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合情合理。
  就是把他们的关系描述得太清白了,谢长陵不满地看了眼姮沅,但介于收了好处,只好勉为其难地附和道:“确实是这样。”
  谢七老爷对谢长陵的品性还是不放心,狐疑道:“当真?”
  谢长陵抬了抬眼皮,看着谢七老爷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玩,于是轻笑道:“怎么,阿父是觉得嫂嫂特别美,即使她身为村妇,没有教养,靠着皮囊也能入了我的眼?”
  好混账的话。
  他怎么能让自己的父亲对一个年轻的姑娘的外貌评头论足。
  谢七老爷感觉和谢长陵说句话,都能折寿十年,他如躲蛇蝎般将这话躲了过去,道:“没有就好,你注意些分寸,最近你在朝堂上弄出诸多事端来,大家都想挑你的错处。”
  又一顿,忽地才想起他今日来寻谢长陵的真正目的是皇后的人选,便又道:“你随我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谢长陵脚步不动:“若是为了皇后的人选,我不会改变主意。”
  谢七老爷身为谢长陵的阿父,叫不动他,也使唤不动他,已经极为丢脸了,却只能继续忍着和他沟通:“为什么?你平日喜欢看官员的笑话随你看去,但在涉及谢家的利益上你不能这么任性,你是谢家供奉出来的大司马,理应为谢家谋取利益的。”
  谢长陵冷血地道:“因我不想扶持谢家的哪一房与我争辉,这个理由,阿父满意吗?”
  谢七老爷怔了怔:“同是谢家的子嗣,何必再区分哪一房。”
  谢长陵道:“要区分的。”他半真半假地道,“你儿子树敌太多了。”
  谢七老爷总觉得他在说假话,可当谢长陵不想说真话时,没有一个人能挖出他的真心话。
  他虽是自己的儿子,可那颗心离整个家族还是太远了。
  有外人在,谢七老爷不好多说什么,暂且回去了。
  他走后,谢长陵彻底松弛了下去,伸手懒懒地搭在姮沅的肩,此刻天已经彻底暗了,宫灯退出,姮沅什么都看不见了,另外四觉便格外敏感。
  她能感受到谢长陵的手臂压过来的温度和重量,也能嗅到他身上那淡淡的熏香,这幕天席地里,他借着黑夜的遮掩,肆无忌惮地倚靠着她,脸窝在她的肩上,懒懒的调笑:“嫂嫂,我对你好吧?”
  姮沅不接受他的示好:“你要点脸。你都这么盘剥我了,也算对我好?”
  “可我肯给嫂嫂好处啊。”谢长陵笑,“我有个堂妹,自小被当皇后养着,她努力了十几年,可现在我叫她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你猜她现在有没有趴在床上哭?”
  他泛凉的手指准确摸到了姮沅的眼皮处,轻柔地抚弄着,如拂花分柳:“除了床上,我可舍不得弄哭嫂嫂。”
  可是他带给姮沅最大的痛苦就是在床上。
  姮沅扭头想甩掉他的手指:“放开我。”
  “放开你做什么?又要去见十一兄了。”谢长陵道,“嫂嫂的伤还没好,我陪嫂嫂去。”
  说得当真是脉脉含情。
  姮沅警惕道:“不用……”
  话还没说完,谢长陵就把姮沅横打抱了起来。
  黑的天,他却熟练地在小径幽道里穿梭,走得稳当,未曾有磕绊。
  谢长陵道:“嫂嫂便不好奇我怎有这般好的夜视能力吗?”
  姮沅绷着小脸:“不好奇。”
  谢长陵失落地啧了声。
  他抱着姮沅穿过小院,小丫鬟正在廊下打瞌睡,惊醒后猛然站起,看了眼姮沅,欲言又止的模样。
  姮沅望了下室内,想到什么,扯了扯谢长陵的袖子,谢长陵困惑地站住了脚步,听她问小丫鬟:“长明是不是醒了?”
  谢长陵恍然大悟,原来是怕谢长明知道他们在一处,所以连出声都不敢,只好扯一扯袖子。
  小丫鬟道:“是,刚醒。”
  谢长陵等到这句,便惊喜道:“十一兄醒了。”
  不顾姮沅的意愿,直接把姮沅抱了进去。
  姮沅连抬起脸的勇气都没有,任着谢长陵将她抱到椅子上放下,故作善良地替她解释:“那日十一兄砸碎了杯盏,叫嫂嫂不幸踩伤了脚,不敏于行,只能假我之手。”
  他不仅提醒了谢长明那惨痛的前尘往事,还暗示在谢长明昏睡的时候,把姮沅照顾得很好。
  如此,谢长陵只差没直接说“十一兄放心昏睡,汝妻吾养之”。
  姮沅面红耳赤,她想解释,可对着谢长明,她说不出什么谎言。谢长明是这样的一个人,让人觉得对着他说谎就是一种辜
  负。
  谢长明忽略了谢长陵的挑衅,可以说,他看都没看谢长陵,只对姮沅道:“圆……”
  姮沅不由起身,谢长陵小题大作起来:“嫂嫂如何能走得?”
  便又将她抱了起来,非要亲手将她放到谢长明的身边。
  姮沅没忍住,道:“我只是伤了腿,不是腿断了走不了路。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还请你出去。”
  谢长陵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嫂嫂怎么还对我这么无情?”
  姮沅差点炸了:“我与你算什么夫妻,若不是你乘人之危,胁迫于我,我如何会与你有染?”
  她是被逼急了才说出这话,此刻真是追悔莫及,她能感受到谢长明落在身上的视线,真是如芒在背。
  可是现在的氛围真的太奇怪了。
  谢长明没有说什么话,连怪罪她的情绪都没有,谢长陵却在不停地挑衅。
  他绝不可能是出于占有欲而挑衅,姮沅能感受到,他只是在为下一场好戏做准备,要么激怒谢长明,要么逼疯她,爱人反目成仇,付出一切后却竹篮打水一空,他不是最爱看这种戏码吗?
  阿良与宝珠是,谢家女郎也是。
  而她的这场戏里恰好将两者兼容,势必精彩又盛大。
  姮沅不能让谢长陵如愿,至少谢长明是经不起再受刺激了,她道:“是我承认,这就是一场单纯的交易,我和大司马之间是最纯洁的金银关系,我不曾背叛长明,我仍旧爱他,至死不渝。”
  谢长陵收了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她说得大义凛然,有将自己往妓/女途上推的勇气,却连回头看一眼谢长明都不敢,人怎么可以又英勇无畏又胆小如鼠的?
  谢长陵挑唇,那笑有几分恶毒,看向谢长明:“你信吗?她那么快乐,却说仍旧爱你。”
  姮沅怒起想扇谢长陵巴掌:“谢长陵!”
  这是她第一次在床外唤他的名字,很不一样的风味,但同样的好听。扇过来的那一巴掌,香风阵阵,谢长陵本可以躲开的,但因为稍许的晃神,便挨实了,但也不亏,姑娘的手掌又柔又小,将香风送到他的脸上,落下温软的处决,直到这时,才感受到些痛感,但谢长陵不在乎。
  谢长陵笑着揉了揉姮沅留下的痕迹,姮沅觉得他根本不疼,揉脸只是为了隔空触碰她罢了,仿佛那些痕迹就是她的手,揉痕迹便是光明正大地在谢长明面前揉她的手。
  真是个变态!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态?
  姮沅想尖叫了。
  谢长明道:“圆……过……”
  他沙哑又丑陋的声音打断了谢长陵的自我陶醉,让后者不悦地看着他,当发现姮沅毫不犹豫地靠近了谢长明时,谢长陵又笑了,一肚子坏水:“十一兄真是大度,连这样的事都能忍。”
  谢长明此刻却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你……逼……她……你……坏……她……好。”
  他像坏掉了的鼓风机,每一次说话都发出巨大的噪声,但即便说得很吃力,他也坚持把话说完。
  谢长陵不会在乎他说了什么,可是这话对姮沅很重要。
  他不怪她,也没资格怪她,他分外感激姮沅付出那么大的代价都没有放弃他,是他配不上她。
  姮沅听懂了,她颤着唇,不敢扑到谢长陵的怀里,怕伤到他,可现在她太渴望爱人的怀抱了,便只能委屈地拉着他的手摸自己的脸。
  谢长陵冷眼看着:“十一兄为了活命,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还把嫂嫂哄得服服帖帖,肝脑涂地。这样大的本事真叫我佩服。”
  这是赤/裸/裸的挑拨离间。
  谢长明急了,对姮沅:“我……没……有。”
  姮沅搂着他的脖子,帮他平复心绪:“我知道你没有,你不是那样的人。还记得那时我们被暴雨困在山里,你把唯一的食物留给了我,明明饿了好几天,身体是那么瘦弱,逃上树的时候,还非要我踩着你的肩头。你甘愿做我的梯子,用生命托举我向生,这样的你,怎么会牺牲我呢?”
  谢长明又急了:“我……不……要……你……报……恩,你……活……着……是……我……的……愿……望,我……实……现……了……我……的……愿……望,怎……会……向……你……索……取……回……报。”
  谢长陵真的听不下去了。