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话头结束得太快。
  付淮槿下意识也回了一个:“晚安。”
  挂断电话以后躺床上,想起来自己刚说了什么。
  平躺下来。
  手背紧紧地覆盖住眼睑,完全挡住顶上的光。
  一个小时前,他才信誓旦旦地当着其他几个人的面,说自己暂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现在却跟最不该说话的男人在电话里互道晚安。
  还真是......说不清楚。
  但其实这个“晚安”也是贺骥没想到的。
  挂了电话后,盯着手机有片刻的失神。
  直到电脑里的视频会议对面,老鲁冲着他的脸打了个响指。
  贺骥一只耳朵才重新戴上耳机。
  “干嘛呢你,回魂了啊。”老鲁没好气地冲他。
  本来今天演唱会结束,他是不用加班的,陪着边北一块去喝个after party,完事儿就可以回家陪老婆。
  结果大晚上贺骥一个视频打过来。
  他只好单独去隔壁开了间房,跟今天才见过面的人开会。
  “你之前发过来的demo我们都听过了,边北和我都挺喜欢,但是和现在工作室的调性放在一起,就显得有点太小众了。”
  贺骥:“所以你们还是想走之前的路子?”
  “恩......但也不能太普。”
  “那我这边还有两个版本,你们可以再听听。”贺骥说。
  接着发了两个文件过去。
  老鲁在那边听完了。
  第一遍听完又马上听了第二遍。
  再接过来的时候语气就有点兴奋:“这两个可以......都可以,回头我让边北过来听听,起码在我看来比之前你发给我的那版要强不少。”
  贺骥却说:“我还是更倾向第一版,到时候可以让他都试试,边北的嗓子一直都是更适合民谣。”
  “那我回头再跟他多说一下。”老鲁说。
  说完这又忍不住调侃他:“刚才那是付医生吧?”
  贺骥:“恩。”
  “行啊你,人今晚都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了,结果你还挺淡定。”
  贺骥先是没接他的,目光从电脑屏幕飘到桌上装了白葡的酒杯,里边的两块冰贴在一块又快速分开,紧接着又随四周的气泡再次贴到一起。
  贺老板想起刚才耳边的那句“晚安”。
  说不清是自己占尽优势,还是真正的先松口气。
  半晌才对着那边:
  “他其实挺好懂的,特别好说话,也很容易心软。”
  第29章
  “那怎么着?你就仗着人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你,就这样耗着?”
  老鲁从没见好友这样,觉得新鲜赶紧多问几句:
  “那要是他放不下他那前任呢?我看他当时那态度挺坚决的。”
  “他会放下的。”贺骥说。
  “这么自信?”
  “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贺骥停顿几秒:
  “我不会让他再离开我。”
  “什么叫,不再离开你?”他这句话里表达有歧义,老鲁眼睛在电脑里一瞬间瞪大,理所当然地想偏:
  “哎我去,他那前任说的不会是你吧????”
  喊完才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
  轻咳一声后道:“我劝你还是再等等,别最后弄巧成拙了。”
  贺骥没接他这个,忽然问:
  “华音的保研推免资格认定,我听说他们还请了你去当评委?”
  “是啊,那些小孩我之前去看过,有不少天赋高。”老鲁说起这个就挺高兴:
  “哦对了,其中一小孩,长得好,那吉他弹得......哎哟,特别溜,嗓音条件也不错,我都想未来能不能签到工作室里。”
  贺骥摇摇酒杯,里边的冰块被摇的咵咵响:
  “华音招生,除了才华,应该还看重学生本身的修养和品质。”
  老鲁:“是啊,但这种东西怎么说呢,不把人招进来你哪知道人孩子怎么样,又不是天天跟旁边守着。”
  “要是真想知道不会一点头绪都没有,别到时候人招进来了,没有一点长进不说,还抹黑学校门面。”贺骥说:
  “华音马上就百年校庆了,这个时候要是出岔子就不太好看。”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老鲁若有所思,突然问他:“哎不是,之前也没见你对这种事上心啊,有不想被招进去的人?”
  贺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老鲁也没再多问,默默把这事儿记下,又问他:“说到校庆,你会来么?”
  “我又不是华音的。”贺骥说。
  “但是他们巴不得你过去啊!”老鲁说到这一阵感慨。
  这人隐姓埋名惯了,但业内稍微有头有脸的都知道他,也特想在这种时候和人多走动走动。
  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人背后的势力。
  “那是他们的想法,与我无关。”贺骥说。
  “行吧,那随便你。”老鲁叹口气,没再多劝。
  视频会议结束了。
  贺骥先坐在椅子上,拿着酒杯站起来,往背后看眼。
  他住的是一个大平层,位于整栋楼最顶部。
  墙上挂着乐器,最长的一把红棉吉他跟了他二十几年,修过太多次,上面的弦已经完全不能用了。
  他还记得自己刚弹这把吉他的时候,音乐教室所有人都在笑。
  除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漂亮小男孩,巴掌拍得通红,站起来大喊一声:
  ‘哥哥真厉害!’
  继续拍他那双小手,细细的童音把周围的嘲讽全盖过去!
  贺骥一边看这把吉他一边抿杯子里的酒。
  冰块化了。
  里面最后那点酒水被他一仰而尽。
  老鲁刚才说让他等。
  但他扪心自问已经等得够久了,等到小朋友长大了,又等到对方和别人走到一起。
  “你还是我的么?”
  贺骥对着这把吉他,低声呢喃一句。
  但他知道人早就忘记他了,要不也不可能在那种时候还以为他会喜欢上别人。
  “不是也没关系。”他又说,没什么情绪的眼里表情暗了几分:
  “反正将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付淮槿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缩水回小学二年级。
  只知道自己又失眠了。
  其实前半夜睡得还好,可是后半夜,他却被一场噩梦惊出一身冷汗!
  瞬间从床上坐起来!
  梦中,付磊从十七层的楼顶一跃而下。
  他当时刚上到楼顶,但已经来不及了......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影消失。
  “哥!”
  一声大叫在梦中,完全清醒的时候付淮槿已经从床上下来。
  拖鞋都没穿,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往门口跑。
  睡衣还挂在身上。
  到门口换鞋的时候才想起来要打电话。
  结果嫂子说他哥一天都待在地下酿酒,累得不行早就睡了。
  付淮槿才变得冷静,扶着旁边的穿鞋凳慢慢蹲下来。
  坐在地上大喘气。
  看着四周空荡荡的房子出神。
  他之前跟他哥提过无数次想让两人来江城。
  他们三个住一起,他现在医院工资够用,他们也不缺房子,自己完全可以照顾好他们。
  但那时候他哥就拒绝了,不仅拒绝,还否决了他跟着想去县城诊所上班的需求。
  强迫付淮槿一定要留在大医院。
  ——当时要不是我拦着。
  ——你觉得他会不会杀了他自己。
  两句话闪回到他耳边。
  席飞是什么样的人这三年付淮槿早就领教过了,却也没想到对方会捏着这件事对他。
  但这人说话从来都是口无遮拦。
  也许在对方眼里,这句话只是他曾经为这段关系付出过的最大努力,是让两人能重归于好的一个筹码。
  可对付淮槿来说,这就是个魔咒。
  他平常碰都不敢去碰。
  稍微碰上就一手血,从身到心都是疼的,而且会连续疼上好几天,所有的好心情和睡眠都会功亏一篑。
  现在才凌晨三点。
  付淮槿已经睡不着了。
  先是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后来灌了两瓶冰水到身体里。
  空腹喝冰的对身体不好,这是他们医生都知道的。
  但付淮槿现在当自己不是个医生,灌进去一大杯,感受冰凉从嗓眼划过,直到把身上的郁气全部冲下去。
  万籁俱寂的夜晚,窗外还都是黑色的,所有的生物似乎都在沉睡。
  理智逐渐回笼。
  付淮槿盯着吊灯,用力闭闭眼。
  后来他人虽然回到床上了,但后面几个小时翻来覆去的,压根没怎么睡着。
  他这样和失眠差不多了。
  想起自己和岑帆约了见面。
  起来以后付淮槿拖着疲惫的身体,先给自己做了杯黑咖。
  虽然用的是新买的咖啡机,但和之前贺骥给他送的那杯味道差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