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话音刚落,秦砚珩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身后一声异响,腥臭味突然围绕周身。
  “来了。”秦砚珩冷声说了一句,抱着洛卿龄忽地转身,后者惊呼一声。
  是艳红色,与府内如墨水般的浓黑对比鲜明,烛光下一张尸斑点点的脸赫然出现在二人眼前,是那日在戏园被鬼上身的戏子。
  袖中金龙剑震动一瞬,洛卿龄抬眸看向秦砚珩,从她的视线只能看到那人清瘦的下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秦砚珩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戏子并未表现出过多恐惧,反倒是挑着眉一脸平静地望向廊庑下朝二人飘来的戏子。
  “殿下怎的……”不出招。
  眨眼间,那披着艳红戏服的戏子像是看不到二人似的,径直穿过他们往前走去。
  “是戏子的一缕残魂。”
  秦砚珩瞟了一眼洛卿龄,黑白分明的眼中异色翻涌,他挑眉示意洛卿龄噤声,随后挪步跟上戏子。
  一魂二人绕过廊庑来到一处院落,即便秦砚珩第一次“闲逛”洛府,也能猜出这座树丛繁茂的小院是洛将军被贬之前住的,此刻荒芜了已将近二十载,一点人气也无,在深夜里凭白增添了几分诡异。
  戏子双脚离地,飘荡到院中停下。
  洛卿龄抬眼与秦砚珩对视一瞬,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不解之意。大半夜的,这戏子跑到她的府上难不成只是为了逛一圈么?
  “官家何来廉明一说,走的都是前人鲜血铺就而成的路子。”
  站在院中的戏子忽然扭头,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看向廊下的二人,带着尸斑的脸上又哭又笑,却流不出丝毫泪水,空荡无神的眼睛直直盯着洛卿龄,青紫的嘴唇慢慢张开,吐出几句凄惨音调:“冤呐,我实在是冤呐——”
  戏子这是何意?
  洛卿龄心下一沉,直觉又是一个来找她平冤昭雪的鬼魂。此刻她双脚搭在秦砚珩的手臂上,整个人只能搂着他的脖子,洛卿龄下意识收紧双手,力道不大,秦砚珩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略微垂头,蹙眉看着她。
  “我死得好冤,好冤!”
  戏子在院落里挥袖转圈,仿佛还在戏台上给人表演似的,她离地的双脚依然迈着小碎步,头颅却没力气顶起来,无力垂落在一旁,眼白泛红的双眼此刻正朝上翻着,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洛卿龄。
  为何又是她!洛卿龄移开视线,将脸迈入秦砚珩的胸膛。
  那戏子似乎并无攻击二人的意思,她只是这么站在院落里唱着戏曲,道出自己有多冤。那一身戏服在微弱烛光下显得异常红艳,像是鲜血染成的一般。
  戏子脚步忽地停下,嘴里轻叹一声,就在洛卿龄疑惑戏子是不是发现他们时,只见戏服上慢慢渗出暗红色,在月色下泛着流光。
  与姑母送来的锦布颜色无异。
  “戏子流血了!”洛卿龄此刻顾不上会不会让戏子发现,她惊呼一声,蓦地抓住秦砚珩的手臂,“那戏子身上穿的锦布与我前两日收到的布料一模一样!”
  听闻,秦砚珩宽袖一挥,符纸径直朝院中的戏子飞去,谁知那戏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忽地倒地扭成一团。
  从戏子身上流出的血液沾满青石板,在地面留下道道暗红痕迹,就在二人以为能将妖异抓住时,只见戏子猛地弹起来,恶狠狠朝二人奔来。
  “为什么死的是我,跟我又有何关系,为什么让我死得这么惨?”
  秦砚珩抱着洛卿龄闪身一躲,戏子整个人扑在红墙上,留下一道人形血痕。下一瞬,戏子垂落在肩膀一侧的头颅猛然朝后一倒,泛白的瞳孔直直瞪着洛卿龄。
  “又不是我害死的你,你总看我作何,”洛卿龄忍不住出声,她狂拍秦砚珩的手臂,急忙说道,“小殿下,你快把她弄走!”
  秦砚珩也不在乎被洛卿龄命令使唤,他又飞出几张符纸,本想施法镇压戏子,谁知戏子怨气过重,普通符纸根本就不管用,只能将她暂时定在墙上,而那阵阵飘来的腥臭味惹得二人只想干呕。
  “洛卿龄,”秦砚珩眼睛盯着那戏子,神色严峻,“你有没有发现,那些妖异全都是冲着你来的。”
  “你这不是废话么?”洛卿龄扬声回道。
  “如今只有金龙剑能镇得住这妖戏子,来,本王教你。”秦砚珩抬起另一只手将金龙剑递到洛卿龄手中,随后嘴唇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那人呼出的气息一阵一阵的,情急中洛卿龄也顾不上这令人心痒的热意,她复述秦砚珩方才说的话,挥出手中的金龙剑。眨眼间,金光乍现,金龙从剑尖飞出,径直朝被符纸定在墙上的戏子刺去,戏子瞬间化成红烟,消散在浓黑夜色中。
  “做得好,洛小娘子。”
  秦砚珩在耳边轻笑,声音低低传入耳中,洛卿龄顿觉一阵热意涌上脸颊,她一巴掌拍到秦砚珩抱着她的手臂上。
  戏子消失后,笼罩洛府的黑气渐渐散去,不远处脚步声急促,灯笼光影在地上晃荡,由远及近。
  “何人在那里!”
  “是赵叔的声音,小殿下我们快走!”洛卿龄心中狂跳,伸手用力掐着秦砚珩的手臂。
  “轻点,好痛。”秦砚珩故意吃痛一声,抱着洛卿龄闪身躲到树下。
  下一瞬,灯笼光影破开夜色,赵叔大步跨进院落,只见他将灯笼举到眼前左右环视一周,许是因着赵叔眼神不好,他未发现地上的异样,只好一脸疑惑地离开了。
  树下。
  秦砚珩托着洛卿龄的手突然向上抬起,让洛卿龄靠近自己的脸,他略微垂眸看向怀中人。月色清凉,映在微微泛红的他脸上,本就俊朗的脸此刻更是平添几分魅惑。
  方才戏子还在时,秦砚珩并不觉得这姿势有多暧昧,眼下突然冷静下来他竟有些手足无措。
  深夜,寝衣,紧贴……他的确是太孟浪了些。
  秦砚珩仰头看向天空,喉结滑动一瞬,表情僵硬。怀中人也不说话,二人陷入沉默,秦砚珩沉不住气,脚尖一垫便抱着人飞向屋顶,径直朝洛卿龄的厢房奔去。
  房子出现在眼前,秦砚珩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即将就能把手中的烫手山芋抛出去的感觉,可心中又有几分不舍之意。
  他真是病了!
  一脚踢开房门,秦砚珩抱着人箭步冲到床榻边,而后轻手轻脚把洛卿龄放在床上,他一言不发正要转身离开,袖子却突然被人扯住,他讶异回头。
  “小殿下,我的脚还没包扎呢。”洛卿龄仰面看着他,声音软软。
  对,她方才崴了脚,他还抱着人家半个夜晚,眼下总不能就这么扔下她走了。如此想着,秦砚珩顺势半蹲在床前,略微抬眸看着洛卿龄,强迫自己保持平静:“府里的药平日都放在何处,本王去取来替你上药。”
  “妆奁旁边的木箱里。”
  洛卿龄挪开视线,有些尴尬,光着的双脚此刻搓在一起。她第一次被外男看到脚,还好天知地知她知秦砚珩知,否则怕是要坏了名声的。
  眼前,秦砚珩拿着一个药瓷瓶走了过来,虽面无表情,但眸中却墨色翻涌,看向她时眼神有些闪躲。只见他径直走到床榻边,随后蹲下来,垂着头轻声说道:“得罪了。”
  受伤的那只脚忽地被人握住,洛卿龄有些惊吓,正要缩回脚,却被秦砚珩略微使力朝外一拉,她讶异地看着他的头顶。此刻虽看不到秦砚珩的眼神,可不知为何洛卿龄总觉得那道看着自己双脚的视线格外炽热。
  药油冰凉,片刻后丝丝辣意传来。
  洛卿龄痛得忍不住抽回脚,却被秦砚珩一把拉住,她正要说什么,只见秦砚珩仰起头看向她,眸色沉沉。
  “别动,药还没干。”秦砚珩喉结滑动一瞬,声音低低。
  “我要睡觉了,小殿下快回罢。”洛卿龄侧过脸不敢看他,眼下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深夜的洛府格外沉静,她不禁放轻呼吸声,受伤的脚放在秦砚珩手上,被后者紧紧抓着收不回来,洛卿龄直觉脸颊发烫。
  秦砚珩也没好到哪去,他贵为亲王,何时蹲在小娘子的裙下做过这等事。他轻咳一声松开手,随后站起身朝外走去,身影快速隐没在夜色里。
  背影仓促,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亲王府。
  秦砚珩一回到房内,整个人即刻面朝下扑到床上,而后一动不动地逼迫自己入睡,泛红的双耳却暴露了他慌乱的心。
  怎么办,他好像和洛卿龄有些暧昧了……
  第47章 食恶果想必是未来的亲王妃了
  翌日,大理寺。
  “刘大人这是何意?”宋玉台看着面前的锦盒,不明白同僚金吾卫刘大人这是在作何,身为朝廷官员私下收礼可是大忌,莫非刘大人想让他在圣人哪儿被参一本?
  “宋大人,不瞒你说,老身最近府内……”刘大人不知如何开口,朝中何人不知他宠妾灭妻,妻子刘张氏月月闹离家出走,好几次险些闹到圣人那儿去,若非宋玉台宋大人巡视正巧碰到家妻,否则他怕是又要报官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