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再落地的时候,顾屿深精神恍惚,仿佛一滩烂泥一样,跪在一旁拍着自己的胸脯,只觉得昏天黑地像是在现代坐完了过山车又被拉着坐了三四回大摆锤跳楼机海盗船,中间还不让玩个旋转木马作为过渡。
  “你对的起你的代号。”顾屿深一边咳嗽一边说,“零零七,好代号。”
  “那必须的!”那一身桃花香的青年得意洋洋的拍了拍自己,“小姐起的第一个代号就是我们这一支的!”
  ……专门给人起名叫零零七?
  顾屿深怔愣的想,那太后可真是个奇女子,能和几千年后的现代人思维同频。
  然后被人用衣裳呼了一脸,顾屿深扒下来看了看,眼熟,上一辈子常福常安就这个打扮。
  “宫中禁军盯得紧,虽然武艺不咋地,但是跟个苍蝇一样多的很,咱们飞不了。”零零七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
  太好了。顾屿深由衷的想。
  再回朔枝皇宫,他有些百感交集。
  上一辈子曾费尽心思进入的,上一辈子亦费尽心思离开的,而今岁月变换,终究是再度踏入了这座高高的宫院。
  从宫门偏门到御花园这条小路,顾屿深曾走了几百遍上千遍。
  开始是年少意气,同帝王秘密计划。
  后来是那场大雪和远方书信,一朝落败,他对着范令允,却只看到落了一地的春花和冷肃秋月。
  最后,是他一遍又一遍的走过,宫门却再未给他打开。顾屿深坐在隐山阁中,麻木平淡的等待着帝王的到来,遥遥望着落叶付了流水,转瞬就不见了。
  隐山阁的水榭是在凤栖阁着火之后的遗迹上重修而成的,不过比之凤栖阁加了顾屿深个人偏好,更向池塘些。他熟门熟路的越过小桥,熟稔的让有意卖弄的零零七都颓唐的叹了口气。
  “殿下给你讲过?”青年人不过二十出头,八卦心思压不住,“你和殿下是什么关系啊。”
  顾屿深愣了愣,正要张口,却又被人捂住了嘴,“不对不对不能说,我爹教过我不能瞎打听其他人的隐私,尤其是长官的隐私。”
  听闻此言,顾屿深莞尔,这孩子让人想到上一辈子刚来隐山阁的常福,状似精明,却又傻呵呵的,是宫中难得没有失了少年灵气的人物。
  走到凤栖阁时,零零七便寻了个由头隐去了。
  只剩了顾屿深跟在一堆宦官的身后,入了这座宫中最为华美的殿堂。
  后知后觉的,顾屿深才恍然想到。
  前后两辈子,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范令允的父皇母后,那两个传说中的人物。
  ……也是第一次见了自家老丈人和丈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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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破暗·计策
  顾云悠是没有见过沈云想的。
  前世的范令允看到了那场宫中的大火,晚来的顾屿深看到了雨中跪着的新一任帝王。
  沈云想毁誉参半,但是没有任何人会去质疑她这个人对大梁江山不可磨灭的贡献。范元游在马上打下的江山,除了有些瞻前顾后,在之后亲政的过程中亦无可指摘。
  父辈的荣耀与名声太过响亮。范令允即位后,世家专政几乎让他被完全架空,最难过的那几年,顾屿深从伯爵府中走出,都能听到沿路的孩童唱着“子不如凤”的荒诞歌谣。
  沈云想风光无量的那几年,顾屿深深陷在药谷中不知天地,当时也只能从他人口中去窥探这个姑娘的性情与才貌。
  他问过范令允,帝王从文书中抬头,听到这个问题怅然若失,恍惚间回到了少年时光,最后轻叹了一句,“子不言父母,母后在我心里,是这个世间第一好的人。”
  “我长大了,父皇也…但母后好像一直是那样。她永远都是骄傲的。”
  喜欢她的人说她落棋果决,讨厌她的人说她恃才傲物。但是无论如何,精彩绝艳和自信是她身上无人否定的标签。
  凤栖阁的人并不多。
  几个宫女在御花园中一边浇花一边玩闹,几个内侍来来往往的商量着暖阁的事情。
  仿佛外界的风雨从未侵入这座宫中最华美的宫殿。
  顾屿深眼下是内侍的打扮,匆匆看了几眼,就低头随着身边人向前。
  凤栖阁中走出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官,她站在檐下看着这众多的内侍,最后随意挑拣了几个,把其他人送了回去。顾屿深在被选中的行列,他不能抬头看人,却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一直被人盯着瞧,倒也算不上恶意,只是带着惊讶与好奇。
  毕竟有张家在外似有似无的窥视,印月没有把请顾屿深入室这件事情做的太过急迫,以免被人发现柳盈和沈云想的布置。于是顾屿深就在御花园中做了几日工。
  “是个靠谱的,也确实是个可心人儿。”印月拿着针线,笑着对沈云想说,“明明是宫外来的,说话做事比那些个内廷养出来的小内宦还得体些。昨日我去拿熏香,中间应酬被绊了下脚,回来的晚了些。本来还在忧心厨房那边布置晚了,没曾想这孩子周全,安排了小厨房那里的午饭还不够,还仅凭着这几日的见识和自己的医术改了改食谱,又留样报给了我,我事后把那菜色给太医说了说,没挑出错。”
  她越说越喜欢,说到最后,微微感慨,“这样的人……也得亏是站在了大殿下那边。”
  见微知著,一叶知秋,若是不与同道,印月都无法想象她们这场硬仗有多么难打。
  沈云想在按着昨日宫女教的尝试插花,闻言问了句,“长得好看不?”
  “我瞧着好看的紧。”印月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带着波儿呢。”
  “比范元游呢?”
  “那还是太上皇好看。”女官实事求是,“这世间几个人在姿容上能比得过太上皇?”
  范元游是谁,范元游是打仗的时候要带面具、平日行走要带幂篱的人物。
  沈云想行商多年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可是让她一眼倾心甚至罔顾律法强掳到山上的也就这么一个。当年范元游初嫁,心中对“以身饲虎”换取军粮的做法还有些赧然,白雪一样的青年只面上带着羞恼的红,像个玉人一样。
  把那花摆弄来摆弄去,沈云想最终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泄气的把剩下的花扔开了,没了事儿,就有了新的愁。
  “照你说的,这孩子怎么看上范令允的?听你说这孩子是个聪明的,也知道察言观色。他别是被令允逼迫着为了活命不得不妥协罢。”
  印月习以为常的问了一句,“前几日又看什么离谱的话本了?”
  “哪儿有……正经问的。”
  “你自己问他,我咋知道。”印月说,“我今天安排他入阁。”
  听闻今天的晚膳由自己送之后,顾屿深就知道时间到了。到点的时候他随人低头入内,其他人都出去后,印月独独把他留了下来。等到凤栖阁中没了外人,印月笑了笑,“孩子,抬头罢。你随着零零七来到朔枝城,该是知道我们要你做什么的。”
  顾屿深没抬头,他顿了顿,想要跪下行礼,却被沈云想幽幽说了句,“你跪范令允么?”
  那是没跪过,但他不敢贸然说。毕竟儿子断了袖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看沈云想和范元游有没有什么后代情结。
  “不跪他也别跪我。”沈云想伸了个懒腰,走来用晚膳,“留着等你俩之后二拜高堂罢。也别在那儿低头回话了,过来一起吃饭。范令允这几日就差一天一封信的叮嘱我要怎么好好待你,那做派好似我是什么强差姻缘的恶婆婆。该死的,等他回了朔枝,高低得找个借口打他一顿。”
  朔枝偏北,秋日里已经凉了。沈云想怕冷,把门窗紧闭,桌面上被人插好的花静静的盛放着。顾屿深抬头看过去,凤栖阁华美的朱墙内,没有挂很多的名人书画,倒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绣球、风铃、看不出内容的挂画,不像是皇家宫苑,更像是寻常人家。
  “我……”他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女子,有些局促。
  正如范令允所说,他的母后身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沈云想而今四十多岁,虽然面貌可能不比寻常,但是神情做派仿佛还是那个年轻的沈姑娘,做来也不让人感觉异样。
  顾屿深想了半天该怎么称呼这位太后,最后还是中规中矩喊了声“娘娘。”
  “喊母后。”
  “……”
  “小姐!太冒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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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去接姚瑶回朔枝的人被起义军误杀,以至于姚瑶有了时间跑到了长平关。比之朔枝,消息更快的传到了在南斗军中的姚近。
  姚近说不出什么感受,学着怎样远离家族似乎是每个稍微不认命的姚家人的必修课。他靠着攀附乔河和运气不怎么光明的远离了朔枝城,姚瑶想走一条更正规的路,可惜还是被人阻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