与我父亲的闲聊中,说起那天的事情。
  不知怎么,你对于我的抵触不反感,总是笑。
  有甚者,跟着我父亲到家里吃饭。
  我承认,那时的我不是个好小孩,成绩差还偷摸改分数,偷穿母亲的高跟鞋,用红笔写你的名字。
  学校流行起诅咒信,我悄悄塞到你的外套里,却忘记了作业本上的名字。
  其实我当时放下的两分钟里,就想拿回来,被你先一步穿好外套。
  我每晚都在想那封诅咒信到底有没有起作用,对你闲暇时的讲题也没了反抗的意思。
  可能是心虚。
  你在警局的两年后,转去了长生区。
  你回来看以前的同事,我躲着,你拎东西上门,我更是躲着。
  那时候的父亲忙着任务,我气恼的让他再也别回来。
  母亲总喜欢自己的学生,我让她别生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太叛逆,所以上天罚我没有父母。
  后来,想起母亲的好,念起父亲的慈爱。
  这才惊觉将坏情绪都给了亲近的人。
  鹤柏,我依旧庆幸有你在身边的每一天。
  你引导我往前,用自己的方式透支磅礴而克制的爱。
  我不明白这样的我,走向的结局会是什么。
  继续消耗所谓的爱,还是向我的父母那样,将最后的活路留给自己的孩子,但我唯一明白。
  我会把活路留给你。
  这一生,我活到三十四岁。
  九岁前,是父母撑起的世界,教我步履蹒跚,即使摔倒也不要怕,教我面对强恶要理性。
  九岁-十三岁。
  你出现在江浙,用最大的包容教我接受爱。
  十三岁-十八岁。
  你力排众议在无数怜悯的眼神里,教我享受爱。
  十八岁-三十三岁。
  我“被迫”离开你,开始认识真正的我。
  三十四岁。
  我终于迎来了新生。
  你在我的日记上备注,我所看到东西都有两面性。
  你爱真实而鲜活的我,你想拉住我,就伸手去做了。
  所以,别怪我。
  我只是没办法坚持。
  相反,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封信,既是绝笔也是期许。
  小时候我想活到八十岁,那么剩下四十六年,拜托你替我活下去。
  不论是遗忘我,怨恨我,都希望你不留余力的去幸福。
  亲爱的小叔,我很抱歉。
  请原谅你的小月亮不善言辞,不敢当面和你坦白。
  在渴求活着的路上,我依然秉持向死而生的信念。
  我无法去细数和你分别的时间,这段荒唐的离别。
  由我先退场。
  我会在下面向你赎罪。
  四十六年后,我们再见。
  这封信,最后化为灰烬,飘散在世间。
  大年初一,陈九霖忙完手头的事情,接到了馆长的电话。
  “鹤先生.”
  陈九霖按了按半宿没合上的眼皮,“先生怎么了?”
  “死了。”
  陈九霖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得到的结果同样如此。
  南辞山上的墓穴遵从原始的泥塑,将骨坛封入泥土里,再装进陵位。
  可陈九霖赶到的时候,那个被看过千万次的位置,土被刨开,墓碑的旁边靠着一个人。
  那人的手上抱着被擦得干净的骨灰坛,眉眼被寒意侵染,面颊紧紧贴着坛口,十只手指的指甲翻飞,血已经凝滞。
  谁能想到,大年唯一一次的降温,就这么带走了他。
  “您这辈子干的蠢事,都给她了吧。”
  遵照鹤柏的遗愿,陈九霖并未告诉任何人,他依旧处理鹤氏的事情。
  鹤氏的小辈们能扛起重担时,他依旧往返墓园,雷打不动的去见他。
  平白落起的大雨,他站在山脚仰望那处高峰。
  泪水顺着雨点吞没在衣领里,恍惚中,他看到少年时候的鹤柏蹲下身,摸着他的脑袋,从孤儿院带走了他。
  “怎么就是留不住你。”
  看着遗留下来的物件,他想起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
  “江许月,你知道对于一个患有感知障碍的人,他的眼泪比死都重要吗?”
  “你的十五年是十五年,那先生的呢?”
  或许这才是她离世的真正原因。
  而他因为和鹤渊同等的希望他好,而告诉她这件事,为他鸣不平。
  因为自以为是的心疼,所以瞒着他去机场接绪之,从而导致他们分开十五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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