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不料却被人从身后抱住,只听她道:龙儿,我又岂会信不过你?只是我爱你敬你,只想让你无忧无虑......
  我笑着打断道:这可是奇了,明明我比你年长,却怎要你来照顾?你该不会是把我当小孩子了?
  她闷声道:和你分别的时间里,我不止一次向上天祈祷,若十六年后再次重逢,我一定,一定......
  她还在说着,自己的心早已软得一塌糊涂,我道:你的心意我岂会不知?但你我同为女子,有些事本就是要共同分担,哪里有什么你侍候我这一说?
  两人秉烛夜谈整整一宿,直到残烛燃尽,我忍不住打了哈欠,她扯扯我衣襟,这才趁破晓前小憩了一会儿。
  次日醒来,且不梳头,只望着头顶纱帐,脑海里还盘旋着昨夜那些交心话,还是觉得犹如在梦中一般,正出神之际,门被推开,只见她托着木盘,盘中一碗莲子粥,一碟八宝菜,一笼点心,我忙起身,却被一把按住,面前又递来一杯清茶。我不解地望着她,只见她笑眯眯道:这第一餐我来服侍你,师姐,你可莫要推辞。
  我道:这是什么习俗么?
  她摇摇头,忽然凑近把人嘴角一啄,道:昨夜说的很清楚了,只是今天早晨起来,不自觉就这样做了。语气满是宠溺,我有些赧然,她催道:粥要凉了,把茶杯给我,我去帮你热水。
  我一把将人牵住,道:你已经用过早饭了?她点点头,已经吃了碗莲子粥。
  我指指那一笼点心,道:可是我吃不完这些。
  她笑笑,坐了回来,一手托着下巴,眉眼弯弯地将人瞧着。
  我道:你不吃饭,却又怎的把人瞧着?
  她道:好媳妇,你想让我陪你吃早饭,却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话作甚?你只消一句话,我......
  我夹起一枚点心,塞进她嘴里,觑了人一眼,她这才乖乖安静下来。
  这点心有点干了,明天还是要把火控制小一点。她砸砸嘴道。闻言,我拿起羹勺,吹凉一口莲子粥递了过去,她也不接,只就着我的手吞了一口,两人又吃了一会儿,只听她嚷道:太饱了,师姐,水要烧开了,我且去瞧瞧。
  脚步声匆匆,房间重新归于安静,我为自己倒了一盏热茶,推开窗,鸟雀正栖息在石榴树梢头,阳光正好。
  第151章
  话说自定居江陵府之后,两人每日的生活渐渐规律起来,从小在活死人墓里养成的起早习惯让自己不到破晓便再也不愿继续躺着,看着枕边之人均匀的呼吸声,蹑手蹑脚披衣起身,来到厨房将前一晚备好的点心材料一一打点清楚,然后不慌不忙地开始准备工作。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喊小川起床的时候,她自小惯晚起,在活死人墓便已是这般,每日掐着时间,在温水里绞好手巾帕子去喊人起床,总是一场磨人的拉锯战,直到自己板起脸,她见局势不妙,这才慢吞吞把衣服穿好。
  当然自己也会有不想起床的时候......醒转后只觉得日光耀眼,模模糊糊猜测着时间,而身边那个罪魁祸首已早早离开床榻,独自在厨房忙活,见到我起来,也不顾自己手上沾满面粉,径直一路小跑过来,抱着人磨蹭一番才肯罢休。
  不知是不是分别太久的缘故,自两人重逢,小川便格外眷恋两人能独处的时光。在巫医谷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事,两人的空间总是有限。到了江陵府,新居落成,饶是点心铺子生意再忙,她总会抽出小半天的时候留在我身边。
  正值秋高气爽之际,这日午后,天气晴好,我正在卷棚下给那几盆开得正好的君子兰浇水,她披了一件薄衫,睡在躺椅上翻着新买的话本子。两人虽各自做事,互不打扰,然而总是在能看得到彼此的地方。这时,只听她道:江陵府出的话本子忒没趣了些,净是些才子佳人你侬我侬,一点新花样都没有。语气间微微有几分恼意。
  我放下喷壶,笑道:可见是你阅历增长的缘故,这话本子无非都是那几种套路,你看了这么些年,自然会生出无趣之感。
  只听她又道:对了,得月楼上午送来拜帖,我清晨打来的泉水可备好了?
  两人正说着,忽听门外马车声辚辚,敲门声随后而至,我擦净手就要去开门。她从躺椅上正要起身迎接,我指指她身上,微微摇头,饶是入秋,天气仍有余热,此时她在亵衣外只着了一件青色纱衣,她脸一红,只得回到里屋取衣裳。
  我忙快步来到前院,是一副有些熟悉的面孔,然而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正思索间,那人微微一笑,表明了自己身份,我这才想起来是前几日到铺子里订购了一大笔点心订单的得月楼老板连雪烟,上午才差小厮送来拜帖,自己只在奇味斋与她匆匆有过一面之缘,这才一时没能将人认出。
  据说这位连老板乃是本地江陵连氏之后,生于书香门第的她,却对经商之道颇有研究,后来不顾族人眼光,在自己表妹的帮助下开了一家茶肆,因经营有方,规模逐渐扩大,凭一己之力最后变成了江陵府无人不晓的得月楼,连雪烟也成了江陵府无人不晓的富商大贾。当时小川和我说这些事的时候,完全想不到有一天会和她有了生意上的往来。
  只见她今日穿一袭水红色通袖罗袍,下着浅蓝地白纱挑线百花裙,束着一条碧玉腰带,月白色软缎绣花鞋,出落的脸衬桃花,眉弯新月,头上攒一根金镶紫瑛坠子,举止温柔,只见她笑盈盈立于台阶上,道:龙姑娘,可介意奴今日来讨碗茶喝?
  我笑道:蓬门今始为君开,连姑娘请进来吧。
  将人请到厅上,寒暄几句后,这才知道,原来是她的表妹杨小姐前几日无意尝到奇味斋的茶饼后,对此赞不绝口,紧接着,得月楼的订单便到了。
  这时小川已收拾停当随了进来,连雪烟道:燕老板,前几日说了要来向你讨碗茶喝,上午差小厮送来的帖子可曾收到?
  只见她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一间小小的点心铺子,老板二字可是折煞燕凌川了,连老板才是个大忙人呐。上午一收到帖子,我就和阿姐把从大理带回来的普洱开了封,这不正等着您么!说着,又向我道:阿姐,你和连老板略等等儿,水约莫要烧开了。
  龙姑娘,我这次来的是想和二位谈一谈那笔订单的事情,那日燕老板婉拒了我得月楼订单,我在得月楼天字号房置了一席酒儿,希望能和燕老板再商量一番。
  此言一出,我不禁愕然,心道:她什么时候把这笔单子拒绝了?这得月楼乃是江陵府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这笔单子若是拿到了.....
  正猜测间,只听门口一个笑嘻嘻的声音道:得月楼老板的邀请若是拒绝了,那可真是不识抬举,说着,将托盘放下,冲泡出三盏普洱,递茶与连雪烟,道:我与阿姐初到贵地,举目无亲,全靠坊间朋友们相助,奇味斋的市场才渐渐打开,今日此杯茶,是感谢连老板对奇味斋的照顾。
  连雪烟接过茶来,吃毕,不解道:既是如此,奴更加不解了。
  只见她道:可无奈这奇味斋只有我和阿姐二人,订单多了,难免照顾不过来,影响了品质。
  连雪烟沉吟道:何不再请几个帮手,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这时把目光转了过来,笑得甚为灿烂,又望向连雪烟,微笑道:燕凌川志向不高,一生所求不过是和家人相守,世人都渴望长风破浪,名利双收,而我却独爱一日三餐粗茶淡饭。这句话虽柔声细语,然而发自肺腑,我望着她,一颗心犹如被暖阳烘着一般,平静安定。
  连雪烟抿茶不语,一双眼瞧着我们,小川又道:连老板有心照拂奇味斋生意,燕凌川自当感谢,您看这样如何......她重新给出了一套解决方案,显然是思虑已久,她在经商方面向来不显山不露水,天赋竟也这般厉害。连雪烟听着,面上显出几分欣喜,听完后,连道三个好字,她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告辞,道:那便多谢燕老板,今日多有叨扰,若是有用得着得月楼或者奴的地方,还请不要客气!
  送走得月楼老板,二人并肩站在檐下,谁都没有开口,只是十指紧扣着,黄昏将人暖暖晒着,半晌,她道:师姐,要不要出去走走?今日还不曾陪你散步。
  我望着她,心头有些复杂道:你不需要为了我这样的。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伸手帮人把鬓角碎发理好,道:你觉得我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见我点点头,她继续道:那你可是猜错了哦,我完全是为了我自己才拒绝了那笔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