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老板连忙应声:“有有,那我买几杯。”
  挂断电话后,楚松砚就起身下了床。
  他刚走到门口,顾予岑也跟着下了床。
  楚松砚故作没听见身后的声响,拉开门准备出去,在门即将关上时,顾予岑的胳膊横插进门缝,直接被碾了下。
  楚松砚却没管他,抬步就往楼梯口走,走到楼梯转角处几乎没了灯光,环境格外昏暗死寂,他的脚步声如此清晰。
  一步步地向下走。
  顾予岑往下走了两个台阶,顺着扶手缝隙向下看,觑着楚松砚毫不等待的身影,说:“仓库里灯坏了,你连手电都没有,靠什么找?”
  楚松砚不咸不淡地接话说:“你不是跟上来了。”
  顾予岑愣了下,扯扯唇角笑,边慢悠悠地向下走,边意味不明地说:“林禹和你搞到一起,算是嫌头上太空了。”
  楚松砚已经走下最后一层台阶,听此,接着淡淡道:“没话找话。”
  顾予岑若无其事地走下去,又说:“我胳膊好像压坏了,有点儿疼。”
  “给你揉揉?”楚松砚瞥他一眼,接着问:“小仓库在哪个方向?外边?还是…… ..”
  “左转。”顾予岑抬抬手指,指了个方向,说完他加快脚步,最后三层台阶直接跳了下去,“嘭”得一声,震得整个小旅馆的楼体都跟着颤动,不用多想也知道,此刻已经入睡的人估计都要被震醒。
  顾予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给楚松砚带路。
  楚松砚停顿数秒,才捏了下耳朵,抬步跟上。
  说是小仓库,但其实就是个单独腾出来的杂物间,连房门都是掉木屑的老木板做的,看起来破破烂烂,脚刚踏进去,就扑面而来阵浓重的灰尘味。
  楚松砚压抑着,放缓呼吸,却还是没忍住迟来的熏呛,他开始扶着胸口,一阵阵低声地咳嗽着。
  顾予岑将手机手电筒打开,朝他照了照。
  刺眼的亮光照进眼睛,楚松砚皱着眉头低下头,躲避手电筒的光。
  顾予岑就用手电筒照了他几秒,便将手机揣进了口袋。光亮被拢在口袋的布料里,顾予岑成了移动光源。
  楚松砚憋着口气,硬将接下来更强烈的咳嗽给憋了回去,才用手扶着墙,慢慢向里面走。
  仓库里的东西很杂,各种老式电视、吊扇,甚至还有几个砍木头的油锯,留出来供人通过的空间很窄,稍有不慎还要被杂物刮碰到。
  楚松砚刚往深处走了两步,顾予岑就扭头说:“转身,往外走。”
  “找到钥匙了?”楚松砚怔愣了下。
  “没。”顾予岑面无表情地说:“有个病秧子在身后,我施展不开,你出去到门口等着,我找。”
  越往深处走,灰尘味上什至还蒙盖了层机油味,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很是刺鼻,顾予岑却像什么都没闻到一样,表现很平静,呼吸依旧平稳。
  见楚松砚没什么反应,顾予岑稍显不耐烦,干脆掏出手机,又用强光在他脸上晃了几下。
  楚松砚被晃得猝不及防,直接闭上了眼睛。
  顾予岑看见他闭上眼睛,干脆将强光线直直地停在他双眼的位置,就像审问罪犯一样,恶意满满。
  顾予岑又说:“快点儿出去,别在这儿装贴心了,还准备护送我一段啊?”
  “那你找吧。”楚松砚干脆转身,也不再扶着墙壁,格外顺利地推出小仓库。
  这不是走得挺顺利的吗。
  顾予岑看清他的伪装,百无聊赖地想。
  楚松砚靠着墙壁,扭头盯着地面,耳边是仓库里轻微的翻找声。
  顾予岑下手没个轻重,频频有东西砸到地面上的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旅馆失窃,进了小偷。
  片刻后,顾予岑手指上挂着串钥匙,出了小仓库。他一出来,直接把钥匙扔给楚松砚。
  楚松砚眼疾手快地接过,说了声谢。
  顾予岑懒懒地应了声:“不客气。”
  楚松砚将钥匙串的圆环攥在掌心,说:“上楼吧。”
  顾予岑却后退了步,冲他摆了个“请”的手势,他这意思,是让楚松砚走在前面。
  楚松砚扫他一眼,没犹豫,直接抬步向前走,但上楼这段路,顾予岑走得格外慢,甚至显得拖沓,在楼梯转角时,楚松砚在余光里向下瞥了眼,发现顾予岑正在低头打字。
  冷白亮光的屏幕在这种环境里格外清晰,楚松砚毫不费力便看清了屏幕上的聊天内容。
  顾予岑甚至没给对面那人设置备注,只是一串英文字母的微信名称,但他们聊天的内容却显得格外熟稔。
  他们在聊哈市的一家餐馆。
  很平常无聊的内容,顾予岑却为此刻意放慢脚步,一字字打得格外认真。
  像在热恋期。
  察觉到自己所想,楚松砚不自觉嘲讽了下自己。
  “热恋期”这三个字怎么可能套在顾予岑身上,他谈不了恋爱,因为他痴迷的不是感情,是疼痛。
  楚松砚不止在嘲笑自己的想法,还在嘲笑顾予岑的不正常。
  顾予岑察觉到楚松砚的脚步声放慢,一抬眼,便对上了楚松砚那居高临下却略显怜悯的神情。
  顾予岑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揣起手机,像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对劲般,接着抬步向上走。楚松砚挨个试钥匙的时候,他还贴心地挡在靠近风口的位置。
  但就在第一枚尺寸正确的钥匙插入进去时,顾予岑倏地开口道:“你刚才就像在看一只狗。”
  顾予岑的语调轻缓,仿佛在说什么情话般,咬紧字音。
  楚松砚转动钥匙的速度不变,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顾予岑,只是低声回:“是吗,错觉吧。”
  顾予岑转动眸子,看向楚松砚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接着不咸不淡地回:“可能是吧。”
  钥匙最终卡在某重关卡,没能成功拧开锁。
  楚松砚不紧不慢地换了个钥匙。
  又换了三把钥匙。
  这次,“咔嚓”一声,门锁解开了。
  顾予岑的声音也随之而起。
  “毕竟狗跟狗之间,用不上怜悯的眼神,狗跟人之间才可以。”
  楚松砚的手推开门,门缝寸寸拓宽,顾予岑直起身子,替楚松砚拔下门钥匙,将钥匙圈随意地勾到手指上,他绕到楚松砚身后,另一只手搭到楚松砚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你也是一条狗,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说完,顾予岑慢吞吞地掏出自己房间钥匙,插进锁孔,右拧——
  锁没开。
  再拧一次——
  还是没开。
  门锁又坏了。
  顾予岑僵硬地掐着钥匙,深吸了口气。
  意想之中撂下狠话后直接回房间的场景没有发生,反倒成了这般格外尴尬的境地。
  他打不开自己的房门了。
  早知道就该让那老板彻底把门修好,什么听天由命,全都是狗屁,老天爷就想看他尴尬得五体投地? ? !
  顾予岑心底直骂。
  楚松砚却直接把手压到门把手上,施施然地转身面向他,温和地笑着说:“要到另一只狗的房间里做客吗?现在你的狗爪好像打不开门了?是不是你家主人提前把门反锁了?”
  一连三问,顾予岑的脸有些发白。
  顾予岑紧紧牙关,硬扯出抹笑,“哪有的事,门锁坏了,这破钥匙不好用,等明天我找人换个电子防盗门就好使了,到时候顺便也给楚哥换个指纹锁的吧?”
  楚松砚挑挑眉头,说:“怎么叫我楚哥了,刚才不还说我是… ..狗?”
  “你听错了。”顾予岑面不改色地拽下门钥匙,双手插兜道:“刚才我在背剧本。”
  “挺努力的。”楚松砚点评道。
  顾予岑梗着脖子,就在他即将破功,准备和楚松砚破罐子破摔时,楚松砚用脚抵住门,说:“过来吧,进我房间待会儿。”
  得,这几个小时,俩人跟在玩什么互换房间的烂游戏一样,进完顾予岑的房间,又换到了楚松砚的房间。
  顾予岑皮笑肉不笑道:“楚哥先进。”
  楚松砚盯着他,没应声。
  楚松砚漆黑的眸上倒映着顾予岑的脸,就像是个冷冰冰且毫无感情的监控摄像头,顾予岑突然抬手遮住他的下半张脸。
  这种视角下。
  顾予岑只盯着那双眸子,突然想,如果有一款摄像机能够做成瞳孔的形状,一定很漂亮,但销量可能不会太高,因为这稍显惊悚。
  试想一下,你站在漆黑房间的门口,正准备抬步走进去,却突然听见了一声“咔嚓”的偷拍声,你扭头看过去,却在黑暗中对上了一双毫无感情色彩的瞳孔。
  当然,这只是突发的想象。
  顾予岑放下手,将楚松砚的整张脸收入视野,他并未向楚松砚解释自己这怪异的举动,而是将手揣进口袋里,接着走进房间。
  但门刚关上,还没来得及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