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却没想到,徐可言根本不在意死活,借力将她的手一推,刀尖竟然朝着她自己的肚子上扎去
  噗的一声闷响,利刃插进了皮肉。
  周疏意触电般松手,将刀扔在地上,踉跄后退。
  我,我不是故意的。
  刀尖插得并不深,却已经沾了血,溅了几滴落在走廊瓷砖上,格外刺目。
  躲在楼道的警察们一拥而上,嫌疑人已被制服!
  徐可言被按倒在地,却仍挣扎着仰起脸,大笑道:你杀我啊,你杀了我,杀了你最爱的人!
  不
  周疏意后背全是冷汗,看着警察语无伦次: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的刀,是她按着我的手这样插进去的
  小姑娘吓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谢久心里一阵刺痛,连忙将她抱在怀里,没事,没事的啊,警察都看着呢,别怕。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伤她的
  我知道,大家都知道。
  谢久将她抱得更紧,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周周很勇敢,你只是为了保护我。
  看着这一幕,在被警察拷上手铐的徐可言目光渐渐失焦。
  她喃喃自语。
  我只是爱你啊,意意,我有什么错?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告诉我啊
  我到底错在哪里了?
  *
  病房门口,医生满脸怒气地质问徐母:患者去年就有过割腕记录,家属为什么没有及时干预?
  徐母红着眼,没有言语。
  去年徐可言嫁人之前,跟她软硬兼施说不想结婚,甚至还割过腕。
  看那伤口不深,就流过几滴血,徐母知道,这只是她强迫自己同意的手段之一。
  她知道徐可言不敢死,便比她更狠,直接站在天台上以死相逼:你不嫁人,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是你逼死了我。
  徐可言只能妥协。
  什么,这孩子竟然割过腕?婆婆跟郭晓泽听到这话,都傻了眼。
  徐母避开两人的视线:割什么腕啊,都是小伤,伤口又不深,血都没出几滴呢
  没想到徐可言母亲这么坏。
  婆婆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午都很难看。趁徐母回家做饭时,偷偷对郭晓泽说:这事结束了就赶紧离婚吧,这一家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奇葩,你那媒婆真是害惨了我们!
  病床上,徐可言脸色青灰地躺着,呼吸轻飘如絮。右手手腕被手铐锁在病床铁栏上,动弹不了。
  病房门口,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正低声交谈,偶尔投来警惕的一瞥。
  婆婆推门进去,看她都瘦脱了相,那模样可怜得很。
  她叹口气,今天我就准备跟晓泽回成都了。
  徐可言呆滞地挪动了一下眼珠子,没接话。
  丫头,你也是个苦命的,凡事想开点吧。婆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以前我也是不想结婚,主要是怕生孩子,但咬一咬牙,这事儿不也就那么过去了吗?人生没有什么坎过不去。
  徐可言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那你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婆婆一愣,本不想接话。
  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唠叨一句:孩子啊,人这辈子活着本来就没什么意思,能坚持下去,就是想看看这辈子到底会活成什么样子。
  徐可言眸子里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镇定剂起了药效,她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眼皮子耷拉着,思绪更是无法集中。
  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喙啄了啄窗户,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徐可言僵硬地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乌黑的小点。
  :=
  一时竟然分不清,那边是窗外,还是她已经在窗外了。
  不知道多久以后,徐母回来了,手里拿着保温桶,里面是她在家里熬好的小米粥。
  医生说你最近要吃清淡点,妈给你煮了点粥
  徐可言慢慢转过头去,看她忙前忙后,一绺白头发从鬓角掉落。
  记忆里的妈妈是年轻的,勇敢的,泼辣的,和面前这个有着皱纹,语气细若蚊蚋的女人不一样。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妈妈,我准备跟郭晓泽离婚。
  徐母一愣,没抬头,继而帮她把餐桌支起来,小声说了一句:随你。
  哦。
  她想说,为什么不早点说这句随我。
  为什么要等一切伤害发生了才明白道理。
  可她没有力气,也没有精力了。
  药效上头,她只觉得一阵晕眩,仿佛整个世界被诅咒。而她是被诅咒的一花一叶,永远抬不起枯萎的头去迎接朝阳。至此生命的轨迹绕过她,她被遗忘在了时间的间隙,凋谢在泥土里。
  两天后,谢久委托的律师带着文件来到医院。
  江律师身着一身正式的深灰色西装,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递给徐母。
  徐女士,我代表谢久女士正式告知您,经调查取证,徐小姐涉嫌两项刑事犯罪。第一,监控视频完整记录了故意伤害过程,已构成刑事犯罪。
  第二,经公证,徐小姐在社交平台创建大量账号,散布不实言论,诽谤谢女士及周女士,情节特别严重。
  徐母听得云里雾里,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目前,谢女士已决定向公安机关正式报案,并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相关证据材料将于今日移送司法机关。
  见她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江律师耐心解释:今天我过来,是建议徐小姐立即删除所有不实言论的,这至少能在量刑时作为认罪态度良好的考量因素,同时也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徐可言妈妈只觉莫名其妙,律师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可言她就是一时冲动,连谢久的皮都没蹭破,反而把自己伤到了更何况,我们跟谢久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样吧?
  我刚才的话说得很清楚,江律师平静地解释,不只是故意伤害这一件事,徐小姐还涉嫌诽谤。
  徐母脸色变了变,赶忙走进病房。
  病床上的女人瘦得脱了形,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整个人行尸走肉一般,双目无神盯着天花板。
  此情此景,令徐母心里泛起一阵酸痛。
  这哪还是过去那个令她骄傲自满的女儿?
  可言,你对你表姐到底做了什么?她颤着声音问,她现在竟然要叫律师起诉你!
  我没做什么。
  律师都告诉我了!又是故意伤人,又是诽谤的,还说你会坐牢!徐母捂住胸口,眼泪不断流下来,痛心疾首,你搞成这样,叫妈妈以后怎么办?难道一个人在外面等你到老吗?
  这句话令徐可言脸色越发苍白。
  心里埋下过一道裂缝,只是她刻意没去提及,便以为早会愈合。
  实则经年不衰,反倒在胸腔里吮骨吸血,如一条小蛇蜿蜒地盘在那儿。
  她们母女相依为命,二三十年来都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如今即将分别,就像打断了腿,筋还吊着骨头,又疼又麻。
  她忽然落下泪来,哑声道:妈妈我不想坐牢,我想好好陪你。
  徐母擦干眼泪,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静: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等徐母听完徐可言嘴里的前因后果,脸上的血色一步步消退。
  她冷笑一声,好一个姓周的丫头,祸害你不成,现在还祸害你表姐!真是无法无天,不知道是什么父母才会教出这种女孩!
  走出病房时,她脸上已堆起客套的表情,三言两语便将江律师打发走了。
  待那抹灰色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转身立即拨通了谢久的电话。
  小姨?
  是我,小久啊,刚才来了个自称律师的人,说什么是你要起诉可言,我还以为是骗子呢
  是我委托的。谢久的声音十分冷淡,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代表我的意思。
  这直白的回应让徐母一时语塞。
  她攥紧手机,讨好地说:听小姨一句劝可以吗,都是一家人,这事你就不要再追究了。我跟可言搬走,离开杭州就是了,保证不再打扰你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