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好的,我这就去,白露小姐。”侍女没有多问一句,转身出去了。
  名叫白露的龙女小姐双手交叉、正襟危坐,看起来倒有几分名医的架子。
  她表情严肃地看着我:“我有几个问題想问你,你在病例上面撒谎了对吗?首先,你就不是个短生种。”
  她又否定了自己:“不…应该说,你不是一个正常的普通短生种。”
  哦。想到我在网上预约时使用的普通化外民林苏身份证,我大方承认了证件的错误。
  龙女大人看起来不像是打算报案抓我的样子,那就无所谓了,大不了我回去就把林苏的身份销了。反正…短期内我怕是不会再来了。
  白露停顿了一下,看起来有些紧张,又有几分提防着我的谨慎:“其次,我让芫梨出去是想问你,你这个混乱无序的脉象是怎么一回事?不像是魔阴身,倒像是…强行混杂了长生种基因导致的排异。”
  “你做了什么?又是什么人?来丹鼎司、来羅浮的目的是什么?”她一手背在身后,接连问道。
  我挑起眉头,说实话有点惊讶。
  来之前我对丹鼎司是否还有丹枢以外的丹士能看出我的问题表示怀疑,本意也只是过来看看有没有能调理我失眠症状的藥方,省得我的好上司哪天看不惯又给我下藥。
  谁想到一来就被发现了,这就是“衔药龙女”吗?怎么回事,丹士长不该是丹鼎司的最高水准吗?
  算了,我编编吧。
  心里叹了口气,我回复:“冷静一下龙女大人,看在钟表小子的份上,我只是一个发育不良的混血罢了。”
  摊手叹气:“从小到大,医士们都对我的脉象束手无措,但是实际生活中也没对我产生什么影响,我就也没在意。这次是旅行来罗浮,睡不着觉来看看失眠的毛病,没有带过往病例,没想到还被怀疑上了。”
  实际上当然没有什么病例,她就算现场从玉阙那边调也调不出来。
  “是吗?”白露将信将疑地问道,看得出没有尽信。
  看她的样子…她应该不可能接触过和我情况相似的人。那么,对我的怀疑也只是猜测。
  我安了心,遂掏出我的杀手锏,忽地掩面而泣道:“如果,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我、我明天早上就離开罗浮!呜呜…再也不回来了!”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白露着急伸手,也没再抓着她的警报器了。
  哼~我就知道,连星际和平公司的高管都拿我没办法,还怕她一个几百岁的小持明不成?手掌遮挡下,我得意地勾起唇角。
  “龙女大人,不说那个了,我就只是过来看我的失眠症的。这也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其他医士都看不好,我也只是来罗浮碰碰运气。我…还有救吗?”
  我放下掩面的手,目露哀伤与绝望。除了眼泪半滴没有外,堪称完美的演技。
  “唉,你别担心,我一定尽力而为!”刚刚还“冤枉”了我的龙女大人提笔挥毫,口中也念念有词:
  “先给你开个十味温胆丸,主安神定志的,可以治疗你的多惊不寐……”
  换行继续:“再辅以还神通气散,同是神魂部的,看你情绪波动较大,此药可以缓解你的剧烈情绪。安神草提取物1钱、壮气散3钱……”
  “呼——好了。”十分钟后,白露总算放下笔,擦擦头上的汗水,把桌上的纸张递给我:
  “拿好!按这个方子先吃上一个疗程的,一日两次,一个月后再来找我复诊,到时候我再看疗效酌情增添。”
  我看着手中少说罗列了一百味药材的药方陷入了沉默。
  ……
  这玩意要是都搓成丸子…得多大一个啊!别说吞了,咬一口就能噎死人吧。
  “怎么了?”她疑惑歪头,又恍然大悟道:“哦,抓药出门左转,缴费出门右转。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复诊啊!有什么状况都跟我说,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哎呀!要不咱们还是加个联系方式吧!”龙女大人拿出了她的玉兆。
  我:……
  第二天早上,我从浥尘客栈天字一号上房起床,推开窗户,眺望远处人流往来不息的星槎海。
  哦~星槎海啊星槎海,这可能是我和你的最后一面了!因为…
  我视死如归地看向窗台边堆放的瓶瓶罐罐们,它们不但难吃得像是要一口送走我,还一次性花掉了我刚要来的几乎全部金钱。
  现在我又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我在罗浮真的活得下去吗?我甚至怀疑起了自己。
  还是说罗浮跟我的银行账户里的那串数字有仇啊!抹泪.jpg
  药瓶一字排开,我从左到右挨个磕,争取让它们每一个都丝滑划过我的口腔,不接触我的舌头。
  别了,我的宣夜大街,离开以后我会想你的!吞完了所有的药,感觉离告别人世的也不远了,我生无可恋瘫倒在大床上。
  不过金人巷确实是个好地方,特色美食一个比一个美味,传承千年的老字号也很多,如今这个落魄的样子可惜了,回去在公司论坛上说一声吧。
  我这里走马灯似地回忆罗浮各色小吃,床头的终端突然响了一声。
  不想起来,于是我蠕动着爬行过去,打开一看。
  小一:老大!砂金先生危,速归!
  我噔地弹起身,一头创上了床头板。啊!疼疼疼——
  第44章 他本就一无所有赢的一定是我
  [我从茨冈尼亚的荒漠中走来,为了60枚赤铜币,人们在我身上烙下印记,为我戴上枷锁,将我送上刑架,埋入黄沙。]
  第一次、第二次……第无數次,赌博这东西,一旦开始,就很難再主动停止。特别是当你一无所有,恰巧又非常好运的情况下。
  因为除了豪赌一把,赌上全部,押上性命,你没有任何其他能用来做交换的了。
  在很多时候,高风险会帶来高回报是一句真理。换句话说,想要获取最大的利益,你必须押下尽可能多的筹碼,用你仅有或者所有的全部,包括生命为注,孤注一掷,去贏取最大的回报。
  以此,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勉强弥补上原生的贫乏,得到与那些高高在上之人站在同一张赌桌的機会。
  然后……从他们的手里贏下他们的一切,包括生命。
  从一枚项链,到自身的性命,再到金錢、权力、地位,他从一个只能哭泣的孩子,沦为低贱的奴仆,又成为人们口中公司的走狗……失去了多少,又得到了多少,他已经算不清了。
  他只知道,十几年来,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他也只能这么做。
  如果说好运是母神眷顾于他给予的,在瓢泼大雨中也长燃不息的生命之火,那么野心就是让这火焰熊熊燃烧的薪柴。
  它们共同填补着他内心的空洞,为他贏下源源不断的筹碼乃至基石,模拟着心脏跳动,血流涌动,支撑着他能够继续“活下去”。
  每一步走出去,都是他的一场看似胜券在握的豪赌,信心则来自虚无缥缈的“运气”。
  因为是赌博,是在谋求远超出自身價值的事物,于是,便是機关算尽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寄希望于运气,紧张忐忑、手指颤抖,因为失败的代價是失去一切。
  然而赢了,便又接着赌,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赌的次數越多,得到的也就越多,壓下一切的赌注就越大,赢下的筹码便越丰盛。到后来,那样的筹码,甚至能撬下一整颗星球。
  那……如果输了呢?砂金问自己。他没有回答,答案他从未在乎。
  他本就一无所有,今日亦然。
  ————
  他送给自己一个礼物。
  那是一场屬于他一个人的赌局,他和命运博弈,赌一个崭新的未来,一个希望的明天。
  如此高额的回报,失败的代价仅仅是失去他一无所有的生命,他不知道有什么理由不去那么做。
  所以他杀死了奴隶主,撒下一个弥天大谎,引来学会和公司的目光。
  所以他们遭受蒙蔽、勃然大怒,由此终于——看到了他,这就是这个可以让他轻松丢掉性命的谎言的根本目的。
  这是那个已死的奴隶主教会的他第一个道理。
  如果你一无所有,甚至没有站在那些大人物面前谈判交易的資格,那么就尽力展现自己的价值,诡计、运气、潜力……什么都好,然后…交易你自己。
  他赌赢了,又一次。
  翡翠留下了他,又或者说她背后的鑽石看到了他身上的价值,他们免除了他的刑罚,给了他每个人都渴求的“一切”,他从未拥有过的财富、地位、权力,给了他代表力量的基石,然后……
  还有一个附帶的、意料之外的下屬,一个计划之外、赌局之外的变数。
  刚认识76的时候,砂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当然看过76的資料,知道是她自己主动找上公司,借此躲避泯灭帮的追捕,本质其实是一种投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