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谢清听苏敏说起时,大脑完全空白了。
  关于梦境里的应灼,他有种种怀疑却唯独不相信应灼所说属实。曾经那件事给了他血的教训,自那时起他便牢记着梦中之事不可信,那是他人设下的圈套是深渊。而应灼这样一个精心筹谋只为护他周全的人,更是最明显的陷阱。
  应灼之前说谢焱可能会杀他用以铲除其他皇子的猜想,谢清更早就想到了。他甚至以为应灼就是为此而出现的,只是因为应灼一直不动手,才又更偏向了应灼只是自己疯症加重的幻象。
  他甚至自嘲过自己的软弱,竟然也会在跌落谷底时幻想有人拯救。更暗自庆幸,应灼只是幻象,这些许的放松不会招致恶果。只要醒来回到现实,他还是那个人人惧怕,阴鸷暴戾的废太子。能够清醒的记得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依仗,现在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
  梦中人,终究也只是梦中人而已。
  可现在,梦中人的存在,第一次在现实中得到了印证……
  第41章
  “我说过我是你的恋人, 我不会对你说谎。”
  应灼提着灯在距离谢清一步的位置站定,灯光映衬下谢清的面色越发苍白,更显得脸颊上那道伤痕狰狞刺目,不管看几次应灼依然觉得心疼:“用不了多长时间, 我就会来京城, 768也很关心你, 到时候它会用治疗药剂治好你的伤。这段时间, 不要太勉强自己,好生休息。”
  谢清不为所动, 眸色晦暗难定:“……孤暂且相信你没有恶意,但前世之说过于虚幻,时空管理局之类也太过匪夷所思,孤无法尽信。”
  这些超脱于天地的存在,如果替换成天庭和仙人其实也不难理解和接受,何况谢清是真受到过类似咒术的影响。但这些东西是否存在和应灼的话是否为真,本质是两回事。
  应灼见谢清改了自称与他生疏起来, 便想到上个世界谢清对他的称呼也是因着关系而改变, 便不自觉露出点怀念, 浅笑道:“我知道, 你只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好, 如何向你证明是我应该操心的事。”
  从前世初遇到相伴偕老, 没有人比应灼更了解谢清, 他从来不是个会轻易相信他人一面之词的人, 何况是难以验证的转世之说。应灼也庆幸谢清是这样过分理智的性格,只有这样谢清才能避开那些明枪暗箭阴谋诡计,才能够在危险的环境中更好的保护自己。
  谢清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不需要改变自己, 只待在评判者的位置就好。然应灼的眼神又让他莫名有点不舒服,便冷声问:“你在透过孤看何人?”
  应灼也不掩饰,笑道:“我在看你,也只在想你。刚才是想到前世你最开始对我是用敬称的,后来发现我不吃小孩你就改叫我名字了。现在这情况,倒是正好相反。”
  “……你吃人?”谢清神色阴郁,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我不吃。”应灼无奈:“那是最开始用花,呃,不是你身上那些,是用别的花把人渣的尸体融了,所以才让你误会了。”
  谢清低头微微拉开一点衣襟,看着肌肤上的那些花面色并未好看多少,他想到了最初应灼让这些花活过来捆住他的事。
  应灼见他神色变换,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无奈道:“醒来别动它们,去不掉的,而且有它们你的伤口恢复速度会快一点,还能百毒不侵。”
  到底是来自他这个原小世界意识的力量,当初分离出去的目的就是为弥合谢清的灵魂和身体,是应灼所有力量中最能疗愈和修复的那部分,即便谢清换了副身体也还是有作用的。
  谢清眉梢微动,他自幼确实百毒不侵,伤口恢复速度也确实比常人快,这让他躲过了很多次生死危机和毒杀。只是不知是否真如应灼所说是因为这些花……
  应灼:“不要试验,不要故意去划破这些花,眼下你受着重伤,失血不利于恢复。”
  谢清:……
  不得不说,对于一个习惯伪装的人来说,被人轻易看透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我知道,在你看来我是不稳定因素,是急待验证的危险分子。”
  应灼的手略强硬的放到谢清的双肩上,打断对方的胡思乱想,红眸直视着对方,认真道:“你可以要求我来证明自己没骗你,但不要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验证我说的话,好吗?”
  谢清被那双关切的眼看着没有说话,他从来没想过血色的眸子也能给人如此温柔深情的感觉,一时心绪莫名。但他很快推开应灼,打散了这种错觉,冷声道:“孤要做什么,何须向你报备?”
  应灼:“那你今天还听故事吗?”
  谢清面无表情沉默了一会,还是吐出一个字:“……听。”
  一个日日精神高度紧绷常年失眠多梦的人,一旦习惯了安枕的滋味就很难拒绝了。反正应灼那么多天都没动手,不差这一次两次的。
  “那你就答应我的条件,醒来别伤害自己。好吗?”
  谢清审视的看着他,半晌低哼了一声:“孤累了。”
  应灼便知道他是同意了,脚步轻快地在谢清旁边落座 ,伸出手臂等着谢清躺进他怀里。
  却没想到谢清随手一点,离石头两米远的位置地上忽长出来一张雕花木榻。似乎对装饰不太满意,他微眯了一下眼那木榻上便多了锦被软枕,看起来相当舒适柔软。
  谢清支着伤腿迅速挪到了榻上,姿态优雅的躺好盖上被子,才冲应灼挑了挑眉:“孤睡好了,你讲吧。”
  那态度就像在吩咐一个寻常婢子,他自以为是在给应灼找不痛快,但应灼差点被他逗笑。这一世谢清受的是皇室礼教,比上辈子更傲气些,刚刚被应灼拿捏了,马上就想扳回一城。
  这很正常,就是这方法……挺可爱的。
  或许连谢清自己都没发觉,他在应灼面前总是不知不觉就会放松警惕。最初明明剑拔弩张想把这危险分子驱离梦境,到最后却放任他管束自己,还做出了完全背离他以往行事的幼稚行为。
  应灼努力压住上扬的唇角,问:“今天不需要我抱着你吗?”
  “不用,孤与你非亲非故,同睡一榻成何体统。”谢清自从知道十三岭的消息,神经就处于高度紧绷状态,这会躺下便真觉得有点疲惫:“你就坐在那里讲,孤听的到。”
  他也是想试试这个距离能不能睡着,一旦知道对方真是现实中存在的人,他便不可能还如之前一样把对方当幻象毫无顾忌。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太不像样了,何况这个男人还自称他的恋人。
  “唉,好吧。”应灼当然知道谢清不会答应,只不过故意加重语气里失落,让难得孩子气的人开心一点。
  见他是真累了,应灼便清了清嗓子,说起来今天的睡前故事:“重阳节是院长的生日,我们带着礼物回孤儿院看望院长。路过门口桂花树的时候,你忽然伸手摇了摇枝条,落了我一身的花……”
  低沉磁性的嗓音娓娓道来,和往常一样,故事里没有什么太多的波澜起伏,大多数只是两个相爱的人最普通的日常。
  以往,谢清会试图从那些生活片段中,尽可能的提炼有效信息,去分析出那个世界的权利构架或者漏洞。直到后来越听越觉得那是他幻想出来的不切实际的世外桃源,没有饥饿没有战争,发生天灾后会有八方捐款举国支援,这样的世界怎么可能存在呢?
  既然是幻想,就没有意义,后来他便真放空了大脑不再试图去分析那些更深层次的东西,真只当睡前故事听听。
  应灼的声音很好听,那些平平淡淡的生活在他的讲述下非常有趣,当提到谢清时,他的声音总会不自觉的更柔和几分,他视角下的谢清非常温柔细心又带着点不自知的可爱……
  “应灼,即便有前世今生,孤和那个谢清也是完全不同的人。”谢清如是道。
  应灼没有反驳,只起身走到了木榻旁坐下,用手盖住了谢清的双眼:“睡吧。”
  应灼想,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最初那个连自我也无法找到的迷茫之人了,他很清楚的知道他爱的人是谁,不管谢清是否有记忆,他们早已灵魂相契,约定永生相随。
  朝廷派来的两万兵马很快就到了京州边界,领头的将军是去年刚走马上任的京州南营指挥使何蒙。他人长得五大三粗脾气也火爆,刚到十三岭歇了一晚,便安排了人找向导斥候探路要上山剿匪。
  同行的州牧简直要被他气死,未免这家伙直接送人头是劝了又劝:“那伙盗匪人数众多又熟知地形,若贸然上山恐中了埋伏。而且十三岭连绵百里又多险峻奇峰,如今还未探明其山寨具体位置,将军还是再等等,从长计议再攻也不迟啊!”
  “粱府君,如今这个案子已经惊扰了圣人,京州的世家、百姓也都看着呢,是我等能拖延得起的吗?!”
  何蒙看起来是个大老粗,说话倒滴水不漏,开口就用天子把粱州牧给压下去了,又不屑道:“何况府君递上的折子不是说了这伙盗匪只有几千人吗?往年也有去剿匪时画的地图,这不过过了几年山还能换位置不成!一群乌合之众,难道我南营五万精兵还拿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