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檀郎 第76节
  谢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道:“好!好!我倒要试试这一巴掌打下去,我这只手能不能保住!”
  她站起身往畹君脸上打了一巴掌。
  老人家力气弱,动作也慢。畹君大可避开,可她却不偏不倚地受了这巴掌。脸上倒不很疼,只是屈辱居多。
  她要用这巴掌提醒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谢老夫人怒骂道:“你这贱婢!当初害得我们二郎前程尽毁,远走辽东,如今看他封了侯又来勾引,害他连娶妻的心思都没有了!我们家上辈子欠你的!你那姨妈迷了我的三儿,你又来毁我的孙子……”
  谢氏站在旁边听得大气不敢吭一声,余光见到廊外有人在拉扯,定睛一看,是那小丫头挣开丫鬟们的拉扯往这边跑过来。
  她忙悄悄绕着屏风走出去,让人关上堂屋的门,将那小丫头堵在了门外。
  “娘亲!”苗苗一边哭一边撞门。
  谢氏忙上前抓住苗苗。
  丫鬟们不敢用力按她,谢氏可没什么顾忌,跟抓小鸡一样将苗苗箍得动弹不得,抱着她走进了一间厢房里。
  她拿帕子擦了擦苗苗脸上的眼泪鼻涕,仔细将那张小脸端详了一番,越看越心惊。
  难怪她头一回看苗苗觉得眼熟,这小丫头搞不好还是时家的种!怪不得二郎这么偏心她,试问哪个男人能对别人的孩子那么好的?
  谢氏心乱如麻,还不能给老太太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不然事情可真就难以收场了。得等二郎回来后再让他决断。
  她把苗苗关在厢房里,不顾里头那震天的哭声,命丫鬟们好好守着门,自己转身回了堂屋。
  一进门便听到畹君平静的声音:“我与侯爷之间的恩怨,我会与他按数偿还,并不劳动老夫人您来讨债。”
  “贱婢!你还想以赎罪之名,赖在他身边不走?”
  “老夫人明鉴,并非我想要纠缠侯爷,是他将我软禁于此。老夫人若肯放我归去,畹君感激不尽。”
  谢老夫人冷笑道:“自然是要将你扫地出门的。不过你敢在侯府头上动土,不教训了你……”
  谢氏忙附耳道:“祖母,不如先把她赶出府吧,也别教二郎晓得,只说是她自己走的。不然他那脾气,闹起来您是知道的。横竖我们过两日便要启程回金陵,中间再多生波折,反而不美。等回了金陵,离了这贱婢,有的是机会说服二郎放开手。”
  谢老夫人闻言,便嫌恶地扫了畹君一眼,斥道:“还不快滚!今后都不许你上侯府来!”
  畹君如蒙大赦,出了堂屋先去厢房抱了苗苗,而后回到屋里收拾行装。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在这里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临走的时候,她也不想再看那些华服金钿一眼。
  鹤风备了车在门口接她,见畹君抱着苗苗出来,低声道:“娘子,你先回家避一避,明儿二爷就赶回来了。”
  畹君脚步一顿,看了鹤风一眼。
  好半晌,她方道:“帮我转告你们二爷,他若对我尚有半分怜惜,就别再来找我了。也别为我闹得家宅不宁,我不想被架在火上烤了。”
  “是。”鹤风垂头应声。
  畹君长出一口气,回头朝侯府灯火辉煌的门口望了一眼,抱着苗苗上了车。
  苗苗紧紧抓着她的衣领,眼睛哭成了核桃,连嗓子都是哑的:“娘亲,侯爷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是不是要赶我们出门?呜哇哇哇……”
  畹君疲惫地摇摇头。
  “不是的。我们本来就不是他的,谈何不要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了两章哦,这是第二更,大家不要看漏啦[狗头叼玫瑰]
  第64章 恨君心
  ◎是,我当初是怀过你的孩子。◎
  腊月初六夜,朝阳门的守城士兵早得了令延关城门,静待北定侯入城。
  守至半夜,一道箭一般的黑影窜入城内,宵禁后的大街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几位士兵无奈对视一眼。那位北定侯,虽不横行欺民,行事却十分骄恣,总是听说有言官弹劾他,如今看来果然不冤。
  时璲得了信,立刻从营里策马回京。往日七八个时辰的路途,他四个时辰便赶了回来,就着夜色回到侯府,直奔谢老夫人的住处去。
  谢氏早命人一道道门地守着,听说时璲回来,立刻赶出来拦他。
  时璲一面大步流星往里走,一面冷笑道:“你别拦,我只跟祖母说理去;你若再拦,大哥的面子我也顾不得了!”
  谢氏急道:“你难道当真为了个女人昏了头,要跟你的祖母过不去!”
  鹤风也赶上来,将畹君留给他的话说了一遍。
  时璲怔了一怔,脚步慢下来,谢氏便见缝插针道:“你还不听嫂子的话,若不是我帮你掩下你女儿的事,还没那么容易收场呢!”
  “夫人,那不是侯爷的女儿,是谢大夫的女儿。”鹤风提醒她。
  谢氏冷笑:“你们男人也就这样了,连孩子是谁的都分不出。那孩子必然是二郎的无疑。”
  时璲猛地止了脚步,转头看着谢氏,一双星眸里如淬了火光,在夜色里分外湛亮。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的抖震:“你说苗苗是我的?”
  谢氏非常笃定:“那小丫头比我们庭哥儿伶俐,最少有三岁了,加上怀胎的十个月,就是快四年的时间,可不正好就是她在金陵和你相好时怀上的!”
  时璲猛然掉头往外走,玄缎氅衣在风中刮起猎猎锐响。
  他吩咐鹤风:“你即刻取谢家的户贴来给我!”
  说罢脚步不停地往马厩走。
  因之前调查过谢家一回,府里就有誊好的户贴,鹤风即刻取了户贴过来。
  时璲一把抽过来,目光先落在苗苗的生辰:建章十年六月初十卯时。
  紧接着再扫到苗苗的名姓,眸光骤然一凝——
  她的大名叫谢贞苗。
  *
  夜阑深静,畹君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成眠。
  这两天苗苗都要她哄着才能睡着,梦里还会不自主地流眼泪,一时念叨“爹爹”,一时念叨“娘亲”,给她心疼得仿佛心头有几千根针在扎。
  说来说去都怪她,既不想跟苗苗分离,又贪心地想让女儿得到一点父爱。
  得而复失的滋味,连她一个大人都难以释怀,又叫苗苗一个小孩子该如何承受呢?
  畹君轻轻地擦去苗苗眼角的泪水,忽然听到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动静。
  她凝神细听,夜风里挟裹着马蹄踢踏、衣甲摩挲、口呼号令之类的杂声。畹君心里已依稀有了底——这是冲她来的。
  她慢慢坐起身,借着窗外一点蒙淡的微光穿好衣裙。又到隔壁屋里叫醒佩兰,让她去陪苗苗睡觉去,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佩兰半梦半醒地点点头,抱着枕头去她屋里闩上了门。
  畹君出了垂花门,那动静愈发嘈杂起来,竟就在她们家大门外。谢岚正披了外袍起来查看,畹君也让他回屋里待着了。
  外头响起急切的拍门声,她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打开了门。
  强烈的火光映照进来,畹君忍不住偏头拿手挡住了眼睛。
  透过指缝,她看见两侧分列着手执火把的红甲士兵,而一身玄氅的时璲就站在中间,火光映进他的双眸,仿佛眼里也有火在燃烧。
  一见到她,他立刻迈步上前,声音带着迫切的渴望:“苗苗呢?”
  畹君没来由地一股火,她在他们家受了辱,他还好意思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上她家来!
  她默不作声地将门一合,被他伸手挡住。他的力气根本不是她能抗衡的,时璲一把将门推开挤了进来。
  “苗苗呢!”他重复问了一句。
  畹君仰头瞪着他:“关你什么事!”
  “苗苗是我的女儿!”他沉喝了一声,“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怎么知道?
  畹君顿时头皮发麻,手脚生凉,险些没站稳。
  “我的女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她色厉内荏地喊道,“我跟你已经完了,我被你祖母扫地出门,我这辈子不会再踏入侯府一步!”
  时璲拽起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重复道:“苗苗是我的女儿,为什么要瞒着我!”
  “你疯了!苗苗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畹君气急败坏地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跟我没关系为什么要给她取名叫谢贞苗?你不知道我的表字叫拓贞?”
  畹君一怔,顾左右而言他:“……谁记得!难不成你用了这个字,全天下都不许用了?”
  “苗苗三岁,你为什么骗我她两岁?”时璲咬牙切齿。
  “苗苗就是两岁!”
  她还在做无谓的挣扎,谢老夫人那一巴掌打醒了她,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进他时家门,不会让苗苗认他做爹!
  “苗苗是我生的,我说她几岁她就是几岁!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时璲冷笑:“那你敢不敢把苗苗抱出来,当着她的面告诉她,我不是她亲爹、谢岚才是她亲爹!”
  畹君简直快要崩溃了,他为什么要这样步步紧逼,为什么连她唯一的孩子都要抢走!
  她破罐破摔道:“是,我当初是怀过你的孩子。”
  时璲的眼睛骤然一亮。
  “可是我喝落胎药把她打了!我现在的孩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说什么!”时璲目眦欲裂,攥着她腕骨的手猛地一紧,险些要将她手腕折断。
  “我说我喝落胎药把你的孩子打了!我给苗苗取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她,你满意了吗!”
  时璲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遽然揪住她的衣襟将她扯到面前来。
  他的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脸,因此那双黑眸里的滔天怒意被她尽收眼底。
  这样喷薄的怒火畹君已不是第一次见,可她已经不怕了。尽管声犹抖颤,可那是情绪激动所致:“你又想掐死我是不是?动手啊!”
  她也红了眼眶,“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只不高兴了就可以随时捻死的蚂蚁!”
  时璲气得俊容扭曲,青筋暴起,到底没有掐她,只是揪紧了她的衣领,火冒三丈道:“你怎么好意思倒打一耙,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人根本是你!你为什么——!那是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