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苏鹿宁带着哭腔看向父亲苏刺史:“阿耶,我害怕……”
  苏刺史长叹一声:“莫怕,万事有阿耶担着,若容安亲王要惩罚你,阿耶便替你受罚!”
  他儿子众多,可女儿却只有这么一个,多年来可谓是千娇万宠,眼下别说会不会被容安亲王发难,就算是斥责几句,苏刺史心里也舍不得。
  就在苏刺史出神时,只见那位容安亲王不知何时站在洞口处,正双手抱胸冷笑着看他。
  “容……容安亲王。”
  苏刺史急忙上前跪下,身侧苏鹿宁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苏刺史“啧”地一声扯着她一道下跪,父女二人垂头跪在秦砚珩身前,等待他的发话。
  谁知秦砚珩像是没看到二人似的,迈步越过跪着的父女,径直朝马车走去。
  黑金蟒袍拂过苏刺史的手,在其身后,一道粉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不抬头也能猜到是那位让容安亲王找了两夜的洛娘子。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车轱辘缓缓转动。
  没有秦砚珩的吩咐,苏家父女仍是一动不动跪在原地。
  容安亲王不说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谁都知道那位小殿下一向脾性古怪,即便如此却从未当众为难过人,今儿是头一次。
  如此一来,在场谁还看不出容安亲王对那位洛家的小娘子是何心思。
  想必此次南巡结束后,本朝唯一的小皇子便要娶亲了,届时定是一场盛大的婚仪。照容安亲王的脾性,这场婚礼定不会低调。
  可真是……艳羡旁人。
  *
  小云山,神岭。
  丛林深处,偌大的石洞内灯火通明,石壁上满是佛龛,其内佛像各异,在跳动的灯烛下尽显邪魔之意。
  佛灯之后,石洞正中央。
  男子一袭华服躺在玉床上,手腕垂落在地,手臂上青筋血管格外明显,皮肤泛白,不似常人。
  “爹。”
  有人出声,玉床上的男子微微睁开眼睛,发黄的眼球看向说话的人。
  “太子的魂灯已经持续不了多久了,儿子不久前找了几个贵人的魂魄给您续命,您看身体可有好转一些?”
  声音熟悉,不知是何人。
  “不如容安亲王的命。”男子冷声回答。
  “那日容安亲王下榻别苑,在温泉池时我放出离火箭想把容安亲王杀了,谁知那人格外狡猾,竟提前预判了箭的走向……”说话人语气愤恨。
  “如今已打草惊蛇,近段时日必不能再出现在他面前。”
  听完,玉床上的男子点了点头,虚弱地叹了口气:“你且先回京中当值,莫要引起他人怀疑,其他的爹自会想办法,你只需要守住最后一关。”
  “就差这最后一关,便大功告成了。”
  灯烛跳动,石洞内温度骤降,是魂灯在续命。
  “那儿子再去给爹找个贵人命,暂且续上去。”
  话落,佛灯后的黑影渐渐远去,而后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刺史府。
  苏鹿宁在房中低头想着白日闯的祸,只觉得格外对不起容安亲王。她并不是个坏心的人,只是……只是因为急着想要跟容安亲王攀上关系,才会做出如此举动。
  今日在矿洞前,容安亲王虽未发话,却也当众为难了她与父亲二人,想必此刻定是怒气未消。
  “不如明日一早就去找容安亲王道歉!”苏鹿宁自言自语。
  可若是容安亲王不愿意见她,又该如何?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苏鹿宁的思绪,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有些愣怔地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
  这是……容安亲王?
  苏鹿宁急忙打开房门,一脸惊喜地看着眼前少年,她红着脸问道:“殿下怎的过来了?”
  莫不是终于想起她的好了,趁着深夜来找她罢。
  少年嘴角噙着笑,眸中星光点点,他的视线自上而下,缓缓扫过苏鹿宁全身,而后那道炽热的视线停留在她泛红的脸上。
  “殿…殿下?”
  来人一言不发,单手抱起苏鹿宁抬脚便跨进房中,而后单脚朝后一踢。
  房门在二人身后猛地一关。
  “殿下这是作何?”
  苏鹿宁双手环抱来人的脖颈,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却感受不到里面的心跳。她也不在意那人是不是与她一样心动,就这么被抱到了床榻上。
  “等等——”
  苏鹿宁仰面躺在床上,单手撑住正要朝她压下来的那人,她羞赧地开口:“还未熄灯,殿下怎的这般猴急。”
  那人宽袖一挥,眼前顿时陷入黑暗。
  苏鹿宁甜甜笑着,终于放下心来。只见她双手从那人的腰间朝上抚摸,欲要描摹他的五官,却不知摸到了什么东西,苏鹿宁张口正要尖叫,却已发不出声音。
  原先搭在来人肩上的手滑落在床,她双眸瞪着,再也闭不上眼。
  一缕魂魄从她张着的嘴里飘出。
  第68章 江南行此容安亲王非彼容安亲王
  天边浮现鱼肚白,喜鹊在枝头鸣叫,府内下人开始走动。
  “救命啊——”
  “快来人呀,娘子她……”
  声声尖叫刺破云层,随后脚步匆匆传来,似是大批人马涌入院落,顿时堵满整座院子。树下人头攒动,众人互相推搡着,无人敢将此事禀报苏刺史。
  苏家娘子苏鹿宁浑身裸露,暴死床榻。
  消息一出,苏刺史险些晕倒在地,两名下人急忙上前架住,搀扶着苏刺史坐回房中,另一人从桌案上拿出一颗纯黑的药丸塞到刺史嘴里,硬是给苏刺史顺回了气。
  “带我……带我去看看宁儿。”苏刺史单手捂着心口斜躺在矮塌上,表情虚弱。
  厢房内。
  白色床幔一半用金钩勾起,另一半落在地面上,床榻里被褥未开,苏鹿宁赤裸着身子仰面平躺,双目突出,红唇大张,一副被人蹂躏过的样子。
  尸身早已僵硬冰凉,显然是死了有好几个时辰了。
  苏刺史脚步漂浮,踉跄着往前走,却又碍于女儿未着寸缕,他在床榻三两步外停下,而后转身掩面哭泣。
  “怎会如此!宁儿昨夜究竟见了何人,为何会弄成这副模样!”苏刺史朝昨日值夜的下人吼道。
  一名侍女垂头走上前,猛地跪在地上,未开口却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她带着哭腔说道:“回刺史,昨夜容安亲王来找娘子,奴不敢拦下贵人,便……便任由容安亲王抱着娘子进了房。”
  “一派胡言!”
  苏刺史一脚踢开侍女,指着她骂道:“休要胡说,你可知编排皇室该当何罪?”
  “奴没有胡说,”侍女捂着脸躬身躺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容安亲王真的来了,刺史若不相信,大可派人去询问一番。”
  房中下人相互对视一眼,皆不敢言。
  片刻后,得知苏鹿宁暴死消息的秦砚珩和洛卿龄快步来到院落,却被下人拦在门前,并未见到尸体,只能依稀听到有人说话。
  “娘子暴死在床的事决不能传出去!”
  又是暴死。
  秦砚珩忽觉心头剧痛,他想起三年前突然病故的太子兄长,也像今日苏鹿宁那般暴死在床上,至今未查出真相。
  “容安亲王。”
  苏刺史早就顾不上礼节,他冲上前看着秦砚珩,单刀直入道:“下官听闻昨夜容安亲王来过小女的厢房,可是有何急事?又是何时离开?”
  听闻此话,秦砚珩愣怔一瞬,面色疑惑道:“本王何时来找过苏娘子。”
  昨夜有些小雨,他担心夜深露重洛卿龄睡不安稳,便特意从行囊中翻出汤婆子,灌了水后亲自送到洛卿龄院中,顺便与她闲聊了半个时辰,在洛卿龄困得不行后他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从始至终,他都未踏足过苏娘子的院落半步,连她一片衣角都未见过。
  秦砚珩正要开口反驳,却听跪在一旁的侍女说道,后者右脸红肿,似是刚被人扇过一巴掌。
  “奴昨夜亲眼看到容安亲王穿着一身黑金蟒袍,从院外大步走到娘子厢房门口,当时奴就在不远处看着容安亲王抱着娘子进了房,千真万确,绝不有假。”
  “况且,每夜娘子房外都有侍卫看守,绝不可能外男溜进来。如今府上只有容安亲王一位,您身为贵人,在府内定是想去何处便去何处,不会有人阻拦得了。”
  侍女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昨夜就只有秦砚珩来找过苏鹿宁。
  站在一旁的洛卿龄抬眸看了一眼秦砚珩,后者不知何时早就将视线放在她身上。二人隔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了然。
  想必容安亲王来找苏鹿宁一事定是不假,只是这位“容安亲王”并非秦砚珩本人。
  只见她转身直视侍女,指着秦砚珩继续道:“你可看清楚昨夜来找苏娘子的人就张这一张脸么?”
  秦砚珩眉头一跳,笑着不语,默认洛卿龄“欺上”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