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嬗嬗……”张瑾为轻声唤道。
  周嬗喘息着点头。
  张瑾为亲了亲他的额头,从上方看去,周嬗洁白颈子透着淡淡的绯红,水红色的锦缎之下,是点点红痕的肌肤,柔软、温热。
  这时有人敲响了车壁,一位随张瑾为而来的锦衣卫朗声道:“御史大人,公主殿下,一会儿要停车用午饭了。”
  张瑾为淡定回道:“我晓得了,叫他们做点清淡的送过来。”
  他怀里的周嬗连忙制止那只不安分的手,可惜力气不够,反倒成被带着自己揉自己了。周嬗只好低下头,一口咬在张瑾为的手上。
  这人总算松开了手。
  周嬗一面凶巴巴地整理领口,一面委屈地想找人告状,他想了又想,决定过几天给六哥写信,痛斥张瑾为一系列的不要脸行为。
  ……
  “咳。”
  周珩忽然咳了几声,他疑惑极了,想自己身子康健得很,今日竟有些想咳嗽。
  “哎呦,睿王殿下,这是怎么了?”一旁的大太监刘仁福大惊小怪,“唉,入了秋,风一吹,就是容易染疾啊!殿下金枝玉叶,可得仔细着身子,才好让奴与圣上放心呀。”
  周珩淡淡一笑:“哪来的睿王殿下?不过是父皇随口一提的笑话,担不起刘公公的一声殿下。”
  刘仁福恭敬道:“殿下说的什么话?咱家可是见圣上亲拟的封号,前几日才递交给翰林院,殿下封王,板上钉钉的事啊!”
  这事周珩如何不知道?他比谁都清楚,只是照例与刘仁福虚与委蛇罢了。他今日下朝后回府不久,刘仁福被人像头年猪一样抬进了他的府中,一脸古怪的笑,看得他分外不爽。
  “刘公公,有事就说,没必要打太极。”周珩懒得演了,他还急着去大理寺处理堆积的公务。
  只听刘仁福道:“唉,说来话长,殿下您也是知道的,前几日那苏图带领两万精兵,直攻宁夏卫,险些破了边墙,圣上忧心不已,为振士气,要派一位皇子前去督战。”
  周珩挑眉:“依公公的意思,此人便是我了?”
  刘仁福笑:“殿下聪敏能干,想必不会辜负圣上的信任。”
  周珩皮笑肉不笑:“我不擅兵家事务,反倒是靖王常年待在三大营,理应是更合适的人选,怎么偏偏来选了我?”
  “嘿呀!”刘仁福一拍手,“殿下忘了,靖王上半年受了重伤,如今还时不时缠绵病榻呢!朝中其他几位成年的皇子不堪大用、目光短浅,而殿下您走南闯北,胸襟自然与旁个不同,圣上欣赏,特意让殿下去建功立业呢!”
  “看来我也不好推脱了。”周珩拿起桌上的大宁地图,目光凝视河套一带,那里曾经是大宁的疆域,却被先帝放弃,沦落鞑靼人手中已有四十多年。
  刘仁福又道:“殿下也不必担心个人安危,锦衣卫北镇抚穆光正在陕西一带,圣上特地令他携锦衣卫与殿下同行。”
  周珩闻言,藏在袖子下的手缓缓攥紧,他面上仍是冷冷淡淡:“多谢父皇体恤。”
  事情交代完了,这倒霉催的刘仁福却无要走的意思,在周珩眼前晃来晃去,烦得很。
  周珩皱眉问:“敢问公公还有其他事要交代么?”
  那刘仁福笑笑,又作愁苦的神情,道:“殿下您也是知道的……圣上近来沉迷炼丹,宣王不知从哪里找来个妖道,说拿、拿处子初潮的血做药引子……殿下您是正经修道的,可否进宫去劝劝圣上?”说着,刘仁福就要掉眼泪。
  “胡闹!”周珩把手里的地图狠狠拍在桌上,冷冷盯着刘仁福,“兹事重大,你个狗奴才怎敢藏着掖着,现在才告诉我?”
  刘仁福连忙跪地:“奴知错!”
  已经不是胡闹了……
  周珩打发走刘仁福,一个人面对竹影潇潇的庭院默然不语,他脸色铁青,心想这老东西真是越老越糊涂,又是挑起鞑靼的怒火,又是求仙问道,再过几年,必然国将不国!
  “阿珩,你还好么?”一颗光洁的大鹅蛋从竹林里探出来,玉和尚忧心忡忡地看着周珩。
  周珩叹气,他道:“你当时下手太重,几乎快把周璜废了,如今战事一起,我又被排出京城,之前的一些安排恐怕要作废。”
  玉和尚双手合十,默然不语。
  周珩看着他,忽然又问:“嬗妹……如今怎样了?”
  玉和尚笑了笑:“很好,有情人终成眷属。”
  周珩揉揉额角:“竟然如此……也罢,那张瑾为勉强看得过眼。对了,方缘,我要你帮我杀个人。”
  玉和尚问:“谁?”
  “东厂刑官,王襄。”
  第37章 喂药
  听见“王襄”二字, 玉和尚神色微变。
  “王襄……”玉和尚难得迟疑,“半个月前, 贫僧与他在武昌府交过手,他的内力功法十分怪奇,一手拈花指炉火纯青,招招狠辣,贫僧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周珩闻言挑了挑眉:“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动的人?”
  玉和尚苦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贫僧也曾以为自己独步天下, 如今看来, 却仍是不够火候。阿珩若非要贫僧动手,一万两黄金, 贫僧心甘情愿为阿珩卖命!”
  周珩被这和尚气笑了:“我上哪给你找一万两黄金?算了, 晓得你怕死, 不一定要杀,就试探试探王襄, 总行了罢?”
  玉和尚严肃道:“一千两黄金。”
  周珩想把他踢出去。
  稍稍平复心绪, 周珩按着额角不耐烦道:“说起此事, 你把嬗妹的钱还给他了么?”
  “咳, 走得急, 忘了。”玉和尚目光游移, “不过阿珩你放心, 过几日你不是要去陕西么?到时贫僧和你一同走,顺路把钱还了。”
  周珩却道:“不急, 你先留在京城,帮我再做一件事。”
  玉和尚先推出一只手掌,五指大开:“杀人, 五千两黄金。”后又缓缓收起四根手指,只留下食指:“打探消息,一千两即可。”
  周珩扶额,不欲同这秃驴多掰扯,开口说起正事:“……宣王脑子进水,给皇帝找了一堆不知从哪里来的妖道,要乱七八糟的东西炼丹。老东西越来越糊涂,他平时祸害祸害子女朝臣也就罢了,如今竟要去祸害无辜的宫女!真是……唉,你暂且留在京城,盯紧宣王和那帮妖道,尽量别让他们闹出事来。”
  玉和尚:“好,王襄那边呢?”
  周珩:“不急,王襄近来估计不会回京,他送嬗妹回延安府只是顺路,身上还有其他的机密要务,暂时动不得。你先在京城待着,等我拿下锦衣卫后,叫那人来京城替换你的位置。”
  “你还是打算朝锦衣卫下手?”玉和尚惊讶,“阿珩,骗感情会出大事的。”
  周珩目光幽幽看着玉和尚,语气冷淡道:“他既然有颗真心,又恰好能为我所用,我为何不用?朝堂局势瞬息万变,真心也好,虚情也罢,皆是累赘,我既然已入局,自认事事问心无愧,你何必替我操心?”
  玉和尚沉默。
  周珩吩咐完事,摆摆手,示意玉和尚可以滚了。周珩朝书房外走几步,忽然回头冷冷道:“另外,嬗妹的钱,你交给我,我带去还给他。”
  玉和尚:“……好。”他想亲自还!
  但周珩是个说一不二的主,自打玉和尚与他相识以来,不曾见他表露出过多的柔情,如同风雨不摧的磐石,坚硬而稳固。也只有在面对自己最亲的妹妹时,周珩才能稍稍温柔一点。
  ……
  快马加鞭十几日,眼看入了陕西境内,周嬗又病倒了。正值秋冬交际,他又在冰冷的江水里泡了一遭,寒气入骨,旧疾终于在半个多月后复发。
  前线战事不等人,哪怕周嬗病得不轻,一众人也不能停下赶路的脚步,最多走得慢了些。好在张瑾为照顾周嬗惯了,煎药喂药擦身子一概亲力亲为,不让旁人动一分。
  这日入夜停车休整,张瑾为叫太监们烧了热水,盛在木盆里端进马车。他伸手试水温,烫得不行,就让它凉着,转身去给周嬗额上的冷帕子。
  周嬗烧得脸通红,病恹恹躺在马车的软榻上,鬓发濡湿,呼出的气都是热的。他裹在厚被褥里,闷热得不行,偷偷把手伸出来散热。
  “唉。”张瑾为叹气,他眼尖,敏锐瞥见被褥边缘的一抹素白,俯下身,抓住周嬗的爪子,塞回被窝里,“再忍一晚上,闷出一身汗就好了。”
  周嬗嗓音沙哑:“热。”
  “你都快烧成一个小火炉了,怎么可能不热呢?”张瑾为无奈,用手轻轻抚摸周嬗的脸颊,他刚从外头回来不久,手还是凉的,周嬗就把脸狠狠贴在上面,试图汲取一丝凉意。
  张瑾为另一只手去试水温,见差不多了,拿起帕子在里头荡了荡,绞干帕子后,缓缓展开,轻柔地擦拭周嬗的脸。
  擦完脸,他又洗帕子,稍稍打开被褥,从周嬗的颈子往下擦。周嬗身子火热,素白的肌肤透着病态的红,摸起来柔软得吓人,似乎只要张瑾为再用力一些,周嬗就会在他的手心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