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不管了,先把人带出来吧。
  但小孩们都非常恐慌惊惧,不愿意相信她们。
  谢煜哄了好一阵,才哄得她们愿意爬上来。
  刚接了六七个小孩儿,耳边就传来巨大的响声。
  抬头一看,信号弹划过了灰霾色的天空。
  谢煜向山的方向望了望,面色一变,转过头来怒吼:“山洪要来了,快——!”
  小孩们一个一个地往上爬,谢煜一个个地拉住她们,递给某个士兵,士兵们抓住了就直接向安全的地方逃。
  山洪的轰隆声越来越响,以惊人的速度向她们奔来。
  “三殿下,该走了——!危险!”有年轻的士兵在暴雨中大声地喊她。
  谢煜充耳不闻,只是不停地将孩子拉出来。
  最后一个孩子了。
  山洪也来到了她的身后。
  她将孩子递给士兵,用力地将士兵往一个院中粗壮柳树的方向一推,下一秒就被山洪给击中了。
  那士兵下意识地抓住柳树,稳住身体,再回头就看见谢煜被卷在黄褐色的洪流中,还在努力挣扎着自救,向着附近的树游去。
  却在下一刻被洪水中夹杂的巨大石块击中了头颅,在水面上摆动的手立即沉了下去,随后人也沉了下去,被洪水卷走,再也不见。
  只留下黄褐色洪水中的一抹蔓延开的暗红色。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sorry——
  不过从今天起,更新时间就改在10点到12点之间了。
  因为小盒我还是个在上班的牛马,如果10点更新的话,时间有点赶,我会有点焦虑,越焦虑越写不出来。
  所以——
  以后改在12点前更新
  第48章 从找人到疼痛
  ◎好痛、好痛、好痛。◎
  质量上乘的油布盖在帐篷上方,将所有的雨滴都拒之门外。
  帐篷内一片静谧,炉子上烧着水,空气都因此变得温暖,床铺被褥还保持着干燥,散发着淡淡的熏香气息。
  桌边一壶温热澄澈的普洱静静地等待着人来喝。
  沈长胤闭着眼睛,坐在床沿,手中卷起来的书已经被她抓皱。
  帐篷顶上的雨声还没有停歇,密密麻麻的暴雨仿佛不是敲在油布上,而是敲在她的心上,叫她的心如乱麻。
  “大人。”老金掀开营帐的门走了进来,“已经吩咐下去了。”
  “皇帝龟缩在她的帐篷里贪生怕死,连去雨里走一回都不肯,消息自然只能由我们来传递。”
  “已经严格封锁了三殿下去救灾的消息,只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自愿带人去了。”
  沈长胤点点头。
  在炉子上燃烧的水咕嘟咕嘟地沸腾,身旁的普洱茶却已经冷却。
  她挥挥手:“你下去吧。”
  而后重新闭上眼睛。
  在这个喧嚣的雨夜里,这个帐篷中只有她一个人,她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其实并不相信的道经。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要信这些东西,因为这些教众实际上并不是真的相信,只是除此之外,再也做不到别的东西。
  在念到第三十七遍的时候,天亮了。
  空气中的湿度褪去了一点,不像之前那样的令人胸闷,头顶的雨声也不再密集,甚至有了要停止的趋势。
  沈长胤睁开眼睛,呼出一口气,想站起来拎起水壶重新冲泡一壶普洱。
  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从帐外冲进来,满身泥浆地扑在地毯上,抬起头,惊慌地说:
  “沈大人,三殿下……三殿下出事了!”
  眼前的世界瞬间开始天旋地转。
  *
  虎脚村,谢煜被冲走后。
  洪水呼啸而过,以极快的速度来,又以极快的速度平息。
  被谢煜推走的那名士兵在有冲击力的洪浪结束后,背着孩子游到营地附近。
  谢煜选的营地是地势较高的,她涉水上岸,将孩子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地走向正在忙碌的人群。
  别的士兵早已经带着孩子跑回来了,此时正围成一圈,看着军医和几个童子给孩子们检查伤势。
  有人看见她回来了,吆喝了一声。
  立刻有一连串的人向她跑过来,喜上眉梢:“你这个小妹,现在才回来,没受伤吧?”
  第一个跑过来的人笑着将她怀里的女孩接走,又和众人一起往她的身后看:“三殿下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士兵从刚刚开始就没有笑,她的脸上全都是泥浆,只有两三条雨水打出来的痕迹露出底下小麦色的皮肤。
  她的眼睛通红,眼白里布满了红血丝:“三殿下……三殿下被洪水冲走了。”
  所有人的声音立刻消弭于无形,军医急匆匆地从后面的帐篷里赶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士兵都围上来,轻伤帐篷里的村民也跟着过来,重伤不能动弹的村民们抻着脖子往这边看。
  士兵咬着牙不想哭,一开口还是哽咽了一声,狠狠地用小臂擦过眼睛,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
  “三殿下把我推到树旁边,自己被洪水冲走了,她本来不会有事的,但是有块石头砸了她的头。”
  声音还是哽咽了起来:“就一眨眼,我就看不见她了,就被浪头卷走了,我只看见血,好多好多血。”
  在暴雨中,营地里一片寂静,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见。
  军医吞咽了一下口水,抹了一下脸。
  立刻有一个身高肩宽、皮肤黝黑的强壮士兵骂了起来:“那去找啊!”
  她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戴上斗笠,立刻要离开营地。
  几十个士兵和她动作一致,纷纷要往谢煜消失的方向走。
  暴雨将天地淹成了一片泽国,士兵们齐刷刷地要下水。
  军医冲在她们前面,站在水里,张开双臂,大喊道:“谁都不许去。”
  “现在雨还下着,山上的情况也不稳定,你们过去干什么?送死吗?!”
  禁军的士兵根本不会听一个威武军军医的话。
  领头的那个黑皮肤推开她就想走:“三殿下和我们说她和我们一起,那我也要和她一起,我这条命这辈子就送给她了。”
  “对!老娘不怕死!”士兵们纷纷附和。
  却在下一秒看见冲得最猛的黑皮肤被军医按着肩膀反摔在了水里。
  从来一副文质彬彬、医师打扮的军医,此时也已经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了,露出里面的短打,还有上臂明显的肌肉,叉着腰骂:“我看谁还不听我说话?!”
  她怒视了一圈:“她是被冲走了,不是被埋在哪里了,现在洪水这么凶猛,你们现在过去找,能找到什么?”
  她尽量将语气平静下来:“我们要找她,最好的机会就是等雨小一点,一起去找,根据线索和河道的走势去找,分配好方向去找。”
  “你们现在走了,漫无目的地找,肯定找不到。等会儿雨停了,找她的人手又不够了。”
  她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等吧,你们得相信她才行,相信她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士兵们的情绪依然激动着,却知道她说的是对的,深深压抑了下来。
  “回去等吧,好好休息,我们之后还要去找她呢。”军医把她们往回赶。
  黑压压的、浑身泥浆的士兵们在棚子下席地而坐,再也没有人说话,将手里的铲子握得很紧,像地上的一片沉默乌云。
  那个被谢煜救下的士兵叫作林远芝,有一张娃娃脸,一双圆圆的眼睛,从刚刚开始就陷入了一种消极的状态,靠手里的铲子支撑才没有倒下去,握着铲子的手不停地发抖。
  为什么不是我呢?
  怎么可以不是我呢?
  林远芝心想,都说大头兵的命贱,都说当兵的哪有不死人的。
  她早知道自己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为了给一个贵人挡箭而死,这个贵人可能是公主,可能是将军,也可能是皇帝。
  总之,她早就知道,也早就认了。
  可这天底下,哪有一个公主救下大头兵的道理?
  怎么是我活下来了?
  怎么是她被洪水卷走了?
  她的手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牙齿下意识地打颤着,上下牙磕碰发出频繁的响声。
  好冷。
  下一秒,有人将一个装了热水的竹筒贴在她的手背上。
  是一个只受了轻伤的村民,脸上没有什么笑影,只是关切地望着她,示意她把热水接着:“喝口热水,咱等下还要去找她呢。”
  士兵茫然地抬起头,发现好几个村民正在士兵中发放热水,往旁边一看,还有两个村民在不停地烧水。
  她松开一只抓铲子的手,用手背在脸上抹了抹,接过竹筒,哑声说了一句:“谢谢。”
  村民朝她点了点头,又给别人去分水了。
  握着竹筒,冰冷的手也渐渐温暖起来,她渐渐恢复了抓铲子的力气,望着棚子外的雨幕,在心里不停地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