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江南洲低着头说:“考试的时候突然忘了函数公式了。”
  关笙扶额,闭了闭眼安慰自己,说没关系,换了张历史试卷,满分一百分,江南洲拿了个刚刚及格的分数。
  选择题倒是还好,大题占了四十分,江南洲居然只拿了十分。
  关笙叹了口气说:“你这字真的不能练练好吗,老师都不知道你在写什么,怎么给你分。”
  江南洲看着自己的试卷,边抠桌角边说,“没办法,着急,选择题花的时间长,到大题就只剩下十来分钟了,写得快就成这个鬼样子了。”
  关笙又扒拉了一下他的其他的试卷,扒拉完之后他坐下,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
  江南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不敢说话,桌角都被他抠得掉漆了,关笙每个周末都给他讲题,都没时间自己学习,他脸再大也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关笙怎么说他,他都默默受着,不能抖机灵,不能顶嘴。
  但是过了好久,关笙却只是长舒了一口气,说:“太晚了,今天讲不完,早点睡吧,别明天起不来了。”说完就站起身,准备出房间了。
  江南洲蓦地抬头看着脸上神色淡然的关笙,眼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茫然无措,他张了张嘴,“关笙,我...”
  关笙拿起自己的书包,看着他,等江南洲说话,江南洲依旧愣愣地看着他,像是还没有回过神。
  关笙等了会没等到他开口,于是说,“那我先走了。”说完就擦着他肩膀走向门口。
  眼前空落落的,门开了,然后又关上,江南洲终于反应过来,他拔腿就往房间门口跑去,几步就跳下了楼梯,终于在关笙出院门的时候叫住了他。
  “关笙!”
  关笙停下脚步,回头看。
  江南洲跑得刘海都飞起来了,露出个大脑门,急冲冲地冲到自己面前站住,气还没喘匀。
  关笙想,这人跑个几千米都能面不改色,还能骚里骚气地操场巡游,怎么就从房间到门口的一段距离能喘成这个样子,肯定是装的。
  不知不觉间,江南洲已经高了关笙半个头了,这么近的距离,关笙得仰起头才能和他对视,他耐心说:“你急什么,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而且我就住隔壁。”
  江南洲咽了口口水,看着关笙,过了会儿才说:“关笙,你,生气了吗?”
  语气小心翼翼的,像是被父母发现打碎了花瓶的孩子,但关笙知道,即便是江南洲小时候打碎了花瓶或是玻璃窗,在父母面前,也不见得会这么小心,肯定是顶嘴,然后被打一顿,第二天就没事了。
  关笙没见过江南洲这样的表情,也没听过他这样的语气,一时之间语塞,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江南洲又重复了一遍,小心翼翼地问关笙,“你是不是生气了。”
  关笙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否认,“我没有。”
  “那你怎么不骂我?”
  关笙失笑,“你犯贱啊,就这么想被人骂?”
  “你骂我没关系的,你不要生气就行。”关笙的反应不像是真的生气了,江南洲明显松了口气,说话利索了不少。
  “你现在怕我生气,早干嘛去了,让你练字你不练,让你记公式你记反。”
  江南洲不说话了,低头挨训,完全放松下来了,甚至能附和几句。
  关笙说了两句就不说了,已经很晚了,再说怕江南洲明天起不来,又得迟到,最后只是说:“我懒得说你了,这几天中午吃完饭我去你课室给你讲题。”
  江南洲一扫刚刚的萎靡不振,笑着应声,“好!”一个好字应得中气十足。
  关笙看着他傻乎乎的笑容,什么脾气都没有了,软声道:“别好了,赶紧回去睡觉吧,不然明天真的起不来了。”
  江南洲上前两步,给他拉开了门,讨好地说:“我看着你回家。”
  关笙嘴上说着有病,但是笑意蔓延在眼底,转身走了回家。
  其实关笙也能理解这次江南洲考得差,毕竟没多久之后就是锦标赛了,他们大多时间都花在了训练上。
  他第一眼看到成绩的时候确实是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升起,但是沉默的几分钟里面,他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然后又想到了那一束从那天而降的话,慢慢地就熄了火。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沉默会把江南洲吓成这个鬼样子,震惊之余有些莫名的得意和喜悦升腾起来,原来自己的情绪江南洲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他从未见过江南洲这个样子,是不是就以意味着自己在他这里是独一无二的重要?甚至是有别于亲人的那种重要。
  因为这个猜测,关笙止不住地激动和兴奋,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激动好像也有点没道理,直到入睡的时候脑子里都乱糟糟的,还折腾了好久才睡着。
  比赛那天刚好是周日,两人早早地起床,和狮馆的师兄们一起去往比赛地点。
  这几年青少年组的参赛狮队越来越少,水平也参差不齐,每况愈下,江南洲到了场地之后看着出场顺序,心情有些复杂。
  好些狮队今年都已经不参加青少年组的比赛了,他们没什么竞争对手,只要没有大跌之类的失误应该稳拿第一,但是比赛好像变得没什么意思了。
  等着上场的时候,他们看着前面的队伍演出,只觉得索然无味,看了几支队伍就溜出去透气顺便热身了。
  轮到他们上场之前,关笙去抽签,抽到了最简单的走四门套路,今年赛制有更新,加了个附加分环节,在表演完整套路的基础上,如果选手能有创新或者高难度动作,会有加分,但是如果附加动作失败了,则会扣基础分数。
  两人上场之前和锣鼓手商量了一下,决定结尾的时候用旁边的高桩上些难度动作,只拿基础分没意思,尤其是在对手的水平都差自己一截的情况下更没意思,都是十来岁的小孩儿,都有冲劲,不仅想拿第一,还想漂漂亮亮地拿第一,说白了就是想装个逼。
  锣鼓手和关笙、江南洲配合默契,商量了几句就上场了。
  评委和观众们看了一早上软绵无力的表演,这会儿已经犯困了。
  当宣布接下来上场的队伍的时候,观众席有些嘈杂,部分知道德胜狮馆的同行已经打起精神了,毕竟这可是常年包揽奖牌的狮队。
  德胜狮馆清脆的鼓声响起,狮子悠悠迈步上台,踩着锣鼓节奏,在台上活灵活现地跃动起来。
  评委们的神情有些变化,在主持的解说下,部分观众也集中了注意力,看着像是活过来的小狮子欢腾地上蹿下跳,四四方方的舞台被它走了个遍,甚至还走到评委的面前眨眼摇头卖乖。
  表演接近尾声,鼓乐节奏放慢,就当大家以为这场表演已经即将结束的时候,锣镲声突然高扬了起来,狮子走到了舞台旁边的桩阵,几乎是眨眼间,狮头高高抬起,前脚踩上高桩,后脚下一秒就已经借力攀上了一米多高的桩阵,随即稳坐高台,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前排观众和评委!
  观众席处一片喝彩。
  狮子似乎是被喝彩声给取悦了,随着愈发急促欢快的鼓乐声,在高桩上前后蹦跶,时不时借着高度的优势,喜气洋洋地盯着不远处观众席上的观众,耸立着狮耳,抖动着胡须摇头摆尾地对着观众们卖萌,看得人心软软的。
  在蹦跶够了之后,狮子跃到了桩阵中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了个漂亮的翻身下桩,观众们甚至都看不清狮子的动作,狮子就已经落到地上,朝着所有人鞠躬了,表演至此正式结束。
  锣鼓声停下的时候,紧接着的是前所未有的、热烈的掌声和叫好。
  关笙和江南洲从狮被下钻出来,在掌声中对着大家鞠躬,两人都满头大汗,两张年轻的脸尽管被汗水泡着,但是脸上意气风发的笑容煞是好看。
  直到他们下台了,观众们情绪依旧激昂,下一个狮队上场的时候依旧在热烈地讨论着,给这个狮队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顶着德胜狮馆的压力,这支狮队表现不尽人意,在做托举狮头这样简单的动作,落地的时候居然站不稳,狮头差点就掉落,这次失误之后,后面的表演也是草草了事。
  关笙和江南洲在台下休息,江南洲边看边说:“今年丰年狮馆是不是没有参赛?”
  关笙想了想,回答道:“青年组他们没参加,但是成年组参加了。”
  江南洲点点头,等最后这支狮队表演完,他悠悠道:“那就没什么悬念了,今年奖金多少钱?”
  关笙比了个数,江南洲有些失望,“还以为今年会涨一点,物价涨了这么多呢。”
  江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两人身后,冷不丁地开口,“还有得发你就知足吧。”
  关笙扭头喊了声“江叔”,江南洲笑嘻嘻地问他爸自己今天表现得怎样。
  一向严厉的江涛居然笑了,说:“挺好,骂完之后都开窍了,比上次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