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跑!”陈润厉声喝道,这种混混都是搏命之徒,他们三个孩子未必能打过。
  “草!”宣许从刺骨的河水中冒出头来,气的眼眶都发红。他爬上岸,恶狠狠的看着那三个跑远的身影。“小瞎子,我记住你了!”
  “狗日的,我要你死!!”
  两人算结下梁子了。
  陈润一直跟在顾屿深身边,宣许看着,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解气。
  他故意去绊那瞎子,看着滚烫的米汤洒在他的手上胳膊上,烫出一片红,也没人管。宣许看奸计得逞,窃窃的笑,陈润似有所感的看向他在的方向,宣许又闭上了嘴。
  可惜没玩几天,陈润长改了,宣许没了乐子,只能在陈润坐的那个大石头旁的树上瞪着眼看他。
  陈润喜欢拿着一本棋谱,顾兰给他戳好了点,只要摸摸就能辨认出来黑白。里头有一些残局,空了下来,他就有一搭没一搭的琢磨。
  可是头上的树好像犯病一样,一会儿掉个落叶,一会儿砸个树枝儿,没个消停。
  陈润没有抬头,只是问了一句,“你闲的慌么?闲着没事儿去上个学行吗?就这么不待见苗荷院。”
  啧,没了招子,耳朵倒好使。
  宣许跳下来,落到他的面前,“傻子才读四书五经。爷不闲,爷就是看你不爽。”
  陈润没生气,也不说话了,只是低头再次开始摸那本棋谱。
  “喂。”宣许讨厌别人不理他,他不耐烦的去戳陈润,“瞎子,跟你说话呢。”
  陈润叹口气,转了转身,依然不吭声。
  混混没办法了,于是放狠话撑场子。
  “我早晚要从你这儿偷点东西,你等着,小瞎子。”
  陈润这次有了反应,淡淡说了句,“却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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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顾兰“你再重复一遍。我辛辛苦苦攒了三年的零用,你用了几天就花完了?”
  “啧,七天。耳朵没用就割了,给爷下酒吃。”宣许不耐烦的说。
  “别说垃圾话,宣许。”陈润淡淡道。
  宣许挑了挑眉,“小瞎子管事儿挺多,闲的?”
  顾兰还在一旁震惊他们迥异的金钱观。
  (ps:骂人不好,别学。)
  第24章 将行·又春
  陈润多了个影子。
  影子叫宣许。
  这影子存在感十分强烈,有的时候还有点儿喧宾夺主的意味。
  对于他来说,摸清陈润住哪儿家里几口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于是在得知住址之后,宣许开始三天两头的翻墙。他仿佛从这个行动中找到了什么趣味,日日心情都好,连那个眼下一团乱的冯府看过去都平添几分美好。
  这件事当事人很平淡,但是对于当事人的亲友就很惊恐了。
  顾屿深严格卡着顾兰的甜食摄入,顾小花偶尔一次终于找到了一个谁都不在的档口偷偷摸进厨房,还没找到糕点在哪儿,就看到院子中平白多了个人影,吓得肝胆俱裂。
  “好汉好汉!我保证之后不再偷偷拿糕了!”
  然后说完了没动静,顾兰才意识到什么不对,睁眼看到面前那衣衫简陋蓬头垢面的少年匪夷所思的望着他。
  顾兰“……”
  顾兰“……少侠是不是跳错房子了?劫富济贫都能劫到我们这一穷二白的人家来?”
  宣许认出她是那天那三个孩子中的一个,但是懒得和她计较。
  “那小瞎子呢?”他问。
  顾兰宁死不屈,“不知道。我不会说出来的。”
  宣许“啧”一声,未曾严刑逼供,赶时间一样,嗖一下又从檐上跑走了。
  来去自由,如入无人之境。
  后来是刘郊。吴叔的儿子小时候就学,还剩下些书没有卖掉,刘郊借来看。吴叔大方的很,还顺带着给了笔墨。刘郊那姑娘屋子里面就她一个看书的,于是平常用完之后也不曾放到柜子中。
  第二日把书还过去的时候,吴叔翻了翻,开怀大笑。
  “诶,囡囡,王八画的好啊!”
  “?”刘郊本来正在帮人扫地,听到这话愣了愣,什么王八?
  然后侧目看去,就看到了书中夹着一页纸,上面画着一只乌龟,乌龟壳上写着“瞎子”两个字。
  反倒是陈润,除了每日在流民营被骚扰之外,没遇到什么其他麻烦。他依然每天端着他那本棋谱,耳朵边上是宣许的唠唠叨叨。开始会变着法子的骂他,后来词穷了,开始絮絮叨叨的骂他最近遇到的那些“很草的事”。
  “别骂人。”陈润平静的拿着小针在棋谱上戳了一下,代表着这局他有所解。
  “你管我。”宣许冷哼一声。
  “那我明天跟顾哥哥说,不来流民营了。”
  宣许收了声。
  那不行,他走了他还有什么乐子可以找呢!
  这种乱象直到宣许翻墙翻到了范令允头上时才走到了尾声。
  明光城的春日和燕来镇大差不差。等到柳绿花红,满城飞絮的时候,就是顾屿深的二十二岁生辰。城中的疫病已经销声匿迹,朝廷的封赏已经走在了路上。春光是好的,流民营中都能罕见的听出笑声。
  范令允今日专门早了些回家,要张罗顾屿深的生辰。他在厨房中忙碌的时候,忽然间听到院子中传来声音。太子殿下下意识地拿起了手中的菜刀,躲到了视野盲区。
  听脚步,不像武功多么高强的人。范令允想,“难道是贼?”
  他没再犹豫,推门而出。
  院中的少年没注意他一样,随口问道,“又偷吃糕呢?那瞎子回来了没?”
  范令允挑了挑眉,放下了刀,朗声说,“不问自入,知道是什么行为么?”
  宣许陡然回头,看到是个陌生的面孔。
  不、不陌生,是那天破庙中统计苗荷院的人。
  他霎时戒备起来,紧紧盯着范令允,然后一步一步往后退,一只手缓缓摸向腰后,那里有一把用来防身削的很尖的树枝。
  “我没恶意。”范令允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糕点,“来聊聊?”
  宣许掉头就跑。
  “啪”一声,他浑身一颤,只见一把刀擦着他的鬓角,钉在了背后的墙上。宣许侧头去看,瞳孔猛缩。然后又缓缓的转头,眼里瞬间换上了错愕与讨好。
  “来、聊、聊。”范令允依然笑着,轻声一字一句说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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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院中一张桌子,桌子上两个人。范令允在桌子一旁慢悠悠切着菜洗着菜,为晚上的火锅做准备。而另一边,宣许出奇安静的啃着糕点,听到门口有动静,如蒙大赦的往她那里看去。
  “……”顾兰看完,掉头就跑。
  “回来,小花。”范令允温柔的喊,“来聊聊。眼下刘郊陈润还有顾屿深都没在,有些事情我想我们可以交待清楚。”
  “我觉得没什么可交代的。”顾兰硬着头皮说,“他都知道了,还有什么事情用聊的。”
  一片花瓣随着春风落到了案板上,范令允随后捡起扔到一边,然后擦了擦手,看向面前那个少年。
  少年眼下是一片恭敬模样,但范令允忘不了当时在破庙中那从背后射过来的一道恶狠狠的视线。
  “我问过其他人,他们叫你,‘允哥’。”范令允淡淡说,“允,这个字在流浪的儿童里可不寻常。何况你会写字,写的还挺好。”
  太子殿下拿出那张之前用来提供情报的字条,放到了宣许的面前。
  宣许看到,冷汗陡然落下。他抿紧了唇,悄悄地再度起了拼命的念头。
  “别紧张,我不要你命。”范令允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你不要。这字条的主人要。”宣许霍然站起,冷声说,“贵人,何苦相逼?!我不过谋生而已。”
  谁知道范令允只是笑了笑,看向了那个小姑娘的方向,“你要他的性命?”
  “什……?!”宣许意识到了什么,瞬间看向顾兰,震惊的问,“是你?!”
  “是我。”顾兰眼看着躲不过,索性自暴自弃的向他伸手,“给我块儿糕。”
  宣许现在有些恍惚,下意识要听从命令。却被范令允打掉了手。
  “差不多得了,你顾哥哥昨天听到了你多吃了一块儿糕这事儿差点没打我一顿。”
  宣许静默半晌,“你们要什么。”
  “要一个真相,要你这个人。”范令允笑着说。
  “允,这个字不是寻常人家起出来的。你的姐姐,人们叫她‘阿姝’。”说道这儿,他顿了一下,问道,“哪个姝?”
  “疏影横斜。”宣许平静答道。
  “允,允之是你的字,你的名字,应该是‘许’或‘约’吧。”范令允继续问道,“哪个字?”
  “一诺千金,许。”
  “姓什么?”
  少年顿了一下,随后低眉答,“宣。”
  “八年前,西北清淮府宣审,是你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