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这时,身后程英姊姊大声道:小川,接着!我扭头看去,程英姊姊将她的竹萧向我踯来,我一把接住,脑中忽然想起那日在太行山,洪七公教给我的打狗棒法,杨过深知我光学棒法却不懂要义,学来也无用,便请求洪七公将口诀一并教给我,洪七公彼时正在细品我改良后的糖醋里脊,听杨过如此,又看了看盘子里所剩无几的菜,居然点了头!于是,我们三人赶路的那几日,杨过将那繁杂的口诀拆成了好记的儿歌,就在马背上细细说与我听,我觉得这般记法新奇有趣,不知比我古墓派那些口诀心法高出多少,便乐得做了他半个徒弟,嘻嘻哈哈几日,便给我全部记了下来。有了口诀加持,先前那些招数忽然在我脑海中栩栩如生起来,和杨过切磋几招,更是大感棒法之精妙,惹得洪七公连连称赞。只可惜我急着寻找师姐,那打狗棒法自然就被我抛在了脑后。
  我纵身向前,身在半空,已抽竹棒出手,不待身子落地,竹棒已使缠字诀掠到了李莫愁身后。李莫愁拂尘后挥,荡开竹棒,还了一招,我不待竹棒与拂尘相交,已然挑起,蓦地戳向她左胸,这一下又快又妙,倘若戳中了,李莫愁必定受伤,李莫愁显然也看出了这一招的厉害,她挥出拂尘护在身前,顺势向右一转,我挥出竹棒,又使一招按狗低头,李莫愁眉间煞气凝聚,拂尘旋转飞来,接着双掌忽然拍出,向我肩头击出,这两掌迅速沉猛,兼而有之,但是李莫愁右掌击出之际,同时更发出两枚银针,射向我的小腹。这掌中夹针的阴毒招数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我自全身心地提防她毒掌接近,那会想她在如此近身之处突发暗器,我举棒挡开,终究迟了一步,两枚银针透衣而入,我顿觉丹田之气在一个呼吸之间便如融冰般散尽,这冰魄神针毒性何等厉害,若不是之前已经受过一次,体内残存了些许抗毒性,这片刻之间早已疼晕过去。李莫愁见我脸色苍白,出招越来越慢,知道只要再缠得少时,我便要支持不住。
  此时我小臂已经酸麻,又拆数招,已经麻到了腋下,这时双臂僵直,已不听使唤,可我深知自己决计不能倒下,虽然内力不足,还是强撑一口气向前扑出,抱住了李莫愁,两人一齐摔倒在雪地之上。李莫愁见状大怒,右掌再次挥出,击向我心口,我忙伸左臂格挡,但是那左臂竟如坠了千斤般再也提不起来,只听得咯啦一响,我胸口气血一阵翻涌,身子如风中柳絮般飞了出去。意识模糊之际,我只道师姐必死无疑,心神被这一念头猛的一激,宁教自己身受千刀之苦,亦要保得身后之人安全,我在空中一挺腰,生生止住了坠势。但实迫此处,也只有尽力而为,眼前一团模糊,脑海中天旋地转,却还晓得死死扯住李莫愁双腿,我呼吸粗重,叫道:师姐,程英姊姊,你们骑了马快些离去!李莫愁怒喝道:小贱人快点撒手!我还口道:小贱人骂谁?李莫愁道:自然是骂你!说完便知中招,更加怒不可遏,朝我头顶拍来,掌风凌厉,我知自己在这一掌下必死无疑,再也无力还手,临了只是无比心酸,我用生命守护的人啊,却还是让她孤零零地落在这世上。
  我万般不舍地望向师姐的方向,雪花落在师姐的衣衫上、黑发上,犹如一副最美的画面,只是现下那冰雪之姿的人儿居然正在向这边奔来,我心中大急,为何程英姊姊不拉着师姐离开?师姐嘴巴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什么,我抹了一把眼前血红,想弄清师姐到底在说什么,只可惜我的世界忽然坠入无边黑暗......
  第29章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悠悠醒转,心里还道仍然处于和李莫愁对决的时候,不由得大叫:师姐,师姐,你怎样?别伤了我师姐!身旁一人柔声道:小川,你......你醒过来了么?我转过头来,师姐正泪光莹莹,爱怜横溢的凝视着我,我望着师姐,但见她脸色苍白,若有病容,虽烛光如霞,照在她脸上仍无半分血色。她周身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
  我道:师姐?我没死?还是说......师姐低声道:小川,洪老前辈和杨过将你带回来啦,别怕。咱们都平平安安的在陆家山庄。我道:现下是什么时辰?师姐道:不到子时,夜还长着呢。我松了口长气,但觉四肢百骸软洋洋的一无所依,想要动一动身子,胸口和左臂忽然传来阵阵剧痛,我眼前一黑,额头便冒出了冷汗。
  师姐道:小川,你被李莫愁断了三根肋骨,左臂也受了重伤,黄夫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有段日子不能大动了,晓得么?我神色恹恹地嗯了一声,随即道:对了,程英姊姊可有随你我一同归来么?说起来,她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师姐盯着我道:程英姑娘见你无恙,今晨回桃花岛啦。我道:我本想当面谢她的,既然如此,那便将来再说吧。师姐道:是了,程英姑娘她三番两次替你解围,这份恩情须得当面谢过。我听师姐这几句话语气甚是奇怪,又想起昏迷之前的一瞥,怔怔的望了她一阵,道:师姐。往下却不再说话。师姐疑惑地看着我,我道:我刚刚醒来时,你是不是在哭?师姐神色一窘,微微别过头去,我的心突突跳起来,本想再问那日清晨,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敲门声却不应景地响起,师姐起身开门,见是黄帮主和杨过,便侧身请了进来。
  黄夫人见我已经醒来,笑道:小川,你现在感觉如何?我苦笑一声,道:并不如何。一句话惹得众人都笑了,黄夫人道:这次你在英雄宴上力挽狂澜,又将我的尊师一并寻回,我,我真不知如何感激你了。我打小不习惯被人夸奖,听到黄夫人这样说,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心道这是哪儿跟哪儿,咧着嘴道:洪老前辈并不是我寻回来的,您不用放在心上。杨过插话道:你昏迷的这五日来,龙姑姑寸步不离地照料你,每隔六个时辰便喂你一颗九花玉露丸,小川,你试着运一下内功,看看经脉有无损伤?若还是不行,我运内功帮你调息。
  我正要道我居然昏迷了这么久?突然见师姐面色一沉,但是由于背对着杨过,他并未察觉,还在那里热情洋溢嘘寒问暖,我急忙道:方才试过了,无碍,无碍,多谢挂怀。两人又就着我的伤势讨论了一会儿,师姐和我却像是局外人一般,只静静地听着,我小心观察着师姐的表情,脑中兀自刮起了一阵风暴。两人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黄夫人道:小川,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陆庄主夫妇与我私交甚好,我师尊之前也答允,为了防止李莫愁卷土重来,他愿意在此多居住一段时日,待你伤势大好,再回丐帮。说完便要起身离去。我起初还有些惊异,待我想明白后,却只觉得洪七公这人真是可爱,当下道:那便谢过洪老前辈,黄帮主了,恕我不能起身相送。
  屋内重新恢复安静,我与师姐相对无言,气氛不知不觉滑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我清清嗓子,道:师姐,谢谢你,害你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师姐道:你那般不顾生死与李莫愁拼命,我便是一直如此,又有什么好谢的?好在我早已习惯师姐的直言直语,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师姐忽然开口道:你,你不想知道你昏迷的这几日,发生了什么?我心中警铃大作,心道师姐这是怎么了?只好如实道:我无意知晓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恩的报恩,别人对我好,我记一辈子,坏的就让它过去好了,此外无他。师姐道:小川,你真是长大了。我道:不是我长大了,而是经过这番波折,我已然知晓自己最在乎的是什么,我愿意为了这份在乎付出一切。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师姐不语,隔了半晌,师姐轻声问道:那你最在乎的,是什么?
  我盯着师姐,幽幽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师姐道:什么?我道:你刚刚,是不是为我在哭?师姐叹息一声,复与我相视,终于点了点头。我只觉心头涌起一阵狂喜,随即这喜意蓦地又变成了一股子说不清的踏实与妥帖,竟让我眼眶又是一酸,我道:师姐,我想坐起来。师姐只好扶着我,让我靠在床头。
  饶是师姐动作轻柔,我还是被这断骨之痛搅得额头冒汗,师姐拿着帕子如从前那般为我拭汗,我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师姐,师姐见我胸口不住起伏喘气,只道我伤势又发,起身要去拿桌上药瓶,我一把伸出右手,捉住师姐腕子,道:我,我不痛的。师姐只好坐回床边。我道:师姐。师姐任由我握住她的手,我极力按压心中跳突,尽量放平了语速,柔声道:师姐,那日清晨,我说的话你全都听见了吧?师姐眼中划过一抹异色,但依旧嗯了一声。我心中的火热被这个字坠了一坠,心道果然,随即小心翼翼道:那,那你听了,有没有觉得甚么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