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王家所求者,只是个后位与相位,并不过分,谢七老爷很乐意只用这么点付出就换来可靠的盟友。
  只是他不知谢长陵竟会是个情种,在这种节骨眼上,竟然宠幸了个女人,他要一个女人其实并不值得什么,但千不该万不该在王慕玄与皇帝太傅面前表现出这般的偏爱。
  而且这女人还是谢长明的未亡人。
  真是荒唐!
  当这种事从行宫传出后,立刻在长安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谢七老爷去信指责过谢长陵,但谢长陵照旧我行我素,并不理会。王六老爷亲自登门,阴阳怪气说谢长陵不思进取,谢七老爷为了安抚王家,方才有了谢长陵这次的目的。
  好在,他还是愿意去的,且是毫不犹豫,可见那颗不臣之心从未改变,只是一时之间被温柔乡绊住了脚。这却是有的,说到底还是谢长陵女人碰少了,才能被姮沅这种女人给迷惑。
  谢七老爷决意替儿子清除业障,若他不快,事后再送他几个做弥补就是了。
  姮沅一路惊慌地逃出大司马府,慌里慌张地到了平康坊,这儿人多,她才略微放了心,在街上多绕了几回路,确信没有人追赶自己时,姮沅才去客栈要了间上等房,将匣子藏起,只取了一锭银子出门。
  她买了套农女穿的粗布衣裳,将银子换成铜板,拿着这些铜板买了几包烤包子,寻了个乞儿,叫他带人帮忙盯着大司马府的哨儿。
  姮沅不愿用恶意揣测他人,可她这些日子被谢长陵欺负狠了,知道这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私下多么恶毒,谢七老爷不是刚知道她的事,若他同情她,或者有意教导谢长陵,早就可以这般做了,但之前他分明一直视若无睹。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改变自己的想法,姮沅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谢长陵知道她偷听的事了,但若如此,谢长陵杀她如碾蚂蚁,谢七老爷没必要如此迂回。
  既然迂回,那便说明谢七老爷不敢叫谢长陵知道真相,那便不是为了偷听的事来。
  姮沅琢磨许久,也没琢磨出所以然来,这还是源于她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太重,不知道在谢七老爷之流眼里,人命真的不值钱,随便一件小事都能要了女使长随的性命,何况姮沅的死活还关系王谢两家联姻的事呢。
  所以无论姮沅再怎么想,都不会想明白谢七老爷为什么还要追杀一个早有去意的人,她只是想到,她完全可以利用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做个假死的假相,来一场金蝉脱壳。
  第39章
  ◎“至于尸首……我亲自去寻。”◎
  黄昏暮鼓,寒鸦绕枝低飞,被派去除掉姮沅的侍卫踏着夕阳余晖向谢七老爷复命:“属下在城门外守了一个时辰,一直到城门紧闭,都不曾见到画像上的姑娘出城。属下猜测是她见天快黑了,想先在城内过夜。*”
  谢七老爷并不在意道:“明日继续守着。”
  简单交流完,侍卫便退下了,谢七老爷命人去大司马府探听情况,不一时,那人便回来了。
  “如老爷所料,玉珠善珠两个女使发现到处没了姮沅的踪迹,急得不得了,恰这时老爷派去开了库府寻玻璃炕屏的女使发现丢了整匣的银子,如今都在怀疑是姮沅窃了银子跑了的。”
  那人又道:“说来也奇怪,第一个提出这设想的却是玉珠,善珠也没用多久就信了这设想,在她们看来,姮沅不是贪财跑了,而是姮沅本就想跑,只是恰巧有了窃银子的机会。”
  谢七老爷想到姮沅在她面前急切与谢长陵划清界限的样子,哼了声:“没眼光的东西。”
  谢七老爷吩咐:“女使那怎么说,都安排好。”
  那人忙道:“老爷放心,她们对这件事都忧心忡忡,我们这儿的人稍许给了点暗示,她们便立刻意会过来。”
  谢七老爷挥了挥手,叫人退下来。
  在他看来,这件事到此算结束了,姮沅一介弱质女流,如何能与谢府抗衡,她是必死无疑,目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将王谢二家婚事定下,又如何安抚回来的谢长陵。
  次日,同样是暮鼓时分,侍卫匆匆进府:“老爷,姮沅被长安城中的地痞流氓杀了。”
  谢七老爷意外,却无动容:“亲眼所见?”
  侍卫道:“属下并未亲眼所见,属下依命在城外候着,见太阳快落下了,姮沅尚未出城,很是诧异,便进城,却见一个乞儿正与一家肉包子铺的掌柜起了冲突,原来是那乞儿拿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去买包子,掌柜怀疑来财不正,要扭送他去见官府,那乞儿便嚷嚷着这是他捡的,属下见那银子下似乎烙着谢府的痕迹,便拨开人群问他在哪捡的,他道是护城河,属下便沿着护城河搜寻了一通。”
  “就是在护城河旁一处芦苇荡上,属下发现了沾着血迹的裙片,属下便扩大搜寻范围,还在四周发现了些碎银和装银子的匣子,于是属下折返去找那乞儿,乞儿也怕见官府,便主动与属下交代。昨晚宵禁时分,他路过护城河时,见一帮地痞流氓正将一个装满的麻袋丢进河里,他并不知麻袋里装了什么,只知道那些流氓口袋里鼓囊囊塞着银子,他悄悄跟上去,才捡到了一两银子。”
  护卫说着,奉上捡到的裙片和匣子,谢七老爷认不出裙片,却在匣子底摩挲出了谢家的家徽刻痕。
  谢七老爷沉默了下:“我给她的都是整锭的银子,她若在外食宿,难免被人瞧见,有心之人瞧见她是个落单的姑娘,动了
  歹心也是有的。也罢,虽说死未见尸,但以我们的身份也不好大张旗鼓去搜河道,这件事便罢了。”
  于是这件事便这么作罢了。
  却说谢长陵那头,纵马疾驰到大周边疆的锦端城,一头扎进了布防之中。
  此番匈奴大规模犯边,边境的将士应对的也是有条不紊,若非出了个对朝堂忠心不二的破虏将军,谢长陵也不必特意赶到锦端城。
  王谢二家的长辈们都胆小得很,想不通谢长陵早就把军权握在手里,在他治下,怎还会养出个大周武将,于是寝食难安,非要谢长陵亲自查清楚。
  这一查一抓,便是半月的光景,谢长陵睡够了军营里硬实的床榻,闻够了军汉们的汗臭味,颇觉没意思,就连杀人杀出的那摊鲜血都没法叫他有丝毫的兴奋。
  谢长陵只是很想念姮沅。
  想念她香香软软的怀抱,温润柔软的唇瓣,含羞带怒的目光,以及床上时被他逼着承认喜欢他的泣音。
  他想着那些,轻易就可以情动,底下的将领看出端倪,讨好地送来军妓。
  谢长陵从不觉得他这个地位还需要忍耐欲望,便允了。
  将领摸不准谢长陵的喜好,毕竟这些年送美人从没送到过谢长陵的心上,于是这一次还是照旧环肥燕瘦的都准备了齐全了,让谢长陵过过眼。
  只可惜谢长陵仍旧不满意,将领吃瘪的次数多了也没觉得多遗憾,反而是谢长陵道:“有没有小尖脸儿,杏圆眼,翘鼻软唇,身高到我胸前,腰细腿长,白净纤巧,这样的姑娘?”
  这般细致的要求,好似真存在了这么一个人,将领吃惊得很,尤其是这话还是从谢长陵嘴里说出来的,他马上令人去找,今日就算翻遍军妓营里,也要找出这么个姑娘。
  因为先帝荒唐,诛杀了许多臣子,也将很多臣子贬谪流放,因此军妓营里不缺各种各样的女子,很快就被他们找出了二十几个类似长相的姑娘,排做鱼龙长队贯入谢长陵的营帐里。
  谢长陵细细地看过去。
  这个眉毛短了,那个鼻梁略塌,再下个就是嘴唇略厚,或者胸太大,二十来个,不算少,偏就没有一个长得正正好好,能滋生出谢长陵的欲望,反而越看越乏味,连原先有的那点情动也被折腾干净了。
  谢长陵微微叹气,只能盼着军营事了,早日回长安,他早就有了打算,等回去了,先要跟姮沅厮混上整夜,让他将这几日积压的情欲发泄个彻底。
  半月一到,事情一了,谢长陵果真快马加鞭回了长安。
  谢七老爷早早等着,谢长陵一心想应付完,便长话短说:“那说是个愚忠的,不如说是个看不惯军权被谢家把持,因此想投机倒把,向皇帝效忠的。”
  谢七老爷道:“与朝中那些顾命大臣一样。”
  谢长陵在心里讥笑他们胆小,想谋大事,却总作惊弓之鸟,风吹草动就让他们害怕不已,他敷衍地应了几声,转身就要离开。
  谢七老爷道:“你有机会见见王家的姑娘,若是喜欢,那就定下了。”
  谢长陵:“再说。”
  谢七老爷道:“之前是不知道你喜欢怎样的姑娘,如今知道了,便依着你的喜好挑了个。”
  谢长陵挑眉。
  谢七老爷不大情愿地承认:“我见你喜欢那个姬妾,便依着她的模样在王家的姑娘里寻了一个。”
  谢长陵轻唔了声:“你定个时间罢。”
  谢七老爷把要事说完,才道:“还有,你那个姬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