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人夺门而出,男子在地上不停打滚,试图挣脱金龙剑的束缚,洛卿龄见状捏了捏剑柄,龙尾猛地紧缩,男子痛得张口求救。
  “郎君,娘子……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男子侧躺在地上,身子被龙尾压着起不来,他使劲抬头朝廊庑下的二人喊道。
  洛卿龄快步上前,只见男子身量极高,却又清瘦,眉尾处疏疏散散的,面容有些眼熟——
  “你是贾……”是那夜带走邓夜思的贾公子!他为何出现在此处。
  第7章 偿情债他只是为了救人才去找她的……
  “小娘子可是认得在下?”
  贾辞抓住洛卿龄话中冒出的“贾”音,试图劝说人把他松开,“贾辞看娘子也很是面熟,不如娘子把这金圈解了,在下与娘子好生叙旧一番。”
  这贾公子油嘴滑舌的,想来就是凭这样一张嘴才把邓夜思给哄骗去了!
  洛卿龄上前仔细看了一眼贾辞的脖子,那处皮肤泛白,没有一丝红痕。眼前这位是真的贾辞!
  持着金龙剑的手一松,捆在贾辞身上的龙尾开始移动,谁知一道符纸忽地闪过眼前,紧紧贴在龙尾与龙身交界的地方,金龙动弹不了,只能继续捆着贾辞。
  “你若是将他放走了,就休想轻易把你姑母救回来。”
  秦砚珩迈步上前,单膝蹲在贾辞身侧,只见他视线由左及右移动一番,最后停留在贾辞憋得通红的脸上,而后挑着眉慢慢将随从查到的信息说出来。
  “贾辞,新乡镇贾村人,去岁以举人名义入京,不过短短数月便能让吏部尚书之女答应在京兆考试中为你保举……”
  “你是如何做到的?”秦砚珩手肘撑在一边膝盖上,凑近贾辞冷声问道。
  他可不相信一个寒门举子能这么轻易便与官家女相识,况且还是那位把女儿藏在深闺多年的吏部尚书,京中何人不知他“爱女如命”,饶是当年圣人赴邓府参宴也未见到邓夜思。
  “我……我与邓娘子乃真心相爱,这位郎君为何要抓着在下的出身不放!难不成寒门就没有资格迎娶官家女了么”贾郎扬声说道。
  “本王问你如何相识!休要转移话题。”秦砚珩忽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厉声质问。
  往年京兆考试均由吏部尚书邓大人做考官,若想在考试中被贵人保举,成为当年的新科进士,能攀上邓大人的关系自然是顶好的,眼前这个贾辞,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想必是用了什么办法让邓夜思甘愿为他保举。
  此事众人心知肚明,只是为了邓夜思的声誉并未明说。
  就在秦砚珩耐不下性子正要命人将贾辞抓起来时,只见贾辞叹了口气,眼里含着泪水。
  “我说,我说……”贾辞认命般躺在地上,面朝天空娓娓道来,“我一开始的确是为了保举,才托人将邓娘子喜欢的金簪送入府中。后来,我与邓娘子渐渐熟悉彼此,每日便靠着金簪传话,一来二去她便……便不小心怀了身孕。”
  “狗鼠一辈!”
  洛卿龄忍不住骂出声,秦砚珩抖了抖肩头,忽地回头看她,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躺在地上的贾辞置若罔闻,眼睁睁地看着天空,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继续说着。
  “正是邓娘子怀了身孕,我才将人约来湘山寺,好把这安神养胎的药材拿给她。因为我知道,她若是将此事告知邓大人,我二人必定活不了,而孩子是无辜的……”贾辞从袖中掏出一包药材,僵着身子扔在一旁。
  “这么说来,你只是与邓夜思约定在湘山寺见面,至于其他的……”洛卿龄追问。
  “房中的陶俑我并不知情,我在寺里等了她一夜,方才听闻有贵人进来,我只当是邓娘子,这才躲在窗边看了几眼。”贾辞对陶俑的事儿一概否认。
  如此看来这个贾辞的确与妖怪没什么关系,况且这人张口就来,是真是假洛卿龄一时半会儿也判断不出来。
  她侧头看向秦砚珩,后者摸了摸耳朵,有些出神,似是对邓夜思和贾辞的故事并不感兴趣。
  因着二人无论如何盘问,贾辞依旧咬定自己与陶俑无关,饶是秦砚珩也没法无理由便将人抓起来,洛卿龄只好松开捆绑,让贾辞离开湘山寺。
  这时,受了二十杖的德望住持抖着脚走到秦砚珩身侧,颤着音问道:“容安亲王,这几位夫人眼下该如何处置?”
  总不能一直放在湘山寺罢,若是又出什么事儿,他这身子骨怕是挨不了几顿打了,眼下只能盼望这位小殿下赶紧将“几尊大佛”搬走。
  “就放在此处,”秦砚珩语气毋庸置疑,说完似是看出德望住持的绝望,他补充道,“陶俑易碎,回京路途遥远自然不能搬回去。况且,陶俑眼下移去何处都不妥,总不能放几个女子在本王的府上罢?”
  听闻此话,德望住持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见状,秦砚珩转头看向一侧,肩头微微抖动,片刻后说道:“德望住持且放心,本王会派人日夜盯守。”
  *
  山路狭窄,仅余一辆马车能通过,一众人马只好跟在容安亲王身后,缓缓朝官道驶去。
  妖怪消失后,秦砚珩暂时不知如何解决陶俑一事儿,又不好一直将众人“关”在驿站里,于是便下令即刻回京。
  眼下已至午时,众人一夜未眠早就浑身疲惫,好在此处距离京城不远,便不需要找地儿落脚。
  况且邓大人可不敢与那位小殿下同桌进食,听闻不久前有位同僚在吃酒时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殿下竟是摔下银箸转身离开,丝毫不给人脸面。
  马车一阵摇晃,一只手掌贴过来,防止洛卿龄磕到窗沿。她抬眸看向伸手的邓夜思,后者脸上笑意温和。
  “洛娘子可是倦了?”邓夜思将点心推到她面前,温声问道,“夜思听闻洛娘子远赴京城探亲,想必在路上也是累着了,不知洛家在京城可有府邸?洛娘子若是愿意,可来尚书府小住几日,好让夜思报了娘子的救命恩情。”
  邓夜思并没有面上看的这般难以相处,反倒是异常随和。洛卿龄摇了摇头拒绝她的好意:“卿龄谢过邓娘子,我这几日还有要事要解决,就不叨扰邓娘子和邓大人了。”
  听闻此话,邓夜思一脸失望,她垂头小声念叨:“我还想与洛娘子说些话呢……娘子若是空了,定要来找我!”
  深夜,亲王府邸。
  一盏烛光映在花窗上,房中人影被拉长,依稀能看出秦砚珩高挑的身形,桌面撂了一叠古籍,秦砚珩坐在桌前低头看书。
  少年换了一身水蓝色圆领袍,纯白鹤氅披在肩头,墨发未束,堪堪披在肩头,整个人华贵而慵懒。
  他随意翻了两页纸,将手中古籍往桌面一扔,背朝椅子猛地一靠,只见他抬头望向房梁,长叹一声,满脸倦意。
  府中这几本古籍均未写到人俑,可他依稀记得师父留下来的某本书中提过此事……看来他须得去一趟道观,藏书阁内一定有那本记载陶俑的书。
  如此想着,秦砚珩抓起放在一旁的玉冠,随手挽青丝,而后来到院内墙边闪身一跳,眨眼间便融入夜色。
  身影在阁楼丛中窜出,一座座府邸在眼前划过,师父留给他的道观就在不远处,秦砚珩站在屋顶朝地面一跳,径直往道观的方向奔去。
  倏然间,手腕被一股力量猛地扯住,秦砚珩险些没站稳,只见他朝后踉跄几步。
  “何人在作怪!”
  手中符纸甩出,却在半空纷纷落下,似是并未找到捣鬼的人。
  秦砚珩眯着眼睛环顾四周,眼下已是人定,正是宵禁之时,巡逻的官兵还未经过此处,街边一片黑暗,唯有不远处屋檐下挂着一盏灯笼。
  烛光摇晃,灯影朦胧,不知方才那股力量究竟是何物,竟连追踪符也找不见作祟人的踪影……
  秦砚珩站在原地,面上带着几分冷意。
  无论是人是鬼,都不可能躲过他的追踪符,罢了,既然找不到他也不强求,该来的总会来。
  秦砚珩加快脚步往前走去,脚刚越过灯影,整个人又被方才那股力量扯回原地。究竟是何人在暗处偷偷整蛊他!
  追踪符又在半空落下,秦砚珩有些狐疑,他伸手抓住其中一张符纸,嘴里念叨:“这符纸也没沾水啊,怎的没有效果呢?”
  脑中灵光一闪,他转身看向不远处灯柱照亮的地方,心中有了一计。只见秦砚珩缓缓迈步走到那处,右脚抬起欲要跨过去,一股力量又将他扯回来。
  “……”
  没有妖气,亦不见人影,追踪符毫无动静,而又能对他有效的,除了金龙剑外别无他物!况且,金龙剑的确有束缚人的法力。
  秦砚珩算是弄明白了,这金龙剑不仅认了洛卿龄为主,现下怕是连他也受到了限制!
  此处距离洛府不过十里而已,他竟越不过这条街头,照这么看,莫非他不能离开洛卿龄超过十里?
  “实在是离谱!如今竟然连道观也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